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瞬间乱心，只有钟开弛自己知道。
温檀这边，房间内，她洗澡回来看见床已经铺好了，而钟文玉走来走去的，显得焦躁不安，还用手扇风散热。
听到她的脚步声回来，以及进门后再关门的声音，他们真的要独处一室了，钟文玉紧绷着身体，愣是不敢回头看她。
温檀却没有想那么多，她洗了澡后一身清爽，开始犯困了，“文玉，你吃药了吗，吃了药就要睡觉了。”
他吃的是西药。在什么都紧缺的年代里，药是很昂贵的存在，可钟开驰并没有让钟文玉断了药，可见是真的对这个弟弟好。
倒也能理解，两人相依为命，又怎么可能不会看重。
“吃，吃了。”睡这个字眼有点敏感，钟文玉抚着胸口压下心跳声，他看了眼自己枕头旁边多了一个枕头，而且枕头套还是用的大红色很喜庆。
他紧张到不知道要怎么缓解，只能弯下腰，假装在整理被子，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羞涩，“呦呦，你睡里边吧，我晚上可能会起来，睡在外面容易起身，不会打扰到你睡觉。”
吃药喝水尿多，也容易口渴，钟文玉半夜是会经常夜起上厕所的。
“行。”温檀对睡在那边没意见。
她拿着干净的毛巾擦干了头发，还有一块是擦脚的，钟文玉找出来递给的她，本是想要帮她擦，不过温檀拒绝了。
见钟文玉又敏感的有了失落，她转移注意力，“你的故事准备好了吗。”
钟文玉一下子就被哄好了，“已经准备好了。”
见温檀已经擦干净，披散头发，穿一套柔软棉的睡衣躺在里边靠墙，睁着眼睛看他，钟文玉紧张到不行。
他几乎要同手同脚地走过去，掀开了薄薄的被子，慢吞吞的躺在了床外面位置，躺得直挺挺，浑身僵硬。
以往，他的被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他不止吃西药，大哥也不知道拜托谁去找了中药回来熬给他喝。
作为药罐子久了，身上就会有药味。
可是现在，被窝里面是淡淡的馨香，钟文玉沉迷的不行，偷偷吸着香气，又害怕被温檀看见以为他是一个变态。
而温檀的脑袋沾到枕头，人就困得不行，本来就很累了，不止是身体累，她穿来之前更是熬了一夜没睡。
至于不愿意和钟文玉躺一张床，想法子分开这种事，她就没想过。
常年生病，没法接触外人的病人，心里是很敏感的，也脆弱的。
她敢保证，要是她说出两人分开睡的话，钟文玉就会多想是不是嫌弃他之类的自我厌弃，甚至会掉眼泪，而钟开驰那么重视他弟弟，明天一早肯定会发现异样。。
再说了，她现在是作为一个喜欢钟文玉而不管不顾硬是要嫁给他的人，已经如愿结婚了，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分床睡的事。
躺一起而已，温檀不会去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庸人自扰，心态好的一批。
而且，以钟文玉现在的身体状况，两个人也没法滚床单，就算他可以了，只要她没有主动开口，以钟文玉的温柔腼腆性子也不会提出来的。
实在是太困了，窝在被子里，浑身酸痛的肌肉得到放松，大脑就会进入睡眠状态。
她忘记了身边还躺着一个钟文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而钟文玉酝酿许久，他刚想说话，就见温檀翻了个身，把他当成了抱枕给搂着腰抱，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呈背弯的睡姿，脚还搭在了他腿上。
那么亲密无间的姿势，她的呼吸还很清晰的就在下巴位置，钟文玉僵住了身体，一动不敢动。
他咽了咽口水，迟愣了很久，然后慢吞吞的伸出手臂把她抱在怀里，香香的，软软的，好像抱了全世界。
“呦呦，晚安。”
她睡得很香，今天肯定累着了，钟文玉也没想要把人吵醒，而是伸手摁了在床头的开关，室内立即一片黑暗。
这是钟开驰特地为他装的房间灯开关，好方便钟文玉夜里起来不会摔倒。
床上多了一个人，钟文玉以为自己会失眠的睡不着，可是，听着温檀绵长的呼吸声，闻着她的气息，钟文玉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安和幸福感。
他抱着人，渐渐的也睡了过去。
而隔壁房的钟开驰并没有睡，房间里还在亮着灯，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螺丝刀在修一块精致的手表。
自古以来家里有病人，还是常年要吃药的病，有金山银山都能吃空。
他在运输队做的岗位虽然已经转正了，一个月能够领取三十二块工资的工人，但是那点工资和福利待遇无法长时间支撑起弟弟每天要吃的药。
为了挣钱，钟开驰自然也会另外想办法。
他当年是靠会修车进入的运输队，其他的机械产品没有系统学过，只是自己拆了又充足，摸索出来怎么修。
手表是紧销货，价格贵，在外头买，需要票和钱，可是私下里找人买就不用，多花钱点就行。
钟开驰目前干的就是这个，他一个人不方便，有人一起合作，把废弃不用的手表带回来他修，再转手卖出去。
赚的利润，他这边占大头，提供的技术活，钱少了，他是不肯的。
除此之外，他偶尔也会开短途货车出去，这也是一个能够捞外面油水的活，来回两趟下来，只要聪明，有胆子，就有的赚。
钟开驰修表修到了快要凌晨一点钟，他和弟弟的房间相连接，就在隔壁，那边安安静静的应该已经睡了。
他关了灯，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脑子里也没想任何事，就是睡不着。
至于到后面，什么时候睡着，他自己也不懂。
钟开驰的觉不深，以前他们还小，会被偷东西会被欺负，弟弟夜里还需要照顾，他已经养成了一点动静就醒的习惯，基本上没有得到过睡得心安的时候。
翌日一早，他听到了院子里有动静，几乎是睁开眼的同时，钟开驰已经鲤鱼打挺地坐起来，走下床去打开门。
天蒙亮，清晨还有雾水，温檀在院子里走动，而听到开门声，温檀也回过身，就见了在屋檐下的钟开驰。
他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棉裤，而裤腰带松垮，仔细看似乎是看看挂在了他的腹部上的肌肉，那倒三角的身材很完美，健康，胸膛健硕，还是蜜色的皮肤，穿衣服的时候只会觉得高，没了衣服就发现，是真的壮实。
只是，两人一个大伯哥，一个弟妹，这样相望着，气氛是难以言说的尴尬。
钟开驰也回过神来，是的，弟弟结婚了，家里多了个人，并不是有贼翻墙进来偷东西。
而也发现了自己没穿衣服，他一时间僵在原地，光着上身不好，可是，见到了，不出声就直接关门也不好。
以前家里只有他和弟弟，两个都是大男人，夏天热的时候光膀子也没什么。
现在入秋了，钟文玉的身体弱是要穿衣服的，可钟开驰火气大，身体里热的很，他连睡觉都是睡硬邦邦的床板，也喜欢光着睡，这样可以凉快点。
“···大哥，早上好。”盯着大伯哥看确实不礼貌，温檀率先把眼神挪开，落在了墙院下的花盆，“我睡醒了就睡不着，起来看看厨房有什么做的。现在还早，大哥等下要去上班，还是先回去多睡一会儿吧。”
“嗯。”钟开驰退回去，“家里不需要你大早上起来忙，早饭和晚饭我会回来做，中午你就和文玉去国营饭店吃。”
言外之意，钟家娶儿媳妇，不是要她嫁进来干活的，嫁给钟文玉，好好陪着他就行，不要操心其他的家务事。
温檀点头，“我知道了。”
钟开驰关起了门，而温檀已经看见了挂在在院子里一条绳晾晒的衣服，她的衣服随风飘动，已经是干的状态。
昨晚钟文玉一直和她在一起，衣服除了是钟开驰洗的还能有谁。
下次还是把换洗的衣服带回房间吧，不然这也太尴尬了。
钟开驰回去套上了一件背心，还有一件深蓝色的外套出来，看见了厨房一股烟，不知道的还以为着火了。
他疾步去看，是温檀蹲在灶口前，一张白嫩的脸被熏得像一只小花猫，她被烟呛到咳了好几声，而忙活一阵了，灶里头还没有升起火。
看见他过来，温檀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哥，你先等等，早餐很快就好了。”
她也不是故意表现勤快，只是睡醒了也没事情做，没法画画，也没有手机电脑，只能自己找个方式解闷。
只是吧，她高估自己的本事了。
活在现代社会，她会用电子家具，懒惰时直接出去吃，或者点外卖，自己动手的机会可不多，更别说要烧柴火了。
其实烧柴火也是个技术活，不是丢进去就能着的，烧不好，这火就愣是烧不起来，反而能薰得人头晕。
钟开驰“···”
他的嘴角隐隐勾起，可是在温檀那亮晶晶又尴尬的眼神下抚平了。
“你起来，我烧。”钟开驰迈开长腿进去，窄小的厨房很快就没了空间。
温檀往后侧身让开位置，她仔细看着，但是也没记住钟开驰是怎么操作的，火三两下就烧起来了，她佩服不已。
他们没有住筒子楼，是自己的院子，家里生火做饭烧水，用柴的次数多，也有煤炭，不过到冬天才会用。
钟开驰也发现了温檀看他的崇拜眼神，他内心还觉得好笑，真是孩子气，这有什么可崇拜的，谁都能做。
不过想来，温家是职工家庭，而温檀还是最小的女儿很被宠爱，小时候不用干活，等她长大了两个哥哥也娶了嫂子，更不用沾手了。也就是被宠的过分，死活要嫁给钟文玉，温家人实在拗不过，只能点头同意了。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有着任性的底气和资格，因为她知道会有人帮她兜底。
可他们不是，他们兄弟二人是在黑暗里摸爬打滚才能活下来。
钟开驰看见了桌上的面粉，还把蒸笼给搬出来了，“你要做包子？”
温檀点头，“是想试试做小笼包。”
面粉是温家塞给的，就放在箱子里，带来就是要她吃的，放久了会坏，她也是馋这一口，就想着亲自动手。
不过脑子里知道了怎么操作，等亲手实践，那就是两回事。
“你说，我来做。”
钟开驰撸起了袖子，他按照温檀的指示揉面，然后剁肉等等。
昨天办酒席，还剩下不少肉，家里没有冰箱，怕放坏了臭，他是放在篮子里吊在水井下面有冷气可以保存。
温檀动手做菜的能力不行，可她记得住配方啊。
以前有人邀请她画美食插图，她对职业负责，为了画得好，还去仔细研究了不少美食做法，配方都记在了脑海里。
等蒸笼冒了气，太阳也出来，已经七点多了。
钟开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揭盖蒸笼的盖子，一股白雾升起，看不清包子，他挥手散去。
掐得很小的包子发的好，一个个摆放整齐，看起来很可口。
“好香啊！”温檀看得眼睛发亮，自己做的美食果然不同，原汁原味。
钟开驰夹了一个放在碗里，“试试看味道。”
刚出锅的太烫了，温檀吹了吹，咬一口，皮薄馅多，香味十足。
“呼，呼···好好吃，大哥，你也快吃。”
刚做好的，味道真的好。
钟开驰皮糙肉厚的不怕烫，而且一个实在是太小，他不需要像温檀那样斯斯文文的咬，他是一口就一个。
确实好吃，皮蒸的软了，馅的配料也到位。
温檀把洗干净的铝制饭盒拿来，夹了十二个包子放在里面，塞得满满的，“大哥等下要去厂里忙，我听文玉说你干的都是体力活，熬到中午饭点都饿了几回，这些你带去厂里吃。”
钟开驰站在她旁边，垂眸看着温檀莹润的侧脸，嘴角是翘着的，小声说着关心的话，他心里划过了暖流。
时间也不早了，等他出门时，走到门口，回头看见了在院子里转悠的温檀，而看到他，温檀也挥了挥手，笑容和天上的朝阳一样明媚绚烂。
今天的风很凉快，拂面而来时叫人心情也凉爽，可能是入秋了吧。
来了[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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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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