其实萧夫人不是没想过事情败露，但她坚信败露时覃如昀不死也废了，淳王府定然不会接纳这样名声尽毁的儿媳妇，失了淳王府庇佑，就算最后查到她就是主谋又怎么样？最多就是在宗人府里待几天反省一下，再赔些银子了事。
然而当天就被锦衣卫拖到宗人府大牢，她可就没办法自欺欺人。
身娇肉贵养尊处优的县主兼世家媳兼官太太，萧夫人招认的速度比那二位闲散宗室还快。
而负责提审她的礼郡王和大太监横竖不信萧夫人只为了儿女出头便想出这番毒计：覃如昀都让淳王世子扛在肩头招摇过市，明牌告知覃如昀就是淳王认可的儿媳妇，你凭什么要把人家往死里整，把淳王府往死里得罪？
没人指使？没有好处？谁信？！
三十出头的礼郡王长了张娃娃脸，他跟大太监，锦衣卫副指挥使分别对了下眼神，才看向脚下几乎瘫成一滩烂泥的萧夫人，“您姓萧，只要别造反，这世上没什么事儿能要您的命。我寻思背后之人也仗着这一点请您为她做事，您好好的金枝玉叶，何必非要做那刀俎之间的鱼肉……”
全身四处连绵不绝地传来剧痛，让萧夫人越发清醒，听了这话她甚至哆嗦了一下：自家人深知自家事，她真没受到谁的蛊惑或者指使……等等！她宝贝女儿！她宝贝女儿几乎对四皇子言听计从！她又爱极了这个女儿！
礼郡王一瞧萧夫人神情扭曲，立即火上浇油，“有些事儿便是咱们萧家人，也不好瞎掺和，您说呢。”
一句话戳到萧夫人痛处，她脱口而出，“我没瞎搀和！”
礼郡王忽地笑了，“您宝贝女儿在皇子之间蛇鼠两端，您跟您夫家您娘家可千万别说什么一无所知。”
容貌清秀的大太监更是阴恻恻地道：“咱明人不说暗话，您这些年没少往慧妃德妃宫里跑，就别说没做过太子妃之母，皇后之母乃至于太后之母的美梦了。”
再次被洞穿心防，萧夫人心如刀绞，人都要昏过去，但她终究没彻底昏头：眼前这几位都是陛下的心腹！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绝无可能脱罪，但她拉个罪过更大的进来，不就显得她……没那么紧要了！
瞬间想通，她猛地抬头直视高座于礼案后的礼郡王，“你们何必明知故问，没有天下的好处我疯了非要得罪淳王？我不做事……不交投名状，人家凭什么信任我，凭什么愿意娶我女儿！”
礼郡王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两页。
他拿到口供走到萧夫人面前，“画押吧。”
萧夫人直接画押，不忘强调，“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可谁又能不动心！”
礼郡王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将萧夫人带走并给她治伤，而后便进宫向明道帝复命。
乾清宫中灯火通明，明道帝看完口供直接气笑了，“她是觉着朕与贵妃的儿子没了，这位子……就是她家的囊中之物了。”
说完他便点按起了心口。
跪地不起的大太监立即在角落处值守的徒弟使眼色。
小徒弟会意，也顾不上许多，一溜烟儿地跑走，去请“救兵”。
景仁宫是东西六宫中距离乾清宫最近的那个，林贵妃得到消息匆匆赶来，进门直扑明道帝，“你要是有个好歹，咱们一家三口许是能在地底下团圆了！”
明道帝叹了口气，“我只是有点心慌……”
林贵妃扭头看向大太监，“去请安太医来。”
明道帝身体暂时并无大碍，吃了安太医提前备下的成药没一会儿就缓了过来。
林贵妃靠在明道帝肩头，“她的依仗就是西北那五万精兵。”
许家深得先帝信重，为先帝固守西北要塞，几十年经营下来，西北军几成许家私兵，许家也借此成为所有世家中唯一一个有割据能力的军阀。
单就西北军，明道帝可以对付，但许家与草原上的汗王联手，打开西北雄关大门，将草原上骑兵放进关内……就是另一回事了。
偏偏西北到京城一路坦途，官道周边多是沃野良田，易攻难守且不需要几天就能兵临城下，若非如此，一百个许太后都让明道帝摁死了。
“只能信任皇弟，皇弟也有这个本事，但……”
“淳王从战场回来养了这么多年，府里依旧没动静。”林贵妃也在摇头，“您是只肯跟我生，我不争气，但淳王他……”
明道帝道：“没能护住你，护住咱们儿子，是我的错。我和皇弟……当真是难兄难弟。”他看了眼八宝阁上摆着的精巧座钟，“再歇会儿，就叫皇弟进宫来说话。”
淳王接到口谕，在内侍与暗卫的引领下通过密道直接进宫。
在乾清宫的书房中，他谢过亲自来倒茶的林贵妃，“谢谢嫂子。”而后从明道帝手中接过礼郡王亲笔的口供，看完也气笑了，“我就知道！”
等林贵妃坐到明道帝身边，淳王才又道，“我那儿媳妇，覃家那小姑娘，见我就说许家快成许半朝了。皇兄，许家这手早就伸到朝堂之上，之前只是收买官员，如今已经走到让咱们萧家人打萧家人这一步，再忍下去，下回刀子是不是要架我脖子上了！弟弟我要请战，不杀杀他们的锐气，真以为这天下要改姓了！”
明道帝思量了好一会儿，“好。”
接下来兄弟俩就开始商量细节。
第二天一大早，姜典则还没起床，萧靖的帖子先送到她的面前。
一刻钟后萧靖已经走下马车站到覃府的前院之中。
姜典则一身常服，披着件薄纱披风赶了过来，当着陆夫人和覃昱的面儿她端住萧靖的脸，“今天居然有胡茬，胡子都没好好刮干净，看来是有大事要说，走，去我书房。”
她拉着萧靖就往后院跑。
陆夫人当然不打算跟过去，而是看向儿子覃昱，“我得抓紧给你妹妹预备嫁妆了。”
覃昱轻轻颔首，“我那边倒没这么着急，舒家一定要我中进士才会提婚事。”
却说姜典则把萧靖带到自己的书房，让从包厢回来后没事儿就冲她星星眼的菡雪去倒茶准备点心，“如果有许多话要说，咱们就先吃早点。”
“就一句话，”萧靖盯着她，“咱俩今年年内能成婚吗？”
“这么着急？你明年不在京城？莫非真要动兵了？”
萧靖不仅不意外，反而面露欣喜之色，“嗯。”
“那就都听你安排。”姜典则笑道，“正好我也很想快点嫁给你。”
刚刚面色略显憔悴，身体略显紧绷的萧靖直接来了个冬雪消融式的微笑，“我也是。”他一把抱住姜典则，“小昀，我昨晚想了好多，这次皇伯父和父王都要动真格的……当年父王取得大胜却也受了重伤，自那以后府里一个弟弟妹妹都没有……据说是那边用了秘制的毒药伤到了父王，只是这毒药来自何方如今都查不明白。我要和父王一起去……我不想委屈你，万一我……重蹈覆辙，你和我和离就是，或者……抱养……找别人……不行，我受不了，我……”
姜典则直接听乐了，“怎么结巴上了？”
萧靖神情凝重极了，“我时常做梦，虽然记不全，但梦中……许是我的前世！我上一世便没有子嗣！说不定这次我便和父王一样……”
姜典则眨了眨眼睛，发出灵魂拷问，“梦里你娶我了吗？”
萧靖一噎，半天都没言语。
“前世过往你就当成今生提示，也不必太相信梦中启示，毕竟尽信书不如无书。”
“你说得对，但是不仅仅是梦。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梦中的景象，还有我看到舒衡之，都很痛苦。”说到这里萧靖眉头紧锁，忽然间灵光一闪，“小昀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姜典则“嗯”了声。
小昀不想说，他就不问，萧靖片刻后叹道，“看来我前世结局不很好，不然你刚刚就说给我听了。”
姜典则直接承认，“确实不太好。”
萧靖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满是苦涩，“没死但很不好过，又或是半死不活？九成九舒衡之害的，我……是不是心甘情愿让她害？”
姜典则看着他再次点头。
“为什么迷恋她的脸，我百思不得其解。”萧靖又一次紧紧抱住姜典则，“让我心甘情愿的只有你！”
姜典则故意问，“你觉得你迷恋舒衡之简直莫名其妙，但对你我的感情来得比她还猛烈还深厚，你怎么都不怀疑一下的？”
萧靖脱口而出，“那能一样吗？”
双标金句一出，姜典则笑出了声，“行，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不一样了。”
“小昀，搞明白她那张脸吸引我的原因，我就宰了她。”
“是这个道理。”
二人一起吃过早饭，萧靖起身告辞——一会儿他要和淳王入宫面君。
走到院门处他再次转身拉住姜典则的手，“小昀，你现在都可以反悔。如果你不改主意，我就要回去告诉父王，父王请皇伯父下旨赐婚。”
姜典则就俩字回答，“不改。”说完踮脚勾住他脖子并他脸颊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萧靖彻底呆滞，盯了她三十息，才抬手捂住她亲过的地方，又愣了起码三十息。
而后他整个人从脸颊开始，一路红到了指尖。
小助理受不了了，“不是哥们，就只是亲一下，脸红心跳就算了，怎么语言系统都失能了。”
“纯情战神是这样的，”姜典则可是见多识广的老司机，“第一次亲亲，尤其是我这种突然袭击式亲亲，一般都会导致宕机。”
那第一次那啥呢，小助理不好意思问下去了。
等萧靖坐上马车离开覃府的时候，他恢复了不少，从红温恢复到了粉温状态。
临近傍晚，舒衡之在她名下仿照沙龙改造的宅子中等到了风尘仆仆的四皇子。
四皇子坐下就道：“早上去了趟禁军大营。”
舒衡之点了点头，而后开门见山，“我也不想劳烦表哥专程跑一趟，但不和你说说话我实在内心难安。昨儿萧夫人让锦衣卫从高家拖走……这事儿早传遍了。”
四皇子很能理解舒衡之，“她自以为攀了门好亲，这些年高傲惯了的，又做事操切……我只是没想到她连一天都撑不过去。”
舒衡之愣了下，“淳王亲至，你让她怎么撑？”
这回轮到四皇子怔愣，“啊？”
舒衡之也不隐瞒，“我派人一直盯着的。覃如昀身边果然有萧靖的心腹暗卫，在那包间里来了出人赃并获，覃昱又跑去淳王府求援，正好淳王在家……”
四皇子笑了，“好家伙，直接撞刀口上了。县主逃不掉，八成慧妃也要惹一身腥。你……没让人发现吧？”
“我只管牵线，可一点没敢掺和。”说起这个舒衡之心有余悸，“我留下的人都差点让淳王府亲卫发现。表哥你说……萧夫人她……”
四皇子言简意赅，“没救了。她冒犯皇后妃嫔，父皇也就是罚她，但牵涉到淳王叔，还是往死里得罪淳王叔，必死无疑。你知道父皇一直觉得很亏欠淳王叔。”
可不是嘛。
小说里明道帝不止和淳王真心实意兄友弟恭，对萧靖甚至都比几个皇子更好……舒衡之叹了口气，想想小说中四皇子身边女人多归多，但对原主一直很不错，于是她斟酌后又问，“我真吓着了，但高家又要怎么应对……慧妃娘娘呢？”
四皇子应道：“表妹，萧宜是县主，得罪了淳王说死就死，保准她娘家她婆家屁都不放一个。你看覃家姑娘不顺眼，我一直想劝你，嫂子和小姑子合不来多了去，眼不见心不烦不就得了，你……”想了想他终究没把后面半句问出来，那就是“你别是心悦淳王世子吧”。
舒衡之也知道不好解释“看覃如昀极不顺眼”这一点，沮丧与惊惧之下她只能听劝，“知道了。”
若是再冲覃如昀出手，万一撞上暴怒的淳王，她有一点失手下场不见得比萧夫人强。因此她得耐心等待，至少等覃昱成功“偷天换日”以后。
这日子不远了。
见表妹气弱不少，四皇子又提醒说，“对了，今早淳王叔还在父皇面前夸覃姑娘呢。”
能让眼高于顶的淳王叔赞不绝口，覃如昀绝不仅有勾搭男人的本事。他身为皇子，就算不想讨好亲叔叔堂兄弟，也断没有把人家往外赶的道理。
现在他耐着性子哄表妹，也是同样的原因。
舒衡之心口一堵，但也只能回答，“真不敢了，表哥。”
四皇子颔首，正想再说点儿什么，守门的心腹忽然给他递了个眼色。
片刻后从心腹那儿接来一封信，打开一瞧，他又笑了，“父皇这就要给靖兄弟和覃姑娘赐婚了啊……”
舒衡之猛地起身，惊呼一声，“不！”
她不信只要看她就能看呆的萧靖会这么快就迎娶覃如昀！
她要再见萧靖一面，说什么也要把这门婚事搅了！
下章就大婚，咱麻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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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月下孤影老相好投喂的霸王票，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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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真皇子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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