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戏份全部拍完，已经过了凌晨一点。片场的工作人员都疲惫不堪，却仍强打精神收拾着器材和道具。
温灵韵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件没有任何logo的白色短袖，配着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阔腿裤，整个人干净得近乎冷淡。她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替她卸妆，全程没怎么说话。
“温老师，您的皮肤状态真是太好了。”化妆师用化妆棉轻轻擦拭着她白皙的脸颊，忍不住赞叹，“熬到这么晚脸上居然一点油光都没有，连黑眼圈都看不见，我很少看见这么好的皮肤。”
温灵韵抬眼透过化妆镜看了化妆师一眼，唇角微微扬起一个适合的弧度，礼貌道：“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既不热络也不敷衍，却莫名让人觉得再多的夸赞都像是多余。化妆师讪讪地笑了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再多话。
卸完妆，温灵韵站起身，随手整理了下袖口，淡淡道：“辛苦了。”
化妆师连忙道：“应该的，温老师您也早点休息。”
温灵韵点了点头，径直离开化妆间。
电梯内的冷光自头顶落下，冷硬的金属板倒映出温灵韵窈窕的身形，修长的手指在楼层六按了下，电梯缓缓上升。
温灵韵垂着头回复好友的消息。
许嘉佳最近又卖了一部新书的影视版权，结束了艰难的连载期，给她发的消息也不再是要死要活地抱怨，就连给她发的照片也不是蜡笔小新睡衣配鸡窝头了。
温灵韵将她发过来的照片放大了仔细看，湛蓝的海天交界处，许嘉佳穿着**的小吊带，难得精致的侧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温灵韵唇角弯了弯，打字回复：【嗯，终于有点人样了。】
消息刚发出，对方立即回复：
【就当你在夸我了】
【你呢？和你家那位怎么样？之前那热搜他怎么和你解释的？】
“解释”两个字在屏幕上显得格外显眼。
温灵韵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忽然轻笑一声，指尖在屏幕上敲打，【哪有金主向金丝雀解释的，那我也太有面子了吧。】
电梯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在四楼停下，孟溪踩着高跟鞋进来，瞧见人，高挑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下温灵韵，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笑道：“呦，温老师也在啊？好久不见了哦。”
这份熟稔虽然是装的，但她和温灵韵也确实是有几分渊源——不愉快的也算。
温灵韵收了手机，脸上又恢复了面对不熟悉人时礼貌的疏离。
如果是讨厌的人，温灵韵会去掉礼貌，所以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下，目光平视着前方。
孟溪接着道：“今天拍戏辛苦了啊，听说你的戏份基本上都是一条过？真是厉害啊，温老师的演技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她尤其强调了一如既往几个字。
温灵韵这才掀起眼皮，冷冷道：“你倒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一点长进。”
“叮——”电梯到达楼层。
温灵韵迈步走出电梯。
孟溪站在原地，脸色极冷，冲着她的背影嚷了句，“温灵韵你傲个什么劲，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吗？没有人比你更不要脸了。”
温灵韵脚步微顿，背影僵直，握着手机的手发紧。
恰好此时，手机又震动了。
许嘉佳回了她的消息。
【谁都比不过韵韵面子大。老男人老牛吃嫩草还想脚踏几条船，韵韵赶紧踹了他，姐妹给你点十个懂事听话的小奶狗。】
温灵韵紧绷的手放松下来，【十个倒是不必，嗯，他床上的表现我还很满意。】
发完消息，她转身看向电梯里的孟溪。
“我的斤两...”她淡淡道，“至少值得更好的演技来配戏，你说是不是？”
*
巴黎的晨光穿透落地窗时，周淮景已经审完了第三份并购方案。他屈指轻敲实木桌面，对着圆桌对面的谈判团队道：“告诉Morning Star集团，要么接受51％的控股条款，要么下周他们的竞争对手就会拿到我们的战略投资。”
几位高管面面相觑。负责美洲区的总经理擦了擦汗：“周总，这样会不会太强硬？他们毕竟是百年企业...”
“正因如此。”周淮景手里的笔帽轻扣桌面，“老牌企业的傲慢需要代价来治愈。”
他忽然切换成流利的西班牙语：“露西娅，你那边准备得如何？”
墨西哥分部的负责人精神一振：“按照您的计划，我们已经秘密收购了Morning Star的散股。”
周淮景自出生就是天子骄子，自带上位者的威压，不管表现得多磨温和儒雅，都始终难以忽略他身上的气场。与此同时，他也不缺手段与谋略，三言两语便能拔云见月，扭转乾坤。他手底下的人无一不是行业敬业翘楚，对他敬畏兼惧。
周淮景不紧不慢地安排好收购事宜，商定好细节。等到会议结束已是暮色四合。
时间显示已经快七点。
微信显示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周淮景点开，是同在巴黎出差的朋友约他小聚。
倒是某个小猫头像的微信框一动不动，他落地巴黎两天她一条消息都没有。
估计还在为微博热搜的事情闹情绪。
温灵韵一向懂事知分寸是个聪明人，偶尔闹个脾气都会有个度，只当是情趣，小打小闹他乐意哄一哄。
这次几次三番拿着记者扑风捉影的事刺他，她也是娱乐圈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是假的？
甚至两天都不发消息给他。
至于气成这样？
周淮景面无表情地摁灭手机，不能惯着她。
暮色笼罩巴黎铁塔，周淮景推开私人会所的大门。包厢里立刻响起调侃声：“我们周董终于舍得从钱堆里抬头了？”
宋迟晃着威士忌酒杯，指了指满桌未动的菜肴：“米其林三星主厨等你等到食材都不新鲜了。”
周淮景解开西装纽扣落座，立刻有人递上温热的毛巾。他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刚结束一个会。”
宋迟道：“是收购Morning Star集团的？”
周淮景淡淡地嗯了一声。
此言一出，满座静寂了一瞬。
Morning Star是法国老牌的传媒公司了，从上世纪初到现在生产了销量有口碑有传播量的好作品，旗下的头部艺人也颇具国际影响力。
这些年因为经营不善，管理理念陈旧，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才开始走下坡路。
即便如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寰宇传媒能得下这么大一块肥肉，其中的实力也可见一斑了。
众人交换着惊叹的眼神时，宋迟掐了一根烟，坐在身侧的兔女郎俯身依靠在他身上要为他点烟，他想起周淮景的习惯，将人推开，烟扔进垃圾桶里，“和你在一起我都要成了我爹理想的儿子了。”
他和周淮景是自小长大的，两家又走得近。他是知道周淮景的，身上二世祖的毛病是半点不沾，不抽烟，不玩女人，还遗传了周家祖传的情种基因。
晏明霜走了九年，他单了九年。
陈温平突然坏笑着推过手机：“比起这个，我们更关心周总收购国外的公司是为了寰宇的发展多些，还是为了晏小姐多些？”
屏幕上的是一则娱乐新闻，明艳动人的晏明霜在国际红毯对着镜头笑得风情万种，有记者提问最近的感情生活，询问单身的原因。
女人漂亮的狐狸眼微微勾起。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是年少时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再看旁人都是甲乙丙丁了。”
此句话落，视频结束，画面定格在女人精致的脸上。
水晶杯底在桌面磕出清脆声响。
周淮景指节一顿，视线从那双眼睛上移开，眼神扫过众人：“你们很闲？”
“别误会。”陈温平举双手投降，“就是好奇时隔多年，周总和晏小姐还是郎有情妾有意，到底何时才能破镜重圆？”
周淮景眉眼凉凉，看不出什么情绪，轻描淡写地说：“好奇心害死猫。”
众人见周淮景没什么谈论这个话题的兴致，识趣地不再多言。
众人聊了几句，周淮景的手机突然响了。众人好奇地望过去，这个时间点确实不像是工作电话。
周淮景瞧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有任何备注。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宋迟见周淮景没有要接的意思，凑近了几分，八卦地问：“谁啊？”
周淮景也没有避着他。
待他看清了屏幕上的手机号，脸上的戏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了然和复杂。
从前两人吵架闹脾气时，周淮景的手机号被晏明霜拉黑，他用他的手机给晏明霜打电话。
十七八岁的周淮景还没有现在这么老成，不管再如何早熟，归根结底也还是个少年。
宋迟见过周淮景对着这个电话号码主人笑过骂过怒过的模样，他和晏明霜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这五年的时间，他都见过。
他知道，周淮景是真真切切，毫不保留地喜欢过晏明霜。
铃声响了很久又落下，包厢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几秒后，电话又不依不饶地响起，仿佛电话那头的人笃定他会接。
周淮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浅淡的情绪，转瞬而逝。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拿着手机走向露台。
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远处灯火闪闪。
周淮景划开通话键，微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克制的疏离，“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传来了一道柔媚动人的声音，“淮景，是我。”
“听说你来巴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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