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的纱布,换到左手的手表。
她的解释轻飘飘的,毫不在意,但是所有细节却像一枚冰冷的铁钉,楔进了我的意识。
一个月,她总是这样,虽然笑容灿烂,但有时却看着一个点忽然发起呆,虽然总是说跟网上好友聊天,但是却一直没有朋友上门拜访;还有昨夜纪念日餐桌上,她谈论未来时,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留下的短暂红痕……这些碎片,像散落的铁屑,被一种名为“不安”的磁力无声吸附,在我心底悄然堆积。
它们没有发出巨响,只是沉默地、一层又一层地缠绕上来,勒紧每一次试图放松的呼吸。卧底的烙印,让我对“伪装”有着近乎病态的敏感,她的“没事”,在我耳中,是警铃无声的长鸣。
“真的…不用了…” 她的声音开始飘忽,像信号不良的电流。然后,毫无征兆地,她身体一晃,像断线的木偶般栽倒。
时间仿佛被拉长,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并非剧烈的惊慌,而是瞬间被冰水浸透的窒息感。
过往所有失去的,血迹斑斑的,无声爆炸的,与此刻她倒下的身影,在视网膜上轰然重叠!如果……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如果我今天没有追问……如果我如约离开……
那些堆积的铁屑骤然被无形的力量熔铸、拉紧!名为“后怕”的大网铺天盖地的笼罩住了心脏!我冲上去接住她,那轻盈的体重此刻重若千钧这不是简单的体力不支,这是警报!是她在无声尖叫!
将她安置在沙发,用湿毛巾试图唤醒,指尖触碰到她右手腕纱布下的凹凸感时,那铁链又紧了一分,像触摸到未爆弹的外壳。
她微微转醒,挣扎着抽手,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不……别看……”
“你晕倒了,Hana。我必须确认你的伤口情况,这关系到你的安全。” 我的声音异常平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是命令,是面对即将引爆的危机时,苏格兰的绝对冷静。
也是被那无形铁链勒紧喉咙后,唯一能挤出的音节。
纱布一层层剥离,动作精准得像拆解炸弹的引信,当最后一层褪去——
不是划痕。
是咬痕。深深浅浅,新旧交叠。新鲜的伤口渗着血珠,旁边是暗红色的结痂,最底下……是几道扭曲的、粉白色的增生疤痕,像绝望的藤蔓,死死缠绕着那片脆弱的皮肤!
空气凝固了。
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窒息感,从脚底瞬间蔓延到头顶,死死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光线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那片狰狞的伤痕,在视网膜上灼烧。
她竟然……
幼时刻印在眼瞳中的血泊,燃烧着的洗衣店,飞越断桥的两辆车,未曾见过的两次爆炸,还有灰色的天台……
那些我以为被时间掩埋的画面,那些属于曾经的、在重压下无声崩溃的印记,此刻如同鬼魅般浮现,精准地、残酷地覆盖在Hana的手腕上!一条条,一道道,都是绝望在无声嘶吼的证据。而我,竟然在她身边待了一个月,被她“阳光”的假象蒙蔽,任由这些伤痕在她身上滋长、叠加!
铁链在这一刻彻底锁死,不是愤怒,是足以碾碎骨头的、冰冷刺骨的后怕。如果……如果我再晚一点发现……如果我真的按照计划离开……那后果……
无数曾经画面的画面仿佛被蒙太奇手法剪辑一般,像是化作了对未来的预言,指向我怀中这个还在微微颤抖的生命。
“这……” ,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不是质问,是确认,确认这最坏的可能性。
我抬起头,视线对上她盈满泪水、写满惊恐和羞耻的眼睛。
那铁链勒得心脏剧痛,但更痛的是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绝望荒原。她把自己关在里面多久了?像小时候把自己锁在壁橱里的我?像在组织里独自承受黑暗的Zero?
“这就是你告诉我的……‘不小心划伤’?hana?” 我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冰锥,凝结着一个月来累积的担忧、被欺骗的冰冷、以及此刻足以淹没一切的恐慌。
她的呜咽和道歉,像针尖刺进耳膜。
“添麻烦?!” 这个词,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种更深沉、更窒息的冰冷,从被铁链绞紧的心脏深处弥漫开来,瞬间冻结了血液,也冻住了即将失控的表情。
我的眼神想必是可怕的,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又像凝视深渊的狙击手,Zero曾形容过,我这种时候的眼神,能让人血液都冻住。
“这就是你理解的‘不添麻烦’?”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缓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在我面前……扮演阳光……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好转……在我计划着离开……去处理那些可笑的、无关紧要的身份问题的时候……” 每一个停顿,都像铁链又勒紧一圈,挤压出冰冷的话语,“……你却在这里……用牙齿……一寸寸……啃噬你自己的生命?!”
脑海中闪过警校时被一起解决的案子,在此刻化为最尖锐的讽刺,我明明已经知道“共同”才是最优解,缺又差点……又让一个珍视的人,在我自以为是的“尊重”和“等待”中滑向毁灭!
“Hana,” 我的声音彻底沉入冰点,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目光锁死她手腕上那片象征绝望的印记,“这不是‘麻烦’。” 我缓缓摇头,动作僵硬,“这是对我……对我们所相信的一切……最彻底的背叛。也是对你自己的生命……最冷酷的谋杀。” 谋杀二字,轻得如同叹息,却重得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她压抑的抽泣声和我沉重到几乎停滞的呼吸,手腕上那片刺目的伤痕,是无声的控诉,也是冰冷的判决书。
身份?签证?规则?这些轻飘飘的词汇,在“一条生命的死亡”这个黑洞般的可能性面前,被瞬间吞噬殆尽。Zero在绝境中总能找到规则外的生路,而阵平只会踩油门。
现在,轮到我了。
我松开她,背过身去。并非愤怒,而是需要一瞬的黑暗来压抑那几乎冲破冰封的、名为“恐惧”的洪流。我需要绝对的冷静,像狙击前最后校准准星的时刻。
再转身时,所有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只余下苏格兰面对终极目标时的、精密仪器般的冷酷。Hana的生命,是此刻唯一需要锁定的坐标。
“听好了,hana。” 声音平稳,宣告判决。拿出手机的动作流畅而机械,指尖在屏幕上敲击的触感冰冷。签证?紧急人道主义医疗停留申请提交,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总有办法的。
“签证到期的问题,我来解决。”,目光扫过她手腕的伤痕,心脏被那景象无声地刺穿,但语调纹丝不动,“但你必须立刻接受专业的心理干预治疗。我会联系医生,全程陪同。” 全程陪同——这是底线,不容置疑的底线。“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最后一步,最关键的一步。我必须铸造一条比绝望更坚固的锁链,将她从深渊边缘彻底拉回。
“至于你……” 向前一步,缩短距离,俯视着她因恐惧和泪痕而狼狈的脸,我的影子笼罩着她,带着绝对的压迫感,不再有温和的猫眼,只有狙击般冰冷、精准的审视。
“你的状态,已经证明你失去了独自生存的基本判断力和对自己生命的支配权。” 话语清晰,逻辑冰冷,像在宣读一份尸检报告,“你需要一个法律认可的监护人。一个能在你再次试图毁灭自己时,有权强行制止你的人。一个能在你陷入深渊、无法发声时,有权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的人。”
在她骤然紧缩的瞳孔里,我清晰地投下最终判决:
“所以,我们结婚。”
没有温情脉脉,没有浪漫幻想,只有**裸的生存逻辑和冰冷的责任捆绑。
“不是爱情,不是冲动,更不是交易。” 我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坚硬、冰冷,不容置疑,“是监护契约。签下字,我就是你法律上的丈夫,也是你生命和健康的第一责任人。这意味着——”
“当你再试图伤害自己时,我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措施阻止你,包括强制就医和24小时看护。” 就像当年zero强行把我从复仇的执念里拖出来一样,这次换我拉住你。
“当你因心理问题丧失行为能力时,我有权替你做出所有医疗决定。”
“你的生命安危,将直接与我的法律责任绑定。”
我凝视着她,仿佛要将这冰冷的条款刻进她的灵魂深处:
“这是唯一能确保你活着、接受治疗、不再有机会悄无声息‘消失’的方式。也是你所谓的‘不添麻烦’唯一能实现的途径——活着,配合治疗,就是对我最大的‘不麻烦’! 用你的余生来履行这份‘契约’!”
客厅陷入死寂,只有她手腕上未干的泪痕在灯光下微闪。我站在她面前,像一尊刚刚用自身血肉和冰冷规则浇筑而成的守护雕像。
感情的羁绊、卧底的决绝、守护的本能……最终都熔铸成这条沉重的锁链——一条名为“契约婚姻”的生存枷锁。它冰冷、强硬,甚至残忍,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在最短时间内、最有效、也最牢固地抓住她、阻止她滑向深渊的唯一方式。
*
她拒绝了“契约婚姻”,用她从来没有过的,冰冷的,平静的声音说:“这不是我想带给你的……没有监护人这一说。”
冰,一层更厚重的冰似乎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冻结了四周的空气,又是这样。
她又要在微笑的面具下藏起汹涌的暗流吗?怒火在胸腔里低吼,像是被挑战领地的野兽——不允许无意义的死亡,我必须把她绑在活着的岸上。监护人?只要能阻止那种恐怖的寂静死亡,我必然亲手为我们戴上这个枷锁。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撬开了我预设立场的冰壳。
“我去过医院……一整年……药物……电击……束缚带……”,她的声音清晰平稳,每个词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穿透我自以为是的“保护者”外壳,那些词语背后是我不敢细想的炼狱图景。
“……但是我出院了,我在这方面比你专业。”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
专业?什么意思?她在这种事情上……比我“专业”?荒谬!可当她抬手指着自己脑袋,眼神像一块被磨砺过的黑曜石,穿透我试图维持的“监护人”姿态时,我竟第一次感到了动摇。
那不是一个脆弱灵魂的哀鸣,那是从地狱深渊爬回来的战士的勋章宣言。
她洞悉规则的残酷,比我更清楚其中的绝望与规则。
“我从来没想过以这种方式来…仿佛束缚你逼迫你一样。”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我心脏深处某个我自己都未曾理清的角落。束缚?逼迫?我自己也许都抓不住你。
她的拥抱突如其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诸伏景光是风,是最自由的,最温柔的,最坚强的……”
风?她在说……我是风?
胸口那个被铁链绞紧的地方,忽然被一股陌生的暖流冲刷而过,自由?在她眼中,我是自由的象征吗?这份赞誉,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间点亮了被我深埋的某种渴望,同时也让我更加看清了锁链的冰冷和荒谬——我正试图用最沉重的东西,去禁锢这个称我为“风”的人?
“不会有人伤害你,我也不会。”她的承诺轻如羽毛,却重如千钧。“我不会在你一走就走向死亡,不会杳无音讯。”
这些话像解开了一道无形的锁,她承诺活下去,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奢望的答案,那份死死勒住心脏的后怕——父母的遗憾,同期的死亡,自己的开枪——似乎被这清晰的承诺稍稍抚平了裂痕,紧绷如弓弦的神经,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然而,她下一秒的话又像冰水浇下:
“对于我来说这不会麻烦别人……我只需要把自己沉进水里,当再次浮上来的时候,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不需要吃药,不需要治疗。”
沉进水里?这个词组带着一种致命的平静和习以为常,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上,我明白了。
这才是她所说的“专业”,不是对抗深渊,而是拥抱深渊,这是比单纯的绝望更可怕的自愈方式——一种与死亡共舞、随时可能失衡的极限生存状态。
她不会主动寻求终结,但她可以悄无声息地“沉”下去,然后在某个我不知道的“浮起”周期结束前,就永远沉眠于水底。这种“想活就活,想死就死”的内在自由,比她手腕上的伤疤更让我感到恐慌。
原来我的锁链想要抓住的,是这样一缕……比“风”更飘渺、比流水更难掌控的灵魂?
她松开怀抱,带着点尴尬和自嘲说起“和自推结婚”的念头。那瞬间的狼狈可爱消融了一点沉重的气氛,却也像一把钝刀子,割开了我内心刚刚筑起的、名为“责任”的高墙。
我看到了一个真实的,有力量的,似乎仍在深渊挣扎的hana,而不是一个需要被强行“监护”的病人,那层冰冷的“救援者”外壳彻底碎成了齑粉。
然后,她站在那里,剖析了自己最深的创伤与最隐秘的生存法则,承诺了生存却又暴露了其下深渊般的不可控性。
阳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她的轮廓,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虚幻的透明感。
我愣住了。
怒火熄灭了。
后怕沉淀了。
心脏却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重重地、不规则地、带着一种陌生而锐利的疼痛感跳动起来——是心悸。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她身上缭绕着一种比呼吸更轻盈、比意识更自由的东西。
她深陷泥沼,却比谁都渴望风;她伤痕累累,却看透了我名为“自由”的本质;她随时可能沉入冰冷的水底,却在这种时刻绽放出一种近乎神性的洒脱和温柔——“不会束缚你”。
这个念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砸进我的意识——我那些冰冷的契约、强硬的姿态、以“守护”为名的锁链……在她这种本质的“风”面前,显得如此笨拙、沉重。
我见过太多生与死,刺目的血液,暗色的沉珂,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挣扎,她扼住命运的喉舌,来自己救自己。
我必须抓住她。
不是以监护人的身份,不是以恩人或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某种更平等、更真实、也更自私的方式。
“那么,我提出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吗?”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能辨明的渴求,像是干涸河床对雨的执念。
她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只要我做得到。”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带着信任和对承诺的无畏,就在这个瞬间,一个完全违背我最初构想,却又比那个冰冷契约更符合我心意的想法,破土而出——它不再是出于责任和恐惧的束缚,而是源于一种刚刚觉醒的、滚烫的冲动。
我看着她,不是俯视,而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平视,仿佛穿过所有表象,触碰到了那个伤痕累累却又无比坚韧的内核。
“那么,请与我结婚。”
“这句话出自我的私心。”
这不再是责任枷锁,而是以自身意愿为名的请求;这不再是救赎仪式,而是并肩同行的契约。
我害怕失去这道独特的光芒,害怕这缕比我更自由的风真的消散。所以,我决定放下“监护人”的沉重面具,以“诸伏景光”这个名字,以一个怀抱着懵懂“私心”的男人身份,伸出我的手——不是为了捆住她,而是为了靠近她,触碰她,让她在需要时,能感受到岸边有一道目光,有一个锚点。
在她沉落时,跳下去试图托起;在她浮起时,第一个迎接阳光照在她脸上的模样。
这份“私心”,是我在这场以恐惧与守护开始的战役里,发现的唯一坐标。
感觉自己像是在写三流散文,想起当年参加作文杯和在校报上投稿的经历了,一写到感情流就会比喻 比喻 比喻 比喻……
不知道有没有写出来这个情感变化:
hiro:黑化 苏格兰模式开启
hana:表白 打断进度条(我不想去医院!)
hiro:心动
所以说哦,他们俩的感情是非常健康的互相治愈的过程[猫头]
又是大肥章!夸夸我夸夸我![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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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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