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乔眠从睡梦中苏醒，他晕晕乎乎地睁开眼，花了足足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他伸着懒腰从软垫上爬起，瞧了瞧盖在身上的那件眼熟黑西装外套。
乔奕的？乔奕人呢？
乔眠记得，昨晚为了不再得罪乔奕，他忍着别扭让乔奕摸了自己的头好半天。结果他越表现得温顺友好，乔奕神情越古怪，最后直接停下手，目光审视地盯着他。
那眼神，让乔眠想到了不怀好意的毒蛇。
噫～谁家主角看起来这么邪恶啊？简直比反派还反派！
真反派乔眠好想瞪回去，可又害怕一旦瞪回去，就会走上重生前的老路，犹豫片刻后，他气鼓鼓地用双掌撑成小伞挡在额前，极力避开乔奕的视线。
渐渐地，他在自己支起的小小“安全屋”的庇护下打起了哈欠，紧接着脑袋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没过多久，他彻底失去支撑，身子往前一倾……
他依稀记得乔奕当时好像接了自己一把，但记得并不真切，不过，让他在意不是乔奕有没有接住自己，而是对方居然就那么放任自己在守灵夜里睡过去了。
不是说来监督我的吗？怎么不叫醒我？
嘁，肯定是乔奕自己也早扛不住想睡了，但又碍于面子没法睡，所以故意等我睡着后再睡。乔奕就喜欢装模作样！
“嗡——”
正想着，乔眠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掏出一看，是秦鹭发来的消息：一句简短的【外面等你】，后面配着一张铭记早茶多层食盒的照片。
乔眠眼睛一亮，立马抖掉身上的黑西装，大步离开灵堂。
在尚未散尽晨雾中，秦鹭的车静静停在墓园的路旁，乔眠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顿时被车内弥漫的食物香气吸引。
他不客气地打开食盒，虾饺皇、金钱肚、豉汁蒸凤爪……样样都是他平时爱吃的！
秦鹭瞧着他那副馋猫样，眼中掠过笑意，夹起一只虾饺放进他嘴里，“吃吧。守夜辛苦了。”
乔眠三两口吞下美味，一边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持续投喂，一边仰面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秦鹭。
秦鹭比自己大四岁，从小就是圈子里最有威望、最出色的一个。
他起初是大哥乔凛的朋友，但自从认识自己后，便忽略掉乔凛，一门心思地只同自己交好，不仅处处照顾自己，还大事小事有求必应，完全就是个比乔凛更称职的哥哥。
在景城，秦家是少有的能与乔家比肩的另一豪门。
不同于大多数家族的父辈掌权，乔老爷子早早地就将家族生意全部交给秦鹭打理，不到三十岁的秦鹭现在已然是秦氏集团的实际控制人。
五年前，乔家之所以没把自己赶出去，还继续供应自己的吃穿用度，很大程度上也与秦鹭对自己的那份不加掩饰青睐有关，毕竟与秦氏谈合作时，只要把自己带去就总能异常顺利。
如果说重生前自己不停地针对的乔奕，可能多少还带着点真实的私人恩怨，但为了乔凛跟秦鹭闹翻，那就肯定只是因为剧情安排！不然，自己干嘛要做那种不划算的傻事儿？
不过，秦鹭翻起脸来也真够恐怖的，一出手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跟乔奕有得一拼……
哎，做反派太高危了！
“鹭哥，”乔眠喊人时声音很软，像团令人愉悦的棉花糖，为保平安，他决定趁着跟秦鹭关系好时提前要个承诺，“不管我将来不小心对你做了什么坏事，你都会原谅我的吧？”
秦鹭停下筷子，打趣道，“你打算‘不小心’对我什么坏事？”
乔眠急辩，“什么也没打算！就是随便问问嘛！你快点回答我。”
“好，不管你将来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
“不仅会原谅我，还不会报复我？”
秦鹭好笑看他，“你小脑袋里一天天得都在想什么？”
乔眠不语，只眼巴巴求回答。
秦鹭捏捏他脸颊，“绝对不报复。”
“说定了？”
“嗯。”
得了免罪金牌，乔眠心情大好，探身搂住秦鹭，使劲往对方怀里蹭，“鹭哥~有了这句话，你以后就是我亲哥！”
“啪嗒！”
秦鹭握在手中的木筷断掉，沉默少许后，一指头戳开乔眠，捏起一块点心塞进他口中，“坐好吃你的吧。”
“好～”
乔眠继续满意地大快朵颐，浑然未察觉出车内气氛有变。
他吃得专注，像只囤食的可爱小仓鼠，腮帮子微微鼓起，粉嫩舌尖时不时舔过嘴角残留的酥皮碎屑。
秦鹭呼吸不自觉加重，等见对方吃得差不多了，秦鹭再次开口：“入葬仪式结束后我再过来接你，先送你回栖山苑换衣服，然后晚上咱们去之前说得那个……”
乔眠咀嚼的动作放慢下来，按照原先的故事发展，今晚乔凛会来拉拢自己，而乔奕也会在此之后跟自己见面，这可是关乎自己未来命运的关键剧情点，不能错过！
“我晚上不出门了，”乔眠打断秦鹭，他有点记不太清原剧情里自己为什么会先答应了陪秦鹭去参加晚宴，后来又临时放了对方的鸽子。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突然感觉不想去了。
当时用得什么借口来着？忘了耶，再编一个好了，“鹭哥，我昨晚一夜没睡，太困了，想早点休息。今晚上的宴会你自己去吧。下次我再陪你去呀。下次一定。”
秦鹭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乔眠从来都是嘴上说得好听，他的“下次一定”约等于没有下次。他向来是这样敷衍自己的，可偏偏自己还拿他没办法。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总还想等到他自己愿意。
秦鹭有些烦闷地按下车窗，从烟盒中磕出一支香烟，目光随意地扫过后视镜时，点烟的动作顿住，继而沉声道，“乔奕来得也挺早。”
“乔奕？在哪儿？”
乔眠赶忙看过去，只见乔奕此时正站在墓园入口处，脸色不太好地望着他们车子的方向。他又看向乔奕手中拎着的纸袋，那上面印着的logo与自己刚吃完食盒上的一模一样。
乔眠嘀咕：“怪不得一大早就没影了，原来是自己吃早餐去了啊。鹭哥，你们俩去得同一家店，你没碰到他？”
“没有。”秦鹭捕捉到他话里的华点，反问道，“一大早没影了？乔奕昨晚一直在这儿？”
乔眠：“对啊，他非要来‘监督’我守灵。说是监督，其实最后和我一块睡着了！”
“是吗……”秦鹭盯着后视镜中的人影，若有所思。
乔眠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打开车门，“我该走啦，感恩鹭哥款待~”
“等等。”秦鹭从另一侧下车追过去，“衣服有带点乱，我帮你整理一下。”
他熟稔地伸出手，帮乔眠整理起并不歪斜的衣领，指尖似有若无地抚过细白脖颈。
乔眠被弄得痒痒的，笑嘻嘻拉住秦鹭胳膊，不让对方继续乱动。
他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挑，浓而密的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柔软阴影。
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映得他像只秾丽夺目又骄纵易碎的瓷娃娃，美得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藏起来占为己有。
秦鹭瞥向仍在站在原地的人影，随即俯靠在乔眠耳边，“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都方便。”
“知道啦！”乔眠笑着轻快应下。
秦鹭亲昵勾勾他鼻尖同他道别。
不远处，乔奕面无表情地观赏完两人间的亲密互动，转身走进墓园，将手中的纸袋丢进路旁的垃圾桶。
*
葬礼结束后，乔眠跟着众人返回栖山苑，他舒舒服服地泡完澡，将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内。回家的感觉真好！不用躲债的日子真好！
暮色沉沉之际，有人敲响他的房门。
乔眠从熟睡中惊醒：剧情来了！
他快速跳下床，打开房门，门外站着得果然是大哥乔凛。
乔凛和自己一样，也是这个小说世界中的反派之一。
乔凛是乔正渊前妻所生，与乔奕同父异母。乔正渊在世时，他跟乔奕表演兄友弟恭，乔正渊去世后，他立马暴露本性，想将乔奕扫地出门。
结果被早有准备的乔奕反杀，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在精神病院里失控发疯的下场。总体来说是个阴险狡诈、笑里藏刀的反派。
等等？不对啊！为什么同为反派，给乔凛的定位是“阴险狡诈、笑里藏刀”这种好像还有点厉害的词，而给自己的定位却是“愚蠢透顶，屡教不改”？听起来就很弱呀！自己明明比乔凛戏份更多、更活跃呐，怎么也应该算是个BOSS级人物吧？
嗯……这么说好像也不准确，毕竟自己觉醒时只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基本框架和部分设定,除了知道自己经历过的剧情外，对其他没有实际参与过的剧情差不多一无所知，所以很难说自己和乔凛谁在小说中主线戏份更重。
按照当前这个设定来推断，难道乔凛其实才是乔奕故事线里的前期小BOSS，而自己只是个纯炮灰？
呃，好不爽。
算了，自古BOSS必须死，但炮灰还有救……
“小眠，”BOSS反派出声叫停炮灰反派的胡思乱想，“发什么呆呢？不请大哥进去坐坐？”
“哦，对对，大哥快进来吧。”
乔凛步入房间，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室内堆得凌乱的各色奢侈品，眼底闪过不屑。他在沙发上坐下，开场白与乔眠记忆中分毫不差。
“小眠，爸爸走了，以后这个家就只剩下咱们两个至亲了。乔奕……到底是外来的。咱们俩才是自小一块长起来的。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大哥心里永远就只认你这么一个弟弟！”
“大哥知道，自从乔奕来了以后，你受了不少委屈，就连爸待你也不如从前了。这些都是乔奕的错！你不喜欢乔奕，大哥也不喜欢他……”
乔眠不耐烦打断：“行了哥，前面这些啰啰嗦嗦的就不用说了，直奔主题吧。你今晚来找我，无非是想让我帮你对付乔奕，等你将来掌控了乔氏，你保我下辈子衣食无忧，对吧？”
乔凛乔凛微微一愣，看来乔眠没以前那么好糊弄了。他收起哄小孩的神色，正经谈起条件。
“小眠，既然你和大哥想到一起去了，那咱们就直说吧，从今往后你听我的，咱们兄弟联手把乔奕弄走，事成后，我分给你5%的集团股权，外加御水湾的两套房产，怎么样？”
乔眠很干脆地摇了摇头，“不怎样。我不打算再和乔奕作对了。”
乔凛有些恼，“什么意思？觉得少了？别忘了，爸这次虽然走得急，没有留下任何书面遗嘱，但他之前可是多次说过要把你从继承人之列中排斥掉。换言之，你本来就没有资格再从乔家拿走一分钱！”
乔眠没接话，安静到诡异。
见他没有如往常般立刻跳脚反驳，乔凛当是自己的话说重了，又换回一副温和口吻，语重心长道，“小眠，以你的情况，想同我和乔奕争家产根本没希望。不过你放心，只要这个家以后是大哥说了算，大哥就绝对不会不管你。”
乔眠依旧漫不经心地听着，同时默默疑惑，乔凛这次怎么改台词了？上回儿好像没说后面这些？
不过也对，上回儿乔凛才刚说到“要联手对付乔奕”时，自己就已经兴高采烈地同意了，根本没机会听对方后面的话。
看乔眠还是反应平淡，乔凛继续劝说，“小眠啊，大哥虽然有心想关照你，但问题是，乔奕肯定不会答应。”
“你占着他的身份在乔家享受了这么多年，而他却一直在外面流浪，他心里对你能没有怨气？更何况，你这些年也没少对他搞小动作吧？”
“现在爸爸不在了，乔奕手里又握着不少咱们乔家的资源，他要是想趁着乔家重新洗牌的机会整治你，简直易如反掌……”
【我超记仇。】
乔眠耳边猛地响起了乔奕昨夜的话，顿时紧张。
乔凛说得对，乔奕对我本就有怨气，而我又实打实地对他做过不少缺德事，如果不能跟他彻底和好，那就算我这次不站队乔凛，那个小心眼将来万一翻旧账，肯定还是会收拾我！
啊啊啊，不想被乔奕关起来折磨啊！
此时此刻，乔凛再说什么，乔眠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将乔凛从沙发上拉起，“大哥，到点了，你该走了。”
乔凛：“什么到点了？小眠，你今天很奇怪，平时提起乔奕时，你不是这个态度。发生什么事儿了？”
“什么都没发生！总之我是不会帮你对付乔奕的。”
乔眠没法解释，一个劲把人向门口推，临至门前，他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道，“大哥，你也别跟乔奕争了吧。你斗不过他的，不如趁早算了。”说不定，结局还不至于太惨。
乔凛垮下脸，冷笑着用力在乔眠肩上点了点，摔门而去。
乔凛离开后不久，乔眠掐算着时间再次打开房门，径直跑向旋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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