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你们昨晚为什么打架？”许茉表情严肃地看着面前垂首的两人。
“不要低着头，有胆子打架没胆子看我是吧？”
方、段二人抬头，眼神躲闪。
方烨十分羞愧，不敢看她。而段泽鹏更多是因为心虚，他怕方烨把他们晚上继续打游戏的事情抖出来，而且他也清楚，这件事要真摊开了影响更大的肯定是他。
段泽鹏先开口：“没事儿老师，我们就是昨晚有点矛盾，今天已经好了。”
方烨讶异地看他一眼，被这货的变脸之快震惊到了。
许茉看着方烨，说：“方烨，你说怎么回事。”
方烨并不想给许茉添麻烦，更觉得这事儿他很丢人，像个疯狗一样跟对方撕咬，现在回过味来只觉得羞愧难当。
他长叹一声，低声道：“老师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我们以后不会了。”
许茉皱着眉头说：“这不是会不会的事，我要知道你们为什么打架，是什么原因，不是让你们在这避重就轻的。”
方烨和段泽鹏互相对视，面面相觑。两人都不好意思说昨晚他们骂的有多脏，都在等对方开口。
“昨晚是谁先动手的？”许茉严厉地问。
段泽鹏默默举手。
“你为什么动手，段泽鹏？”
段泽鹏在许茉犀利的眼神下无处可逃，不情不愿地说：“是他先骂我的。”
许茉问：“他怎么骂你了？你给我说说，今天把话都给我说明白了。不然谁也别走。”
两人在许茉的严厉拷问下把昨日发生的情形复述了一边，许茉越听脸色越差。
她对方烨说：“方烨，你先去走廊，一会儿再进来。”
方烨出去后，许茉把段泽鹏扯到跟前。
许茉语重心长地说：“段泽鹏，你看看你昨天说的什么话。”
段泽鹏偏过头，避开许茉的注视，很不自在。
“方烨的家里是出事了，但这是你能说的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说是在往人家心窝上捅刀子啊你知道吗？”
段泽鹏撇撇嘴，不以为意。
“不管他妈妈犯了什么错，这都不是你攻击人家的理由。成年人犯错法律会惩罚他，不是你一个外人可以置喙的，明白吗？”
“哦，知道了老师。”
段泽鹏低着头，脚在地板上来回摩擦。
“孩子，我作为老师，不止要教你们知识，更要教你们为人处世的道理。你现在还小，不觉得说这话有什么，代价就是你跟方烨打一架。可将来出了社会，你也能这样口无遮拦吗？”
许茉放低身子，认真地说：“我告诉你这件事你错在哪了。首先，半夜打游戏本身就是你们不对，学校禁止带手机，我收了你们那么多次，你们却依旧照打不误。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回头我就再收一次。”
听到这，段泽鹏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蔫了。
许茉继续说：“其次，你不该那么说方烨。这是人家家里的私事，与你无关，你不能随意评判，因为你没这个权利。再者，你拿别人的家事攻击别人，也是很不尊重人的体现。”
段泽鹏终于有点不自在起来，眼神飘忽，低着头没说话。
“你要明白，成年人犯错，法律会惩罚他。孩子犯错，就要靠老师的纠正和教导了，这也是我对你说这么多的原因。泽鹏，作为方烨的同学，你应该对他有一份尊重，这也是做人很重要的东西，明白吗？”
段泽鹏偏头撇撇嘴：“哦，明白了。”
许茉无奈，只靠说教，学生怎么能明白这些道理。但她作为班主任，能做的其实很有限，只能做一点是一点。
许茉叹气，“泽鹏，尊重他人是一个很珍贵的品质，我希望你能拥有。同时，体谅他人更是一个难得的品质，老师希望你也能做到。”
段泽鹏终于憋不住了，有点不乐意地说：“我为啥要体谅他？他跟我有啥关系？我又没吃他家饭。”
许茉无奈地说：“你们是同学，团结友爱是应该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段泽鹏撇撇嘴：“老师你好天真，谁说同学就一定要团结友爱了，你是不知道咱们班里那乱的。”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再说，我跟他也团结不起来。”
许茉疑惑，“为什么？你们俩到底有什么过节，你给老师说说清楚，不能还有下次啊。”
段泽鹏扭过头，“算了，不说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信。”
许茉更好笑了，“我为什么不信？你倒给我说说。”
段泽鹏咽了口唾沫，“他成绩好呗，还会讨老师欢心，你们老师都喜欢他。但你们喜欢他，不代表我也喜欢他。我就是烦他，他可爱装逼。”
许茉好笑地看着他，“看来你对他怨念很大啊，来，那你给我说说，他哪里做得不好，让老师也听听。”
段泽鹏咽了口唾沫，“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许茉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段泽鹏低头扣手，“你不是最喜欢他嘛”
许茉好笑，“我是挺喜欢他的，但也没到那种地步啊。你也是老师的学生，老师也会听你讲话的。”
段泽鹏听了这话，心里的不快多少消下去几分。面对许茉真挚的关心，段泽鹏终于说出实话，这是埋藏在他心底无人知晓的秘密。
“我有一次……问他题，他讲了两遍我没听懂，结果他就说我怎么怎么……。”
许茉疑惑地微微挑眉，凑近他问：“他说你什么？”
段泽鹏扭过头，很不自在。“你问他吧，他自己知道。”
许茉思索，“看来你们俩之间确实有点东西，行，那老师今天就弄清楚。免得你们再起冲突。”
段泽鹏说：“算了吧，反正老师你们都喜欢他，他说什么你们都会信的。”
许茉看段泽鹏的样子，无奈地说：“你知道老师为什么都喜欢方烨吗？”
段泽鹏没说话，废话，还不是因为他成绩好又会讨好老师！
许茉指了指桌子上的杯子，对他说：“方烨成绩好其实只占一小部分，成绩好的学生老师见得多了，但只有方烨每次来问问题，走之前都会帮老师接一杯水，你知道吗？”
段泽鹏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个原因，惊讶之余又不服气地说：“不就是接杯水嘛，我也可以帮老师接啊。”
许茉笑道：“可以啊，但你多久见老师一次？嗯？天天见到我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上哪给我接水去？”
数学老师刘真真在旁边听了许久，忍不住笑道：“就是啊大鹏，你天天见了我们就跑，老师就是想让你接水也找不到你啊。”
英语老师姜宇边批卷子边插嘴：“可不，你不能自己不做，还不允许人家做吧。
段泽鹏被老师们说的脸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尴尬地低着头搓兜里的手。
许茉认真地对他说：“泽鹏，我承认在老师心里方烨这种学生会更招我们喜欢，不仅是因为他成绩好，给我们接水。更是因为他勤奋好学，对老师是真的尊敬。”
说到这儿，许茉不禁叹气，“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班上有些同学在背后怎么说老师，老师心里都清楚的很。有些同学根本不服老师，经常跟我们对着干，遇到那种不服管教的，我们当然应该拿出老师的威严。但遇到那种真心尊重老师的，老师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段泽鹏想起班上那些人怎么说许茉和其他老师，有些心虚地撇过头。
他虽然从没主动挑起话头，但气氛到了也会说两句，因为学生之间才是团体，而老师永远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正因如此，天天下课往办公室跑的方烨就成了异类。
他从来不在私底下说过任何老师的坏话，也和他们始终保持距离，一直没有加入他们的团体。
姜宇听到这忍不住再次插嘴：“可不嘛，现在的小孩，一个个脾气大得很，说一句他能给你顶十句。他们家长更不好惹，哎哟我的天，我头发都快掉光了。我还只是个科目老师呢，你想想你们班主任每天得处理多少事，应付多少人，那领导和家长，哪个是省油的灯。你不都体谅体谅你们班主任。”
刘真真正在写教案，听到此话不禁深有同感，“唉，说的是啊。我们是真心为学生好，但有些学生根本不领情。”
许茉无奈地笑笑，问段泽鹏：“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讨厌方烨的，是吗？”
段泽鹏扣了半天手，终于点头。“算是……吧。”
“好，如果是因为这件事，那确实是方烨做得不对。老师既然想真心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那就会公正地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来，你把方烨叫进来，我当面问问他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哦。”
段泽鹏走出办公室，把正看走廊外风景的方烨叫进来。
方烨在外面站了半天，终于等到了有人叫他。他跟段泽鹏对视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激烈相撞。
段、方二人站在许茉面前，巴巴地看着她。
许茉问方烨，“方烨，段泽鹏说有一次他问你题，你贬低了他的自尊心，有这回事吗？”
方烨顿时一愣。
问题？什么问题？
方烨努力地回想了他和段泽鹏之间的交集，隐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但具体情况他早就记不清了。所以现在许茉提起这件事时他也是一头雾水。
于是方烨只能摇头回答： “不太记得了。”
段泽鹏一听，心中压下去的火蹭地一下上来了。“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可到现在都记得你说的话。”
方烨疑惑，问他：“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说……你说我笨，不该问你那道题。”
方烨讶异，“我什么说过这话？你记错了吧。”
段泽鹏撇撇嘴，“反正意思差不多，你就是看不起我才那么说的。”
方烨被段泽鹏的话震惊到了。因为在他心里，段泽鹏和他只是普通同学，别说看不起他，方烨实际上根本不在意对方。现在段泽鹏突然跳出来这么说，让方烨实在迷惑。
看着方烨疑惑的神色，段泽鹏更生气了。
他还以为说出来后方烨多少会有点愧疚，但谁知对方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
他压抑着心中的怒气，重复了那天发生的经过。
那天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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