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效臻从小到大,有很多昵称。
还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会叫他“臻臻”,大了一些就叫“阿臻”,弟弟们喊“哥”或“阿哥”,家里的佣人喊“少爷”。
公司里的下属会称呼他“老大”,朋友们呢,因为他在圈里几个兄弟中排行第二,大家会喊他“老二”或者“二哥”。
小臻这个称呼,前所未闻。
顾效臻轻咳一声,喉结不自觉滚动,靠到沙发背上去。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昨天晚上还在把婚姻当生意来谈,称呼左一个顾总,右一个顾先生,现在怎么态度忽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了?
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不能坦然摆放,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他自认为昨晚给简雯玉留下的印象算不上坏,但应该也算不上好,毕竟她觉得他是那种会在外面搞三搞四的男人。
这女人是忽然想通了,要和他好好过?还是说,她其实原本对他有一点感觉,昨晚那样说是为了试探他?
简雯玉对顾效臻汹涌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只想着什么时候新衣服和新鞋子能送来,她好赶紧刷新自己的形象。
然而办公室里的氛围不知怎么比刚才更加诡异。
度秒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女助理回来,简雯玉赶紧溜出去,进了休息室。
换衣服的时候,女助理还贴心地送来一次性毛巾。她擦去小腿上的污迹,换上新衣服——VALENTINO淡粉色蕾丝无袖连衣裙。
简雯玉不怎么穿这类少女心的小裙子,上身就觉得有些别扭,站在休息室换衣间的镜子前看了又看,才换上新鞋。
女助理给她买的新鞋是和衣服同牌子的铆钉平底鞋。
平底鞋,是她爱穿的。
简雯玉猜想,顾效臻身边的女人绝对不少,像今天这种情形女助理应该见怪不怪,她大概早就习惯观察每个女人的穿着,并能快速推断出她们的喜好。
在休息室补了补妆容,又找到一把梳子,把贴头皮的长发梳得蓬松一些,才出去。
一开门,顾效臻就站在门外。
男人抬着手臂,见到她开门,表情有些意外。
“刚打算敲门。”他放下手。
大概是因为身上终于舒服了,简雯玉才有心思去观察别人。
两人之间隔了一米距离,她不用抬头就可以与顾效臻对视,才发现他今天穿的西装和昨天不同。
中灰色的平驳领套西,领带打法也不同,改成了普拉特结式。
……怪讲究一人。
看他西装外套的纽扣扣得好好的,一副要出门的架势,简雯玉问:“现在就走吗?”
“晚高峰会堵车,”顾效臻反问,“你可以吗?”
她点了点头。
电梯上,见总助按下地下二层的按钮,简雯玉提醒一句:“帮我按一下一楼,谢谢。”
站在身侧的顾效臻看她一眼。
“你怎么过来的?”
“开车。”
顾效臻沉默了一下,说:“外面雨很大,坐我的车吧。”
“那我的车……”
“车钥匙给他,他会帮你开回去。”顾效臻抬起下巴,冲总助陈峥扬了扬,忽而又想到什么,扭头看她,“你有洁癖吗?”
“没有没有。”简雯玉笑了笑,身体舒服了,心情也舒畅,自己也没意识到笑容变多了,把车钥匙递给总助,“麻烦你啦。”
陈峥说了句“不用谢”,随后心虚地看了眼自己老板。老板的目光在简雯玉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平淡地转向他。
陈峥心里一咯噔,赶紧避开。
-
Havre法餐厅VIP包厢内,现场乐队演奏着节奏缓慢的轻音乐,巨大的水晶吊灯位于长桌正上方,玻璃窗正对着南州市CBD地区。
到餐厅时雨势已经小了很多,窗上沾着残留的雨点,外面繁荣的夜景一览无余。
餐桌布置得很罗曼蒂克,两条细长蜡烛压住蕾丝桌布,烛火摇曳,发出暖暖的昏暗火光,桌布边缘以两瓶养在玻璃花瓶中的白色玫瑰收尾。
比起中餐,顾效臻更喜欢西餐,今晚的餐厅是按照他的喜好选的,滨江商厦里最难订的餐厅之一。
原本简雯玉担心没有位置,想提出换一家,结果车上顾效臻的电话打得十分顺利。
两位米其林大师现场制菜,简雯玉对法餐不熟悉,菜品就全由顾效臻决定。
面前的Baccarat Harcourt系列香槟对杯正缓缓注入晶莹剔透的酒水,简雯玉冲侍应生微笑,“谢谢。”
“正菜搭配甜葡萄酒会很美味,你酒量怎么样?”顾效臻问。
简雯玉:“还不错。”
于是在上了开胃小食烟熏三文鱼薄片后,侍应生取来水晶波尔多杯,添上甜葡萄酒,接着又上了海鲜塔配柠檬角与沙拉配醋油汁。
到这里,简雯玉要收回自己之前对顾效臻的看法。
她觉得这个人很矛盾,一边吃着极其讲究的西餐,全然西方年青绅士的模样,一边又用着爸爸辈会用的头像和黄豆表情。
她看不懂他了。
“你是不是在法国留学过?”
桌上出现主食嫩煎牛排,搭配全银餐具,简雯玉终于忍不住问。
“没在法国,在美国。”顾效臻说,“我比较习惯吃西餐,今晚太讲究了吗?”
简雯玉落落大方道:“不会,对我来说体验感很新鲜。”
法餐出乎她意料的好吃,和南州地方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唯一的缺点就是,简雯玉不习惯吃西餐,吃完肚子有些不舒服。
好在顾效臻提出要不要饭后散步,刚好雨停了。她忙不迭答应。
滨江商厦位于南州市最大最豪华的Golden购物中心,广场特别大,绿化也做得很好,连接着一座公园,很适合饭后消食散步。
刚出商厦,一阵带着雨腥味的冷风席卷而来,简雯玉下意识耸肩,双手环臂。
从臻禄到滨江商厦,她不是在室内就是在车里,没接触外面的气温,穿着无袖一点感觉都没有。
三月初的南州还是有些春寒料峭。
顾效臻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她:“抱歉,是我没考虑到今天的气温,第二次见面就让你穿我的衣服,唐突了。”
简雯玉顿了顿。
他的绅士是很外显的特征,但她没想到他绅士成这样。
她看向只穿白衬衫与马甲的男人,接过外套:“谢谢,没关系的。”
冷都冷死了,还在乎这些吗。
披上顾效臻的外套暖和多了,衣服里还残留男人的余温,刚穿上,浓郁的、沉沉的茶药香就扑面而来。
“……”
这个男人的外表,简雯玉并不感冒,但有一点她喜欢,那就是他身上的气味。
简雯玉小心地呼吸着,瞥向身旁的人。
单穿马甲与衬衫,便遮不住顾效臻藏匿在衣服底下的好身材。衬衫勾勒出男人隐秘的躯体轮廓,只要稍微动作就会显出强劲的肌肉。
宽肩窄腰,结实的背肌与突出的胸肌被修身的马甲硬生生遏制住,少了分野性,多了分气度,一双长腿即使走得很慢,也是大阔步,简雯玉没走几步就需要小跑着跟上。
陈峥和保镖很低调,与两人隔着五米远距离,确保他们在视野范围内。
路上许多人都在看顾效臻与简雯玉,陈峥沾沾自喜,问保镖:“老板和老板娘是不是特别配?”
保镖愣头愣脑地“啊”了一声:“这是老板娘?”
陈峥不屑:“不然呢?你见过老板身边有过女人?这位可是未来的顾家长媳!”
他不想理保镖了,这几个保镖都一身腱子肉,有的还蓄着胡子,看着就乌糟糟的,不顺眼,还是看老板和老板娘比较顺眼。
老板娘正抬头同老板说话,侧脸小巧玲珑,精致无比,而老板需要微微向她俯身才能听见,如同一匹高大夏尔马,低头向小猫咪俯首。
太美妙。陈峥想。
两人站在一处岂止般配,简直就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陈峥跟着顾效臻多年,老板一直独来独往,即使有着强大的气场,没有花朵相衬总是显得单调,甚至孤独。
现在他身边终于有了一朵。
广场边有很多小摊小贩,非机动车道也有无数鬼探头,老板娘专注着和老板说话,没注意到身侧快速掠过一辆电瓶车!
陈峥吓得出声:“诶小心!”
顾效臻比他反应更快,眼疾手快地握住简雯玉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一个跨步侧身背向车道,用身体做屏障。
电瓶车闪过去的那一瞬间,掀起他后腰处的马甲衣角。
“……”
简雯玉惊魂未定地被男人搂在怀中,茶药香猛地入侵鼻腔,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抬头,看见顾效臻锋利的下颌线,优越的眉骨和鼻梁,还有他眼底的愠色。
“没事?”他低头的同时放开她,眼眸深处的情绪消散。
简雯玉点头如啄米。
这个小插曲让顾效臻开始挨着简雯玉走。倒不是保护欲作祟,是这个女人晚上喝了酒有些微醺,看向他的眼睛亮亮的,带着恍惚。
他没想到她对自己的酒量并不熟悉,只是喝了点度数很低的香槟,正菜配的甜葡萄酒她都没怎么喝,这就醺了。
路过一家奶茶店,顾效臻问想不想喝奶茶。
简雯玉肚子里的酒还存着呢,她全程吸腹走路,就担心小肚子露出来体态不好,更别说再喝东西了。
她缓慢地摇了摇头。
顾效臻低头看着她。
片刻,四处张望,找到一张长椅,带简雯玉过去,说:“内口袋有包湿巾,帮我拿一下可以吗?”
简雯玉不解,但还是照做,把湿巾拿出来递给他:“怎么了?”
他用湿巾擦拭长椅和扶手,空气中蔓延开酒精的刺鼻味。
简雯玉站在原地等,不知道他要干嘛。
感觉脑子有点发直,思考都变慢了,她后知后觉,他擦椅子好像是要让她坐,刚想开口询问为什么,陈峥就跑过来了,脱下外套铺在长椅上。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顾效臻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坐在陈峥的外套上,“很快回来,陈峥陪你。”
简雯玉:“……?”
男人收起酒精湿巾递给陈峥,大步流星地走远。
简雯玉茫然转向陈峥:“他去干嘛?”
陈峥也茫然看她:“简小姐,我也不知道。”
没出一会儿顾效臻就回来了,手里多了只塑料袋。他买来暖宝宝和醒酒饮料,拿出前者询问她需不需要,简雯玉摇头,再拿出后者,简雯玉点头。
晚风越来越干燥,地面上的雨迹干了大半,空气清新,沁人心脾。
简雯玉身体里的酒精挥散了大半,到公园里时,两人已经散了一个多小时的步。
时间越往后,气温确实越来越低,顾效臻买来的暖宝宝便派上了用场。
西服外套将所有风与凉意抵挡在外,暖宝宝被简雯玉捏在手心里,暖意延伸至身体的每一处。
散步的时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简雯玉发现他们两个除了口味还算相投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简雯玉喜静,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刺绣、做茶也不在话下,喜欢策展、赏鉴艺术作品。
顾效臻则更喜欢极限运动,这是简雯玉没想到的,他禁欲矜贵的外表看上去不像会玩帆船、冲浪、滑雪之类运动的人,但浑身的强劲肌肉又在告诉她,他确实是。
沿着湖边又散步了半小时。
“其实刚才这些东西你让助理去买就可以了,怎么还自己去。”简雯玉说。
顾效臻:“给你买,不放心交给别人。”
话语轻轻柔柔地落进简雯玉耳中,心头一跳。
终于意识到异样,缓缓停下。
顾效臻也跟着她停下来。
简雯玉抬头看向英朗的男人,觉得他今天有些莫名其妙。
对她好得、细心得有点超过了,他们只是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
手里的暖宝宝还散发着余温。
难道是因为她穿了粉嫩的小裙子,而他喜欢小女人类型,下意识对她好?
还是说,他在用行动暗示她什么?
男人静静看着她。
简雯玉思忖片刻,轻轻笑,真诚道:“顾小臻,昨天我说约法三章,要你在人前做个好丈夫,你放心,我也会做个好妻子的,我对你的那些要求,我也会严格要求自己。”
路灯昏暗,眼前朦胧,可话说完的那刻,她却清清楚楚看见男人眼底漾起笑意,转瞬即过。
简雯玉愣住。
她疑惑地斜了斜下巴,眨着眼睛,在那漆黑而深沉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大概是看错了,她想。
顾效臻低低应了一句:“好。”
“那我们回去吧。”简雯玉转身。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很快,很轻地,扫过顾效臻的鼻尖。
没碰到,几毫米之隔,只是送来一阵专属于她的发香。仍旧是那股沉香与墨香结合的气味。
顾效臻站在原地。
垂放在裤边的手动了动,拇指与食指短促相磨了一下。
根本都没有相触,鼻梁却痒痒的,仿佛下午那一根纤细的发丝还挂在上面。
它竟然就那样挂住了,没掉下去。
“……”
顾效臻用手指刮了刮发痒的鼻梁,转身跟上简雯玉。
-
翌日,中午。
卧室里昏沉温暖,大床上缩着小小一团。
作为美术馆馆长,简雯玉不需要早起上班,除非有什么重要的活动。
而且近期最重要的项目已经落地,剩下的东西交给唐菡去做就好。
然而,她刚呢喃着翻了个身,房门就被敲响。门外传来秋姨的声音:“小姐,你快起床吧,少婷来了。”
“……”
睡意瞬间全无,简雯玉睁开眼。
瑞凤眼里除去刚转醒的朦胧,还有一丝冷意。
收拾好自己出房间已经到了午点,简雯玉刚出现在走廊里,餐桌边的简少婷就已经看见了她,热情打招呼:“姐姐!你终于醒了,快来!”
简雯玉幽幽地走去。
何音徽已经在用饭,祖孙俩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简少婷似乎根本感受不到氛围的微妙,下了桌,跑到沙发边拿出一只礼品袋,塞进简雯玉手里:“听说你要结婚啦!恭喜你!”
简雯玉心一跳,心虚地望向何音徽。
果不其然,听到简少婷的话后,老太太面色带了愠:“阿玉,她说什么?”
简雯玉心道完了,连忙走到何音徽身边,打哈哈道:“小孩子不懂,您别听她胡说。”
简雯玉轻轻按着奶奶的肩膀,冷冷地朝简少婷看去。
她已经坐回餐桌边,睁着双大眼睛疑惑:“我哪里乱说了?爸爸妈妈说你已经和顾家定下了呀。”
简少婷上次来玉墨书院是她高考那年,爷爷奶奶办升学宴庆祝她考上大学,承诺要包两个大红包,三番四请才来了。可大学三年,她除了过春节会回来,平时一点人影都见不到。
本来打算温水煮青蛙,时间久了奶奶就习惯了,态度不会那么强硬,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简少婷!
何音徽气得饭都没吃完,就回了卧室。
餐桌上只剩下简雯玉和简少婷。
一桌子家常菜,圆桌正中间摆着炖鸡汤,周围五个菜三荤二素,十分丰富。
简少婷兴致勃勃地吃着菜,还往简雯玉碗里夹了许多豆腐:“姐姐,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了。”
简雯玉静看她自导自演,嗤笑一声,也给简少婷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鱼肉:“看来今天厨房做的很合你胃口?吃这么起劲,那就多吃点。”
“你今天为了告诉奶奶我结婚的消息,大老远跑来,真是辛苦。什么时候回学校?姐姐开车送你。外面下这么大雨,坐公交很不方便的。”
“谁说我是坐公交来的?”简少婷有些恼羞成怒,放下筷子。
简雯玉抬起眉毛,装作不解:“那你怎么来的?车可打不进南烟坊,你们家的司机不是都离职了吗?”
简宏胜公司出事,简少婷的生活质量也一落千丈,从足不落地的大小姐变成了要挤公交的普通人。
简少婷的细眉气愤地扭在一起。她确实是坐公交来的,但她绝不可能直接承认!
简雯玉又为她盛了碗汤:“学习很辛苦吧?一年不见,你又瘦了,赶紧多喝点补身体的汤,快长快大。”
简少婷脸色都青了,奈何简雯玉的话无孔不入,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接过汤,简雯玉也眯眯一笑回应。
下午简雯玉干脆就没去美术馆,拉着简少婷说了好久好久的话,又留她吃过晚饭,到下班高峰期才结束话题。
出门时果然大雨滂沱,简雯玉特意挑了这个时间,路上堵得要死,车开开停停,从南烟坊开出老城区就花了一个多小时。
简少婷在副驾如坐针毡,晚上第一节课是在六点半,她频频看时间,感觉肯定赶不上了,就给同学发语音说帮她打卡。
简雯玉佯装担忧道:“赶不上课了?”
简少婷气呼呼地放下手机:“对啊!”
“那我开快点吧。”简雯玉接话,在车队中见缝插针,车速忽快忽慢,车内两人就像在坐摇摇车,一前一后来回晃。
开车的人没感觉,但坐车的人可会遭殃,简少婷和简雯玉有一样晕车的毛病,更别说刚吃过晚饭,难受得不行,却没有表现出来,硬撑到简雯玉开车到大学门口,下了车,等法拉利开走,才跑到草丛旁干呕。
简雯玉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简少婷一定被她折腾坏了。
心情大好,就算在雨幕中开车也不怕了,她放了首歌,哼着歌,放低车速慢慢开。
路上其他司机没见过开这么慢的法拉利,经过她时都放缓速度,看见驾驶位是个女人,便不怀好意地在她旁边滴两声,挑逗完才嘲笑般猛地加速离开。
简雯玉在车里大喊:“有病啊!滴什么滴!”
不在外人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很有脾气的。她气呼呼地继续放慢速度,嘟囔:“马路又不是你家的,我就要再慢一点……堵死你!”
豆大的雨点砸在前挡风玻璃上,瀑布般冲刷着车身,城市里每辆车的雨刮器都在有节奏地来回甩动。
劳斯莱斯车里仿若按下了静音键,顾效臻靠在后座闭目养神,前座司机和陈峥两人也不做声。
直到在不知道第几个红灯前停下,海女士的电话打来,车里响起手机振动声。
顾效臻缓缓掀起眼皮,接起电话时望向车窗外。
海女士婉转的嗓音传来:“阿臻,怎么现在还没到家啊?晚上我有事找你诶。”
车里温度高,车窗上起了一层水雾,顾效臻用手掌抹去车窗上的水雾,刚要说话,一辆白色法拉利忽然出现在抹净的那部分玻璃中。
法拉利里中控台的灯很亮,隐约勾勒出主驾驶上女人的身形。
男人长直的睫毛向上翻了翻,深邃的瞳孔不由自主放大。
“堵车了。”他沉沉地说,“您找我什么事,电话里可以说吗?”
海女士:“那等你回来,梅姨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牛排。”
顾效臻低低“嗯”一句,挂断电话。手机握在手中,指腹摩挲着手机冰冷的金属壳边缘。
红灯结束,劳斯莱斯稳稳当当起步,很快就将法拉利甩在后头。
胸膛轻轻起伏,他把手机塞入西装内兜。
然而没过多久又遇到了下一个红灯,半分钟后,白色法拉利又缓缓停在了他旁边。
它旁边的一辆路虎和一辆福特都滴了滴它,像是街边的流浪汉冲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吹流氓哨。
法拉利主驾驶里的女人嘴唇翕动,不知在说什么,伸手操控中控台,把音乐音量调大。
顾效臻望着她的动作若有所思。
片刻后,隔板降下。
陈峥立刻反应:“老大。”
“跟住旁边这辆法拉利,不要跟太紧。”
陈峥往后看,发现身旁的车有点眼熟,脱口而出:“这是简小姐的车诶。”
继而想到昨天电梯里老板那冷冷的一眼,陈峥意识到什么,赶紧闭嘴。
车里有股诡异的安静。
陈峥小心翼翼看向车内后视镜。
后座的男人敛着眼靠坐,姿态悠闲慵懒,然而周身气场却有些低,倒是和车外的暴雨相衬。
“……”
陈峥想,要不说点什么挽救,思来想去,找到足以让顾效臻高兴的话:“老大,您今天让我把简小姐的车牌录入地下车库VIP名单,我已经办好了,下次简小姐再来找您就不会淋雨了。”
顾效臻从喉头滚出一个“嗯”字。
陈峥眨眨眼。
老大好像还是不太高兴。
可这怪不得他啊,是老大让他去开简小姐的车的,简小姐人好,对他态度好一些,不是情理之中嘛。
陈峥有点委屈。
法拉利一路上平均车速40码,就算在跨江大桥上也不提速,不紧不慢,像只优雅的波斯猫。
劳斯莱斯一直跟着开到南烟坊,最后停在较为隐蔽的小路里,看着那辆法拉利磨磨蹭蹭地停进停车位,吐出一位高挑的女人。
女人左手撑着伞,右手拎一袋小吃,用指尖勾提着旗袍裙摆,两节白藕似的纤瘦小腿裸露在外。她微皱着眉,踮脚踩着小碎步走入南烟坊。
顾效臻这才说:“回顾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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