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打开笔记本电脑编辑邮件。
迈尔斯存放东西的地方有五个，散布在东海岸与西海岸，其中一些或许已经暴露，他找人去查这些位置近期有没有迎来不速之客。
调查需要一定的时间，发出邮件后，赤井秀一回过头，想催侦探男孩回去休息。
这时，柯南微微向前俯身，略带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又抬起头：“乌城小姐发短信问我们有没有收留一个孩子。”
赤井秀一挑眉。他们这些天的具体行动轨迹从未对外透露过，FSB的卧底小姐能直接问这句话，说明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内情。
乌城曦显然知道柯南没有充足的决定权，给他的询问只是个进一步交流的信号。片刻后，她发信息到赤井秀一的邮箱，希望能线上面谈。
这意味着情况比原先预料的还要紧要。
赤井秀一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确认网络通道仍处在层层加密后，单手操作一下了几下键盘。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一片漆黑，然后通讯被接通，棕色长发的女人坐在考究古典的书房里。
“赤井先生。”
“乌城小姐。”
双方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而后乌城曦开口说：“波克·迈尔斯偷偷收留的孩子是个小女孩，金头发，棕色眼睛，左耳后有一道浅色的陈年伤疤，对吗？”
“是的。”
如柯南所想，话题由他观察到的伤疤开始延伸，屏幕里的那双绿眼睛变得更为冷肃：“迈尔斯给她做了取出大脑内监视器的实验——那孩子是个克隆人。”
陈年往事说来太过漫长，乌城曦条理分明地给出情报。
首先发去的是一系列照片，照片中的主人公都是同一个女孩，从婴儿到二十多岁。
“费思？”柯南看着最前面的几张照片，惊讶地发现那上面的人简直和躺在隔壁休息的小女孩一模一样，只是脸色更苍白、身体更健康些。
但这不可能是费思。照片的右下角都标注着时间，相邻的每两张之间跨越两到三年。
起始时间是一九七五，最末一张则是一九九八。
一个最合理、但也疯狂的答案呼之欲出。
“我之前没给过你们‘美术馆’里，和生物实验有关的资料，没想到……”
乌城曦的嘴角扯动了一下，笑容里带了一丝感慨：“事实就是，Eternal perspective（永恒视角，美术馆组织的正式名称）里有个不输乌丸集团的科研疯子，他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制造出大批量的克隆人，以充当这个组织的耗材。”
能够“量产”，也就意味着平均成本低。
“永恒视角覆灭时，组织里部分高层蜂拥到美国，试图瓜分他们的遗产。”赤井秀一想起三年前观测到的里世界动向，“我猜……这项克隆技术也让不少人趋之若鹜吧？”
乌丸集团的**克隆技术都没趋于成熟，可以赋予人造躯体以活性，但造价高昂，否则这些年哪还会从外招收人手？
“不错。”乌城曦没否认，当年科研组连着给她打了十多份报告，就是想把这项技术拿到手，背后也有乌丸莲耶的授意。
“但这类可以大批量复制的克隆体有个致命的弱点——他们生命力格外旺盛，运动神经强于常人数倍，代价是通常活不过二十五岁。”
柯南下意识看向手机上的一串照片。画面上的年轻女人站在绿地运动场上，明亮桀骜的笑容里还带着无穷的活力。
不管这是原生人还是克隆体，都已经……失去生命了吗？
现在不是追思旧案的好时机，乌城曦尽可能简洁地交代前因后果：“三年前，以象牙黑为首的一代克隆干事面临集中销毁，最终决定和乌丸集团加深结盟，反攻上层，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知道。”
“血色婚礼”事件，火药包被点燃，多方矛盾集中爆发。偌大的“永恒视角”经历政派更迭的衰微后，在一夜之间消散无形。
她的食指轻叩红漆桌面，快速地说：“为了保障生存权，七零至八零那一批克隆干事爆破了美术馆的几处实验基地，主导该项目的所有科学家被象牙黑拷问后一枪爆头——这是我亲眼所见。”
“反抗的克隆者们恨透了实验基地，用的炸药和武器大量超标……所以我一直以为没有新诞生的克隆体存在于世了。”
柯南往脸上补着易容用的黑色粉末，此时放下工藤有希子塞给他的小镜子，说：“我问过费思了，上个月迈尔斯给她过了八岁生日。而她最早的记忆是在三年前，自己趴在一片混乱的废墟里，迈尔斯冲过去抱走了她。”
老迈尔斯从年轻时就为美术馆做事，谈过几个女友，但到老也孑然一身。
也许是良心作痛，也许是想找个人做伴，他隐瞒上层与同僚，带走了一个难逃死亡宿命的克隆体孩子，小心翼翼地养在身边。
赤井秀一说：“冰酒小姐，我能否知道——您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这孩子，以及关于我们的消息的？”
“拉斯维加斯的激战后，有许多美术馆的成员隐匿潜逃，能找到下家接手的是个例。”说话的速度放慢，乌城曦眼睫微动，直直地与赤井秀一对上视线。
柯南不由得屏住呼吸，坐看两国机构的顶尖特工在眼神里隐晦交锋。
尽管他们之前有过堪称友好的交流，但这个行当里，戒心都重。
在黑色世界里，点破实力相当者的行踪，难免让人疑心是对边界的试探，而主动提出交流的人或许本无他意，但也该思索己方是否引起了对面不好表露的不满，又是否要破除前嫌。
一种名为同行相斥的猜疑链。
片刻后，赤井秀一先移开了目光。他耸耸肩，表明姿态很闲散，随口道：“那么深紫真是吃得开的家伙了，能让FBI和乌丸集团给他开两份工资。”
乌城曦放松肩背，向后靠到转椅上，绽开又一个微笑：“比起将美术馆斩草除根，在能控场的前提下，我更喜欢留着一些余烬，适时把水搅混。”
所以这三年里，无论是FSB还是乌丸集团外联部门，都没有太过关注老迈尔斯等溃逃敌对者的动态。
“现在出了点小状况？”赤井秀一问。
乌城曦的视线飘向书房里的某个角落，那里的石台上放着一尊未完成的小型雕像。头像上的花环是茉莉花。
“我答应过象牙黑一件事。”
和赤井秀一相比，颜色更浅淡些的绿眸子转回来，乌城曦说：“在不触动根本利益的条件下，我会对他的故人提供权力范围内的庇护。”
“所幸和他还有干系的活人也不多，其中包括一座私立孤儿院的院长——早些年美术馆的技术还不够先进，不能够将克隆体快速催熟，所以有一部分行动组的干事是在那家孤儿院长大的。”
“我派人潜伏在开设孤儿院的老夫人身边，发现她前几天收到一笔大额资助，随之而来的是一封匿名信件。老夫人近年常常住院，信件拆开得晚了些，但她动身去往纽约，又变得非常焦急。”
这些话中透露出的往事耐人寻味，而柯南脑中一转，立刻反应了过来：“迈尔斯察觉到自己即将面临危险，肯定试图采取过措施，比如让以前相识的好心人带走养女。”
“乌城姐姐，现在我们要把费思交给那位老夫人吗？”从乌城曦选择直接联络的态度看，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柯南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希冀。
然后棕发女子摇了摇头。
“有其他势力盯上了孤儿院，我猜是深紫，也不只是深紫。”
小学生侦探的心倏地往下一沉：“难道？”
是了，深紫从覆灭的原组织依附到乌丸集团，势单力薄，又是乌丸莲耶活不长的关头，他必然要给出足够有价值的情报，另择良木而栖——
“深紫将有存活克隆体的消息卖给了酒厂里的某个人。”乌城曦说，“就在刚刚，有人打申请，向琴酒借调北美的行动组成员，全力追捕一个孩子。”
她没有再说话。但另外两个人准确捕捉到一处字眼。
“刚刚”。
深紫明知道迈尔斯的行李箱里藏了个孩子，却放任她在外游荡，直到珍贵的存货克隆体消失，事情脱离他的掌控范围——
那就把麻烦丢出去，让新盟友去打露出头的敌人。
柯南转头看向墙壁，差点想立刻去摇醒费思。
“别慌，boya。”赤井秀一头也不回，开了罐黑咖啡，“FBI的据点不会这么轻易被找到的。”
乌城曦看了一眼门外，说：“如果经历了太大的冲击，那个叫费思的小女孩需要做一次检测，以确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她给出了一个可以接收费思的科研团队地址。
“深紫具体联络了谁还在调查，但能大致确定是君度的人。”
“这两个难缠的人物联手了啊。”小学生侦探的脸色更晦暗了。
乌城曦轻笑一声：“他们是躲在暗处，但不一定能后来者居上。”
北美夜色渐沉，而东京，乌城曦的书房外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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