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瑛的胃更痛了，一抽一抽跳动着痛，让她脸色煞白。
宋朗清的剑丝毫不留情面，抵在她脖颈上，因为太过锋利，已经破开皮肤划出血痕。
他看见她痛苦的样子，冷笑都挂不住了，嘴角撇下去，深深蹙起了眉头：“装，又装，这里可没有别人看你的表演。”
明珠因为剧烈胃痛，感受不到脖子上的皮肤被划开，剑锋深入，血迹顺着脖子打湿衣领。
阿满嚎啕大哭起来，哭喊着挥着小拳头想出去保护母亲。
苗姑姑虽然年长，却一直生在太平光景，哪里见过这般架势，满面的冷汗瀑布一样往下淋，搂住孩子的手指都要嵌进肉里，却因为忌惮激怒宋朗清不知如何开口。
裴征挣脱着压住他的长矛，用一种空洞到近乎绝望的眼神，怔怔望着宋朗清压在公主脖子上的长剑。
公主捂着肚子，脸色煞白满头冷汗，痛得几乎蜷缩，听到他说表演，强撑着直起身子，同样回报以冷笑：“燕州怎么样？风景还好吗？”
当年之事，宋朗清与皇嫂有染被大白天下，父皇震怒，将他封到燕州过继给了同姓亲王，全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燕州苦寒，明珠听说，没多久他就染上了腿疾，每到刮风下雨膝盖便疼痛难忍，自此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你还是人吗……宋瑛！你到底还是人吗？你就不会愧疚吗！？”宋朗清的脊背都僵硬了，拿剑的手都拿不稳，明明自己目前居于上位，本想风轻云淡嘲讽，结果却越说越抖、越说声音越大，“这些年！！我如何待你！你心里难道就不知道吗！？我真的拿你当亲生的妹妹！看不得你受一丝委屈！你！你！你……”
他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可能是觉得哭太丢人，还想用笑容遮掩，效果反而更加滑稽。他哪怕说最狠的话的时候，看到明珠脖子上的血痕，心里还是会觉得害怕颤抖。他想干脆砍断她的脖子。他真想这么干。可是又无法忽视她的痛苦和害怕。
看到她脖子上的血痕，他就想起来小时候他学骑射狩猎，受了伤，明珠看到的时候，总是大惊小怪动作轻柔。
为什么在即便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伤害她的时候仍然会浮现出小时候她给自己上药的脸？她小小的声音轻柔的动作，用绷带缠上伤口时还会泪眼婆娑问他：“哥哥，瑛瑛有没有把你弄痛？”
母妃只恨他学艺不精玩物丧志，父皇只觉得他未能做到皇子之中第一人，更别提宫外惊才绝艳少年之辈过江之鲫。宫女太监们笑脸迎人，比起关心他，更多是怕他畏他。……即便是被他从疯癫的二哥手中救出的美人窈窈，也只是借此脱身，总是小心翼翼曲意讨好。
只有瑛瑛。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瑛瑛，还有谁会关心他痛不痛呢？
他明白，他这么多年，其实是希望瑛瑛给自己一个解释的。譬如说他送她的白玉簪，其实是被旁人偷了。或者说是有谁指使，她若是不从就会被送去地牢里关起来。
他想听她说，给了她很多时间想让她说，哪怕是胡编出来骗他的也可以，他想听她讲。他不相信瑛瑛可以无视他的痛苦，甚至能以他的痛苦为乐。想着想着，他的眼泪扑扑而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明珠高昂起头，露出脖子，却垂下眼睛，似是不愿看他：“是我做的，甘愿受死，与其他人无关。”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为什么？”
“杨蕙诬陷我母后，将她设计至死，此仇不共戴天，不敢忘记。”
明珠公主这话说得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说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双泪泫然坠落，仿佛卸下了什么心头的重担，反而睁开眼睛直视着五皇子的眼睛，目光如炬。
“那时候你才多大？这些年你装得这样好，竟所有人都被你骗了，”宋朗清被气笑了，“就算我母妃十恶不赦，你不找她报仇，反而算计我？”
“太子发疯、被囚长夜塔、惨死叛军之手，这些事，桩桩件件，有无杨蕙手笔，你自己清楚。”
太子排行老三，虽与明珠同父同母，却因为是储君，额外栽培，自幼便不与明珠一同居住。
“那也还是母妃……”
“你心知肚明，杨蕙是为你开路，没杀了你，已是我仁至义尽。”
“那窈窈呢？窈窈有什么错？窈窈因为这件事被圣上赐死！窈窈她才十七岁！她可什么也没做！你自己也清楚二哥是什么德行！窈窈就活该受苦吗！？”
他双眼赤红，眼泪扑扑而下，朝明珠公主咆哮起来：
“宋瑛，你告诉我，云窈有什么错？你还见过她的！她那么喜欢你的！她明明那么喜欢你的，你……”
他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明珠也红着眼睛，高昂起头，冷笑道：“宋朗清，云窈的事情，你也配指责我？害死云窈的人，是你！是，你从二哥手中救了她，可你会不知道她根本没办法再呆在京城？不送她出京城，反而将她娇养在身边，被蕙娘娘发现，打得比先前二哥还重！既不舍得美色，要将她养在身边；又舍不得富贵，不愿意带她一同离开！”
他被她说得恼羞成怒，高声骂她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五哥心里自然明白，”明珠的目光望向他身后，“如今是五哥带着千军万马，瑛瑛这边只有老弱伤员，五哥想寻理由杀瑛瑛，也不必在此惺惺作态。”
他被她气得发疯，跳下马，高声咆哮着掐紧她的下巴。
“哥哥，不妨告诉你，”明珠公主冷笑着对上他的眼睛，“五哥从小就喜欢云窈，我早就知道。云窈与二哥的相识，我也算废了一些波折。这一番谋划，原本只想要你自己放弃身份，让蕙娘娘一番经营落空，谁知道哥哥根本就不爱云哟，只是爱重肉丨欲享受。”
“胡说八道！我不是！”
“是哥哥亲手杀了云窈，怪只怪她命不好，被哥哥这样龌龊的人喜欢。”
“住嘴！你住嘴！”
五皇子重重举起剑，朝着宋瑛的心口刺去。
剑身映出明珠公主苍白的脸。她看见自己的脸，狠狠打了个哆嗦，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彩蛋：公主的亲哥哥太子殿下其实在隔壁《不夜焚京》算是主要角色。想看太子和皇后故事的可以移步《不夜焚京》第一个小故事《阿赫神鼓》（已完结）。有这样的妈妈和哥哥，我们的小公主当然也不可能是软柿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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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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