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回家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已经吃完了晚饭,父母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电视。母亲吵吵嚷嚷着要看八点档,父亲摁住遥控器,目不转睛地看着球赛。弟弟的小书房房门紧闭,应该是被父母赶去写作业。母亲边择菜,边嘴里不停抱怨:“这一天天的,摊子上都是我一个人在忙活,有些人,一看不住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父亲应该正看到赛点,一言不发地咬紧了腮帮子,等到球进了,他才猛地将遥控器一摔:“吵什么吵,疯婆娘!老爷们有老爷们的事情要干,滚去找你那个女儿!光拉瓶子上山能赚几个钱!”
方清也被吓了一跳,离得更近的母亲就更是,她哪里不知道丈夫说的事是什么,逃不出就是打牌,麻将之类的。她眼睛一下红了,不敢再抱怨,只是低头忙着自己的活:“那丫头有自己的想法,我哪里管得住……一天天说着卖瓶子更赚钱,这不是耀耀最近快期末了,我也得看着,没什么精力……”
男人更是怒不可遏,他像是没听到方清进门的声音,拍了拍木椅:“你认识几个字?管得到个屁!把那丫头揪回来,谁知道在外面跟哪个男的野混!还有这几天就这五块十块的,肯定自己边私吞了不少!”
方清忍不住走上前:“我没有,卖了几瓶水,剩下多少瓶,我都有写在本子上,不是每天都给你看吗?”
男人嗤了一声,努了努嘴示意要记账的本子,方清从口袋里掏出打卷的本子递给他,男人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摔在了她脸上:“数字都是你自己写的,谁知道是不是在瞎编!”
碍于方清就站在眼前,他说话也没有刚才那么难听,只是斩钉截铁地命令:“你不要搞那些瓶子了,明天去帮你妈,剩下的我来卖。”
方清知道男人才懒得挑上山去卖,更可能是将这些水折价卖到楼下的小卖部里。平时父母两个人换着摆一口菜摊,占地六平米,也不算太吃紧,但如果单留母亲一个人,在早上肯定是忙不过来的。父亲如果能扶一把力,她去山上卖水,也算是额外的收入,但是既然父亲已经发话了,那么她就不可能再去山上了。
方清还真私自攒了钱,不过不是给自己用的,她打算留给弟弟买更好的文具,方耀上回也跟她有意无意地提到过,说文具店里有很多五花八门的文具,他想要海贼王壳子的笔。这些话和父母说,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们家所有人用的都是一块两块的宝克笔。
方清还没攒够,这支笔是联名款,她去问的时候已经停产了,现在文具店一支要二十多块。她打算上楼看看方耀,想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再敲了敲门,里面先是传来“咚”的一声,然后是一阵收拾的声音,片刻后方耀才来开了门。
弟弟已经到了六年级,在班里可以够上二十来名,和她当初的成绩差不多。父亲说男孩子都是厚积薄发,小时候显不出优秀来,等到长大以后就能一跃龙门,他说女孩子再怎么努力也就这样了,能找份好工作嫁人就行了,因此方清初中毕业就去了职校,而弟弟是要供上大学的。
方耀神色有些紧张,按着门框看着方清,露出一个微笑来:“姐,怎么了?”
方清听到了书桌上传来的一些怪异的声音,有些严肃道:“你在干什么?”
她在职校的时候才有自己的手机,才能用家里电脑上网,更何况以前被山上的男人骚扰过,她不可能什么都不懂。那种声音她也曾听到过,她以前喜欢班上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某天偷偷带来了手机,神秘地招手让方清去看,方清先是听到一个人仿佛窒息的怪异的喘息声,凑进去看的时候涨红了脸。平时清秀安静的男生忽然掰过她的脑袋,想学视频里的男人一样,将嘴唇按在她的嘴唇上,方清好不容易挣脱,之后再没有靠近过那个男生。
然而男生却在第二天告诉了全班说他亲了方清,说方清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让别人别挨近她。方清职校的最后一年都是自己靠边坐的,有意接近的人都拿这件事或嘲讽或打趣。男生见方清不理她,更加变本加厉地传谣言孤立方清,又在快毕业的时候找了个漂亮的新女朋友,对外说将方清甩了。
方清也想着解释,不过站上讲台后,刚开头提到这件事,台下就是一片嘘声。没有人会听她说话,开口的声音淹没在起哄声中,那个男生挑衅地对着她竖起中指,用口型做了个“婊子”。
她顿时失去了勇气,全世界的流言蜚语超她涌来,而她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太渺小。
现在看到弟弟读小学,已经在接触这类东西,方清脸色更冷了:“手机给我看!”
方耀推着门,门压到了方清的手指,他还使劲地用力:“不许看!不许看!这是我的手机,你凭什么看!”
“你在看脏东西!”方清也大声叫着,她把手指抽出来,最上面的指节已经充血红肿。
争执的声音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吸引过来了,父亲快步走了过来:“干什么呢!你这丫头做什么在这里吵耀耀念书?”
方耀“啊”了一声,也不拦着方清了,趁着门没开,跑回去关手机。方清腿更长,轻易地就撞开门超过了他,拿起手机果然是视频,还是聊天框里发给他的,一群六年级的人讨论的内容已经不堪入目。男人抢过手机,用粗糙的手指滑了滑,方清有了底气,说:“弟弟刚刚就在看这个,我听到声音了。”
男人扫了几眼,撑起来的严肃表情忽然变得轻松,转而又变得有些猥琐油滑:“我当是什么呢,不愧是我老方家的种!”他拍了拍站在一旁的方耀,方耀有了父亲撑腰,伸手过来重重地给了方清一巴掌:“谁让你碰我东西!”
方清还没反应过来,捂着脸愣神,父亲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做作业的时候少看手机,姐姐也是关心之类的,随后就拽着方清出去了。手机还留在那个聊天框,方耀得意地冲她扬了扬脸。方清被拉到了母亲旁边,父亲就看了眼她脸上的伤:“你等会自己去厨房拿鸡蛋滚一下,现在先帮妈妈干活。”
方清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刚才被打耳光的嗡嗡声,她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母亲仿佛对刚才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是安静地挑着完好的菜叶绑在一起,扎上纸绳。
方清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边挑着菜边对低头不语的母亲说:“妈,方耀打我。”
母亲扎好了手上的,有些疼惜地摸了摸方清有些红肿的脸:“可怜姑娘。”方清抿着嘴想哭,母亲又接着说,“以后别乱去弟弟房间打扰他学习,小耀是我们全家的希望。明天就跟着妈妈去摊上,啊?好姑娘。”
方清的脸一寸寸冷下来,她麻木地感受不到母亲的手指,那明明是有倒刺和厚茧的,沟壑纵横的手指,以前方清就是在这样的手指的抚摸下入睡。但是她现在感觉全身发冷,从骨头缝里都泛出阵阵寒意。明明是父母在供养着她,方清却感觉血肉在一点点从身上流失。
她记得自己初中的时候,方耀吵着要树上的鸟蛋,她爬了五米高,下来的时候踏错了腿,砸到地面无法动弹。还在学走路的方耀吓得哇哇大哭,父亲也是从门里冲了出来,抱着方耀轻声哄,等方清自己扶着腰弯起身体,父亲才指着方清对方耀说:“耀耀不哭,姐姐没死。”
耀耀不哭,姐姐没死。
这句话就这样残酷的,像是一把铁匕,一点点将她心口的肉剜出来。当时这只是个小创口,在经年累月之后,已经在皮肉下恶化为成片腐烂的坏肉,就这样在这一天猝不及防地,血淋淋地翻开在了方清面前。
如果今天贾怡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方清或许已经习惯,最多觉得弟弟打了自己,心里有些委屈,但是听完那番话后,方清尝试站在父母的角度看自己,却俨然看到一条被随意使唤的狗,好像笼罩在家庭上的阴云终于沉甸甸地落了下来,在一刹那就压垮了方清的肩膀。
余下了两天时间,靳河本已经删掉了方大海这个角色,可到第二天排练的时候,方清又出现在了旧教室门口。这一次分明没有路雯去接应,她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短袖,裤子上有磨破的痕迹,看着像是翻墙进来的。
没有人发出质疑,默认剧本已经重新有了这个角色。
贾怡然也罕见地没有问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人群中间。方清主动走过来,轻轻抱了她一下,说了声对不起。她低着头应了一声,眼里还有些委屈,但也说了声对不起。
秋嘉年正站在一旁和祁绎对词,孙泽成颇有些不满,过来搂住他的脖子,手上拍了拍剧本,刻意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按理来讲,我是不是该喊你相公,他是不是应该喊你儿子?”
秋嘉年挑眉,孙泽成抛砖引玉:“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为啥你只找他对词,不帮一下明显更需要帮助的我呢?”
秋嘉年为了更好进入状态,已经戴上了黑框眼镜,将靳河所谓的不合时宜的浩然正气遮去了一点,显得有些斯文。额前的碎发临时用水捋到了后边,上挑的桃花眼倒是能把秋萍那伪君子的邪气表现出来,看上去倒是更贴合形象,就是祁绎有时候会出戏,觉得这样的秋萍压迫性更强,再加上秋嘉年也越来越进入状态,有时候祁绎感觉他眼底的,真的是那个一无所靠,只能依附于自己存活的繁漪。
秋嘉年扫了他一眼,端庄地纠正:“首先,我们是准备私奔的关系,不算合法夫妻。”
孙泽成顺着他的逻辑点了点头,感叹道:“果然还是这个渣男味对味,兄弟你以后换个赛道吧。”
秋嘉年懒得理他,继续说:“再其次,我是让祁绎帮我入戏的,有你在,能不出戏就不错了。”
孙泽成的演技将将过得去,孙四凤的天真气倒是完全本色出演,坏的是这人身上挥之不去的莽撞,以及时不时过度自信地加戏,这让秋嘉年觉得和孙四凤的对手戏变得不可预测起来。偏偏靳河也没说什么,只要孙泽成不是故意耍宝,似乎都在他的容忍范围内,相反的是对他们的忍耐力下降了很多,基本上是一个动作一个动作过一遍。
秋嘉年看着靳大导演伸手比了一个停,翻着剧本皱眉,似乎在沉思着怎么挑刺。秋嘉年劲头泄下来,累得瘫坐在椅子上:“靳大导演,如果有生之年能在荧幕上看到你的作品,我此刻死而无憾了。”
话音还没落,嘴就被人给捂住了。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祁绎手上拿着剧本,皱着眉说:“不要乱说话。”
秋嘉年看着祁绎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笑了笑:“好呐,前辈。”
“什……么?”祁绎明白过来,知道这人在自己面前正经不了多久,吓得赶紧收回了手。秋嘉年已经凑了过来,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块看剧本,秋嘉年看着剧本上的笔画有些瞠目结舌:“你这是,在做阅读理解呢?”
祁绎迅速盖住了剧本,有些生气地盯着秋嘉年,说出来的话也是结结巴巴的。他一贯不想让人看出来自己用功,怕最后结果不如意反遭人嘲笑:“你……你也知道我理解能力不太行,这又不能套模板,所以我……”
秋嘉年看他急着为自己的努力掩饰,只是单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好了,太厉害了,向你学习。”
祁绎左躲右闪还是被秋嘉年摸到了,自尊心受创,只能急急弥补:“那是当然,你演得这么僵硬——”似乎是知道自己说过了,他又匆忙闭上嘴,冷着脸去看剧本,又偷偷抬眼瞟了一下秋嘉年。
秋嘉年大概摸透了他是个什么脾气,手里还占了一下便宜,当下只觉得祁绎看上去挺聪明,实际上还挺好骗的。靳河在一旁看着他们聊着聊着话题就扯远了,面无表情地回答了秋嘉年的问题:“我初中有想过考编导的。”
孙泽成对此更感兴趣,还在背着自己的词,探着脑袋过来道:“那怎么没学了呢?”看着靳河的眼风扫过来,他执着地没有缩头继续背词,反而坚持道,“你很有天赋,能在一天之内就把剧本改编成这样,能真正踏上这条路,肯定很出众。”
靳河不知道这个漏洞百出的推理是怎么导向这样的结论的,即便想忍住,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你一样随心所欲。”靳河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个行业并不是人人都能熬出头,这期间还需要有漫长的训练,还需要好的电视台、媒体承接,性质上和半路出家去学艺术是一样的,我为什么要赌上我的前途去学这个?”
孙泽成听得一愣一愣,还是抓住了关键:“可你有仔细了解过啊……”
靳河沉默下来,他咬着下唇,狠狠瞪了一眼孙泽成,为这货突如其来的敏锐感到难堪。秋嘉年看出来了,伸手拦在他们两人之间:“要是当初去学编导,那就是走死这条路了,既然有兴趣,等到以后再了解也无妨。”
靳河捏紧了拳头,还是松了下来,孙泽成没有懂靳河在想什么,但是看出来了他在生气,连忙上前哄了。他要在心里把这些话倒三轮才能回过味来,等慢慢明白靳河为什么生气,人已经回到原位当监工,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靳河的剧本里方大海的闯入,真相的揭露,贾冲孙四凤和秋萍的死亡,以及最后祁繁漪的疯狂都紧凑地联系在一起。于迎芝扮演的于朴园正坐在桌前,脸色肃然又冷漠,知道了林侍萍是她当初相恋的下人,她在这几日不断地期望他走,有时候希望他死,只愿意当初的故事不让任何人再提起。
偏偏方大海是他的二女儿,不过,那有怎么样?
方清进度慢一点,还得拿着剧本念,但是她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清脆响亮,靳河称赞说很适合演方大海这样的革命领袖。大概还没有很清楚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感情上有些匮乏,方清过了一轮,也还算可以。这场戏所有人都看向她,她被这样的目光所震慑,方清从来都没有被重视过,现在站在这里,有什么随着念出来的一字一句澎湃着,要呼之欲出。
听到了林侍萍揭露真相,孙四凤大叫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狂放无比地踩着旧桌子从窗户里跳了出去,贾冲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选择从门那里冲出去追野人孙四凤。两个角色便下线了,再然后是一个仆人冲了进来,来报孙四凤和二小姐死了的消息。
秋萍跪倒在地上,方才听到和孙四凤原为兄弟,已经受了打击,此刻再闻噩耗,矜贵的面孔也是维持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脑袋,脸色颤抖地问怎么会这样。祁繁漪试着靠近,秋萍抬头看到她,终于崩溃了,他大喊了一声不,跑到房间里找到手枪,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祁繁漪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他失去了儿子,又失去了爱人,同样受了双重打击,再抬头,看到眼神有些惊恐,但仍牢牢坐在主位的于朴园,他眼底的生气忽然就消散殆尽,祁繁漪先是颤抖着,脸色发白,似乎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等到再也逃避不了了,强撑的体面终于被撕碎了个干净,他嘶吼着,却没有眼泪,不对着于朴园,而是对着这个老宅阴暗的穹顶,对着除了自己以外的一草一木。
对于祁繁漪而言,此刻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皆成了再也无法逃脱的枷锁。
这场戏似乎震慑了其余的人,唯有秋嘉年心里一紧,在靳河说“好了”的时候猛地睁开眼睛,将祁绎的手握在手里:“结束了。”
祁绎似乎果真在演戏,擦干了脸旁的泪,回过神来,说话还带着鼻音:“结束了。”
秋嘉年这才放松下来,祁绎方才的表现和他在宴会上那天太像了,约莫他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所以知道该怎么演。秋嘉年握紧了祁绎的手,不由得他挣脱,等到慢慢捂热了才松开,叹了一口气:“你吓到我了。”
祁绎的手在刚被抓的时候抓红了,不过捂了一阵缓了下来,倒也不恼,此刻像是得了表扬,高兴道:“我演得好吧,把你都吓到了。”
秋嘉年有些想收回当初理解力那句评判了,现在看祁繁漪呈现的效果,看不出理解不对劲的地方,反倒有些过头了。祁绎听了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倒也不是,也只有原作的繁漪……而且还听了你的点拨,不然可能一直不开窍。”
靳河在旁边眯了眯眼:“我倒是看出秋嘉年的问题在哪里了。”
秋嘉年愣了一下,虚心求教:“洗耳恭听,靳导。”
靳河用剧本卷成筒敲了敲秋嘉年的头,这一下没收力,秋嘉年被敲得嘶了一声,暗暗有些惊讶:“你对祁绎的依赖性太强了,演得根本不像是个负心汉,倒像是有什么苦衷一样。”
秋嘉年倒是知道原因:“行,我这两天多和孙子对戏试试。”想到刚才孙四凤的凌空一跃,他觉得秋萍的苦衷实在不小,“我尽量配合。”
祁绎听了这原因,想起秋嘉年这几天逮着他就夸,心里觉得他是开玩笑,此刻在靳河口中也听出这个意思,不免有些德不配位的脸红,便也举手道:“那我在旁边看看,可以分享一下经验。”
“不行。”靳河无情拒绝,“你们的戏已经对够了,这几天戒断一下吧。”
回去的时候秋嘉年蹬着自行车停在祁绎身边,将楼梯口堵得严严实实。已经换下了眼镜,把头发恢复正常的秋嘉年又染上了祁绎熟悉的学生气,他笑着看了祁绎一眼,似乎在说想要走出教学楼,就得乖乖上车。
祁绎眯着眼看秋嘉年,这人笑得灿烂又顽劣:“报告前辈,想问一下什么时候才能愚公移山?”
祁绎放学已经把桌子上的书撤了,只是秋嘉年火急火燎地去骑自行车拦人,没看到而已。但祁绎不想说出口,因为这人求和的时候也不忘压他一头,嘴里的估计是字面意义上的愚公。祁绎打死不认,扬着下巴瞅着秋嘉年,两个笑窝肆意又张扬:“追上我再说吧。”
秋嘉年还没反应过来,祁绎从六层台阶的扶手旁边轻盈地跃了下去,像只小鹿一样掠过秋嘉年旁边,头也不回地跑远了。秋嘉年拦了个寂寞,无奈地笑着骑车去追,祁绎没有跑多快,他也没有骑多快,少年穿着蓝白校服,迎着落日奔跑,余晖将金红的颜色画满了全身,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由而欢畅的。
秋嘉年忍不住看得发愣,又抬脚蹬着车蹬子追上,阳光倾斜洒下,树枝沙沙作响,迎风送来温暖干燥的青叶的气息。车铃丁零作响,他们向前方奔跑,将风甩在身后,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路过这嘉年锦时,留下细长轻巧的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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