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阳县距离州府三百里,快马加鞭三个时辰能到,既然是寅时的消息,二十四个时辰内都还有救人的机会。
太守你迅速让人搜罗全府城的舟楫,清琦你带人去召集全城的船夫,让船夫驾船从水流平缓的东边去舟阳,开霁你去准备六千人两日的干粮,平均分配到每个船只上。
我现在立马带全体禁卫军赶赴舟阳!”
众人还没有从方才那种悲戚之中走出来,此刻听到鸢飞的安排,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鸢飞拍了拍掌唤回众人的心神,“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吗?大家迅速行动起来,我们每快一步,就能多就活一个人!”
见众人还有些茫然,鸢飞大声喝道:“听清楚了吗?!”
“是!”
方才还心神不定的众人,此刻听到鸢飞明确的指示,彻底振作了精神,马不停蹄地投入到行动中,公主说得对,不论如何,此时不能陷入到悲戚之中,他们得行动起来,多救一个人都是好的。
晋城的雨依旧在下,所有人穿着蓑衣顶着瓢泼大雨按照指挥有条不紊地行动着,行动的不仅有晋城的官员们,还有晋城的百姓、还有从外地来晋城避祸的灾民,自从大家知道公主他们的行动是为了救舟阳县的百姓后,所有人都有力出力、有粮出粮。
都是爹生娘养的普通人,在天灾面前,所有人众志成城,都希望公主此行能顺利救回舟阳县数万的百姓。
因为连月不停的大雨,晋城的气氛一直很是萎靡,今日倒是难得的热闹,所有人都干得热火朝天。
“所有物资都用油纸包好!别被雨淋湿了!”
“俺!俺划船是一把好手,让俺去!”
“小船从渡口东边走,跟紧前面的船只,别掉队!”
在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下,不到一个时辰,850条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船只聚拢在晋城东渡口,所有人都望着站在三千禁军最前方的鸢飞,等待着她的指令。
鸢飞翻身下马,将晚霞的缰绳交到身后秦远征手上,叮嘱他:“我带一千禁军和船工他们走水路去舟阳县,你率两千禁军走陆路过去,舟阳县多山,定有百姓为避灾躲到了高山之上,切记不要遗漏任何一人。”
秦远征自小在京城长大,水性稀疏,鸢飞则不同,她在玉湖长大,虽然划船的功夫不怎么样,但水性可以说是此次京城来的所有人中一流的,由她带领850条船赶赴舟阳县是最好的选择。
晚霞平日有些洁癖,不喜雄性靠近它,但今日难得的没有尥蹶子,它低下头用湿漉漉的马脑袋蹭了蹭鸢飞,鸢飞笑了下,笨拙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晚霞是此行所有马匹中速度、耐力最好的一匹马,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如果说鸢飞是这只队伍的第一人,那晚霞就是这只队伍所有马匹中当之无愧的王者。
真正的王者就应该统率三军、征战沙场。
晚霞率队在前,这只马队的速度还会更上一个台阶,值此危难之际,正是和阎王抢人的关键时候,鸢飞放下了自己对晚霞的独占欲,把晚霞让给了秦远征,晚霞也懂事地让秦远征翻身上马。
秦远征坐在马上看着伫立在面前、眉目沉静的鸢飞,有些人即使身在马下,也自带一股统率三军的气质,他忽然有些明了为什么棠落一直这么信任这个姐姐。
“姐,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秦远征正色道。
鸢飞略挑了挑眉,有些讶异秦远征对自己的称呼,但当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颔首。
“去吧!”
秦远征带着禁卫军扬鞭启航,马蹄飞溅,两千人的身影带着晋城所有百姓的期盼迅速消失在朦胧的雨色中。
鸢飞脚尖一点,踩着渡口的木板飞身上船,气沉丹田,对着身后所有船只喊道:“出发!”
沉着冷静的女声响彻整片黄河,四面的传讯官挥舞着旗帜下达启航的命令,所有船夫齐齐挥舞着船桨,船只载着人和物资朝舟阳县而去。
伫立在渡口处的张清琦才说出“再见”二字,就忍不住捂着嗓子咳嗽起来,陈天冬拍了拍她的背脊,
“清琦,回屋吧,再待下去,你的风寒就更重了。”
张清琦眼眶有些泛红,“她宁愿带那个抠门佬都不带我去,我就是病死在这,她也不会在意的。”
张清琦在面对外人时言语锐利、铁面无私,可在面对公主时,总是要闹小孩子脾性,天冬忍不住莞尔,好言相劝,
“公主要不是在意你的病情,也不会不带你去,比起纪大人,公主肯定更相信你啊!而且我说句冒昧的话,依我来看,清琦你的能力也比纪大人更强,公主肯定更看重你。
就是因为在意你,希望你养好病,殿下才狠心不带你去的,你就别闹脾气了,回屋好好喝药,别再受凉了。”
太守和太守之妻也听到了张清琦和陈天冬的谈话,太守爽朗一笑,“我也赞同陈医女这话,张小姐不愧是名门之后,不论是能力还是手腕,比纪大人可强多了,又还这么年轻,正所谓英雄出少年,张小姐将来成就一定不在纪大人之下。”
太守之妻恼太守说话没点分寸,狠狠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温声对张清琦说:“单论情分,公主肯定也是更在意张小姐的,我还没看过哪个公主和臣女同吃同住呢。张小姐也不想把病情传染给公主吧,那可要快点养好身子呢,不然过两日公主回来了,张小姐岂不是没法和公主同吃同住了。”
天冬和太守都没劝动张清琦,还是太守之妻以情动人才终于让张清琦脸色好转了过来,乖乖回屋养病了,说是养病,但她只是没在外面吹风了,依旧没个休息的时候,没办法,晋城事太多,她又看不惯一些尸位素餐的废物,只能自己亲力亲为,忙得实在抽不出身。
陈天冬也是一样,她送完张清琦回屋,自己又背着药箱去灾民棚屋看诊了,最近涌进晋城的灾民越来越多,病倒的人也越来越多,要救治这些生病之人,还要处理一些死亡之人的尸体,防止时疫爆发。
张清琦和陈天冬在晋城忙个没停的时候,秦远征驾着晚霞快马加鞭,比预计时间还早了半个时辰抵达舟阳县,但不幸的是,他们站在山腰处,向下俯视,整个舟阳县已经被洪水彻底冲垮,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一路上坐在禁军身后为他们指路的一位舟阳本地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分外难受,眼泪忍不住往外淌,秦远征握紧了缰绳,喝道:“别哭了,赶紧指路,我们沿陆路进山,就像公主说的,总有人为了逃生跑进山里的,能救多少救多少,哭改变不了任何事。”
虽然秦远征这么说,但痛苦是抑制不住的,那人一边哭着一边指路,秦远征带着两千禁卫军艰难地在山路中跋涉,幸好他们的艰苦是有收获的,他们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到了人群的踪迹。
这一群人昨晚连夜跑进了山里,一整晚都躲在山洞里,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雷雨声,忍不住心惊胆战,此刻听到外面整齐的马蹄声,大家都忍不住朝洞口张望,见到迎面而来的是一群骑马的军士,所有人都忍不住又忐忑又兴奋,
“大人!大人!您是来救俺们的吗?”
秦远征见到这一群活人,也终于松了口气,大声说道:“是,吾等是奉鸢飞公主之命来救人的,出来吧,我们会带你们去州府! ”
“真的吗?真的吗?”
“公主?竟然会有公主来救我们?不是骗人的吧。”
“我听过这个公主,据说是皇帝流落在民间的女儿,自小在民间长大的。”
“民间的公主,难怪了,我就说宫里的贵人怎么会来救我们这些普通人。”
眼看众人的议论声一声高过一声,一位禁卫军吼道:“噤声!上马!”
普通的平民百姓对于戴甲执刃的军士有一股先天的恐惧,军士一发话,所有人都安静地闭上了嘴,乖乖被托上了马。
秦远征带队往前继续走,又遇到了两群百姓,三群人加一起正好一百来人,这时候眼看舟阳县的雨还在下,洪水越来越高,他果断吩咐数量对等的禁卫军驾马先送这一百来人回府城,他们剩下的人再继续在山中搜寻救人。
比起秦远征他们单纯在山中救人,鸢飞他们驾船来到舟阳县之后,从水里捞起来的就不仅是人了,还有百姓家里养的猪牛羊猫狗等等。
猫、狗都还好,体型略小,捞起来容易,猪和羊勉强也还能捞上来,普通小船也装得下,但牛确实太大了,只有最大的船只能装下牛,而且要把牛从水里托举上船,不得不说是一件分外艰难的事。
但鸢飞看着眼前这位养牛的大娘带泪的干瘦的脸,听着她用乡音说:“俺养了这头牛十年了,每年它都帮俺种地,比俺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有用多了,俺是真舍不得它,这么多年了,在俺心里,它就是俺女儿啊。”
鸢飞一咬牙拿着麻绳坠入水中,自水下将麻绳牢牢系在牛身上,然后让大船上的人在上面拉,她在下面推。
“1!2!3!用力拉!”
大船上数十人喊着口号用力往上拉,汹涌的洪水中鸢飞一人在水下用力推。
“上来了!上来了!”
终于这头老黄牛被成功救上了船,鸢飞舒了口气,搭上纪开霁从船上伸下来的手,也回到了船上。
纪开霁丢了块干帕子给她,小声吐槽:“滥好心!”
鸢飞笑了笑,“我既然能救它,为什么不救呢,它也有人在意啊。”
正如鸢飞所说,她能救的生命她就一定会救,从天明到天黑,这一路上她不知下了多少次水,从汹涌的黄河中捞起了不知多少人和动物,眼看雨势越来越大,洪水还在上涨。
她果断下令,让五百船只带着救下来的灾民返回府城,她带着剩下来的人留在此地明日天亮后继续救人。
夜晚救人不仅难而且危险,天色乌黑,伸手不见五指,洪水中漂浮着未知的物体和尸体,大多数船都统一停留在一块平静的水流处暂时休息,船上的船夫和禁卫军轮流守夜,留在舱内的人实在太疲惫了,往地上一倒就睡了过去。
轰隆的雷雨声和汹涌的波涛声中,鸢飞带着纪开霁和湖狸驾着一只小船在洪水中四处搜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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