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甜还是不放心，“你得上点心，别叫你爸妈有什么想法。”
林多多知道她的意思，伸手关了灯，人也往被子里钻了钻，说实话，夏天的时候开着空调盖被子睡觉真是人间最享受的事，她小时候只有电扇，而且家里头只有一个，爸妈夜里头不用，范城也不用，小电扇就在她床头摆着，给她带来些许的风凉。
电扇有个毛病，天气不太热的时候，用它很能感觉到凉意；等天气真正热了起来，电风扇的风起来，吹在人身上，会越来越热。等回林家后，她才享受到空调随便吹的待遇，还不用担心电费，“不叫他们知道就好了，再说了，我只是签个字，别的我又没怎么着。”
郑甜有时候想想怎么就这么个关系的，论起来还真是乱呀，“反正吧，你自己上点心。”
但她又回过味来，“哎，这个事，陆晓知道吗？”
“我给他说过了，他觉得交保险没意思，不划算。”林多多也不瞒着她，“不知道他怎么算的，还不划算，要不划算，为什么这种保险以前没有正式单位还没享受呢，现在还不是刚好凑着才能保嘛，要不是凑着了，想保也没的机会参保。”
郑甜家亲戚也有人参保的，现在每个月准时就能收到退休工资，她那个亲戚还在到处说这个好，一来自己每个月都有固定的钱打进来，二来是也减轻将来孩子的养老负担，现在都是独生子女的这种，将来孩子养老就是面对的有可能是八个人，如果每个人每个月都要给一定的钱——这么算起来就得收入多少才支撑得起，再说了就算是孩子收入高，也能每个月给，可能也会面对孩子下意识的话，啊，这么快就用完了，都怎么花的，怎么又来要……
谁听这样的话都得窒息，别人有千万的，还不如自己兜里有。郑甜是十分认同这个道理的，“什么嘛，要是不划算，干什么还有前提呀，刚好凑上政策，也能省上一点，不更好嘛。再说了，陈叔李婶这样每个月都有退休金，他们以后的日子你都不用发愁了。”
“是呀，”林多多就是这么想的，“我也负担小一点，是吧。”
郑甜附和，还是得问她，“是的，就是这样的，但是李婶到退休年纪了，陈叔还没到，这付到退休年纪还有这么多年，你拿得出来呀？这边要交保险，另一边还要给陈叔付贷款的月钱，能出得了吗？”
她还是提醒她，“你这么着给陈叔李婶付出，陆晓同意吗？”
林多多想得还是有点“天真”，“我给他说过了呀。”
郑甜叹气，“你先摸摸你自己有几个钱，再看看自己的能力好不？我知道你想陈叔与李婶将来过得好，可你快结婚了，等结了婚，你要是给你爸妈缴这个钱，他可能问题还不大，要是晓得给陈叔这么一直缴到六十周岁，你觉得了会同意吗？”
这真问到点子上了，问得林多多话梗在那里，“他、他好像不会同意。”
郑甜就有点迟疑了，“那你最好还是跟他说清楚，不然怕他有什么想法。”
林多多已经问过一次了，人家觉得没必要，她在被窝里叹气，“我想想怎么说吧。”
郑甜还要再说些什么，已经听见里面有人在叫她，赶紧对她说，“我还得忙，你就自己想想看怎么跟陆晓把这个事说了，省得以后他们家有什么话的。”
林多多将手机声音稍微按低了一点，选了个悬疑破案的剧情解说放在自己的床头，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解说想要慢慢陷入梦乡——今晚不一样，她精神十足地听完了整个视频，就觉得自己完了，这是要睡不着了，不由得发信息给陆晓，“我想离开厂里，换个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陆晓没有立即就回，在等待的时间里，她刷别的视频，每一个视频都让她觉得毫无滋味，终于等来了陆晓的回复，她立即就点开看，是他发的语音，身边还有些吵闹的声音，还有些荒腔走板五音不全的“狼嚎”，分明是在唱K。
更让她眉头皱起的是陆晓的话，“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工作？”
她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进退两难了，家里头这个话已经让她不好再提留下来的话，因为这个可能性不存在，当初怎么说来着，让她别在外面待着，在外面工作还得付房租工作还可能不稳定，还不如家里头，难道缺她一个工位？
她当时是脑子不清醒吧，也就应了，也就做了这么多年了，突然的，她要结婚了，原来这个工位不永久，她没能跟四千年美女一样一个半永久的能做成永久，抿了抿嘴，她觉得唇上非常的干燥，开灯起床，想给自己倒点开水喝，一看床头那个养生壶里面一滴开水都没有——
她沉沉地叹口气，拿着自己的杯子下楼去，一楼还亮着灯呢，林静还在楼下，没看见别的人。
林静已经换了家居服，脸上的妆也卸掉了，头发随意地用发箍箍住，“阿谧他说话一直不经大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哦。”林多多早就习惯了林谧的态度，也就没有什么所谓。
林静听到“哦”这个字，也是眉毛微微上挑，“你对我也这么敷衍的呀？”
林多多给自己倒了开水，自己试了一口，有点烫嘴，但是不很烫嘴的那种，正合她的意，回头看向双臂环在胸前的林静，朝她露出呲着的白牙，“那你想要这样吗？”
林静“噗嗤”一笑，“你不知道你还挺有幽默感。”
林多多自嘲地笑了起来，“你将来嫁妆应该很多吧？”
林静并不否认，“你知道的，这个是事实，家里不会给我少的。”
林多多好像觉得自己的话跟个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可能还会被说，这不是她的钱，是父母的钱，父母的钱要给谁是他们自己的事，也许别人的事，她能把这个道理“共情”一下——呃，她的心都揪了起来，没法共情，她只是可怜自己，“也是。”
她转身想回楼上，但被林静叫住了，林静在后面对她说，“家里没有亏待你的。”
“哦，我知道。”林多多回得很快，头也不回。
真的，林多多自我反省了，喝着有些烫嘴又还能入口的开水，水呢还是他们当地特色的一点点感觉，有一点带着空气里的咸味一样，就如同她明明不喜欢又被拱着生活的人生——她忍不住给范城打电话，“你说这活着有意思吗？”
也就范城能接她的电话，这么晚了，他也是立马接了，好像他是个闲人，什么事都能管上一管的。一听到她的话，晓得她在自我反省呢，“活着怎么没意思了？又受气了？”
还真是他，晓得她是怎么回事，被这么一问，她非但没有被踩上尾巴的感觉，还自己轻笑了出来，“哎，还真是，受一肚子气，都没怎么吃上，就饱了。”
范城睡在陈家，他住那栋留给她妈的那栋房子里，里面干净是干净，空气里漂浮着许久未有人住的沉旧气味，即使早就开窗了半天，还是散不开那种深入砖墙里的浓烈气味——就如同塞在他人生里的一段难以忘记的记忆，他也想拨开，但手不舍得，忍不住开口道，“去吃夜宵？”
她失笑，“不吃，气还没出呢，还饱着呢。”
范城轻“呵”了声，“谁给你气受了？”
她没说，当初他劝她不要回来，当时她还十分头铁，现在这种结果，她到是羞于说出口了，“我明天给爸妈办参保手续，趁这个月办好，妈她下个月就能领退休金，多好呀。”
“舅舅领不了吧，还得再交钱的？”范城一下子就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们两个一共得交多少钱，我来出。”
“干吗让你全出，”她反驳道，“有养老贷的，你记得每个月给爸缴就行，爸那边一直到退休前银行的贷款我来还，等他领退休金了就在他退休金里面扣，不过我想到他能领退休金时恐怕银行贷款也还清了，都不扣了。”
范城不跟她计较这个，直接给她转钱，转了二十万给她，“这些钱你收好，不用给他们办什么贷款，直接交钱就好了，那么麻烦的。贷款去，你自己签字吗？你担保吗？你担保了，怎么回家交待？”
一连串的问题，还有这果断的二十万块钱，让她怔住——她真签字了，陆晓会理解吗？不会的。
林家人会理解吗？也不会的。
她顿时苦笑，手机也传来了短信通知，她一看，是二十万块钱到账的通知，不由得那份苦笑也转成了轻笑，“真的，我也想有时候随随便便就拿出钱来，多好呀。”
“我有。”他这么说。
难得的语气稍微放沉了一点。
她“哈哈”笑起来，嗔怪道，“又不是我的。”
“可以是你的。”他这么说。
她当时脸颊就红了起来，烫了起来，好像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开放了一样，她还是压着声音道，“什么嘛。”
“我不想因为你需要时才给你，你不需要的时候，我也想给你。”
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离得那么远，听得耳朵里是那么的近，近得她仿佛都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叫他给听见了——为着钱跳动的声音是那么的强烈，强烈的她都快要以为心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一手按着自己的胸口，轻轻地告诫自己，她有陆晓了，“有钱就这样子乱花呀，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随便送钱，我挂了啊，我困了。”
纯粹就是一个已读乱回，把手机一扔，也不听视频入睡了，就把空调被拉起来蒙住头，可怜的双脚就暴露在空调的冷风里，没一会儿，就吹得她把被子往下拉，将双脚给盖住。但心呢，还是砰砰的跳，跳得她都觉得难为情。
死手，干嘛要打电话呢——
但是钱呀，她好喜欢呀，不用办贷款，也不用为担保人签字而发愁，也不用叫林家的人对她有什么别的想法，来得顺顺当当，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了，她没有什么可烦恼的了。
范城，那是谁呀，是爸爸的外甥呀。
有陆晓了，她还不好吗？陆晓是什么来着，青年才俊呀，她有什么的，什么也没有，一个陆晓还不够她飘的吗？怎么敢的，怎么敢的还敢想范城的，是她表弟呀。
光一想，就窒息了。
她想她还是睡觉吧，人呢，太晚睡觉就不太好的，容易多想呢。
这一睡了不得的，就睡到被敲门，“砰砰”的，敲得她脑壳疼。
她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脸色不好看的林太太。
这让林多多一愣，“有事吗？”
林太太看着她分明是才睡醒的模样，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呢，现在都几点了，还不去上班的？就算是让你结婚后去陆家，你也不是现在就不上班吧？”
一连串的质问，将林多多逼得哑口无言。
“你现在就不上班，是不是觉得我们亏待你了？”林太太依旧质问她。
林多多忽然觉得有点荒唐，莫名的荒唐感从天而降，砸得她挺想笑的，又怕这一笑又惹得林太太脾气更大——她体验过的，以前也想学想个撒娇卖乖什么的，落在林太太眼里她是在作怪，到是歇了这个念头，“没有。”
林太太怀疑地看向她，见她站在跟前，也不抬头，一时间也觉得无趣，甚至也没有再质问的兴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林多多心说，她在家这几年，真是够反省的了，甚至也怀疑自己身上有根刺，会时不时地刺上林太太一次，才叫林太太对她意见这么大——或者更确切地说，她不是身上有刺，本身的存在就是那根刺，让林太太无时无刻地觉得难受，别人可能在后面说她的闲话，说她为了生儿子，把第二个女儿送人——
这是她的错吗？林多多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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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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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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