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震慑你、威胁你,”唐琦语气轻飘飘地继续:“不过他们很倒霉,错误地预判了人数。他们肯定没有料到你会跟我们在一块。”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你应该能预料到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唐琦眼神落在路程和身上:“你要日夜祈祷自己每次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死里逃生吗?”
路程和没开口,唐琦却仍旧淡淡地盯着他:“你当然可以继续什么都不说,但是下次你不一定会有开口的机会。”
“我可以坦然地告诉你,我跟要杀你的人略微有点冲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少现在,我们是一条战线的人。过了这村可能就没人会对你的话感兴趣了,路程和,你就带着你的秘密等着下一次的暗箭吧”
“铮野兄!你说什么呢!”路觉真站过来有些急切。
“哦,”唐琦看向路觉真嘴角一勾:“差点忘了,你还有个弟弟。”
他眼神重新转回路程和身上,语气依旧淡然:“你不怕自己死,难道也不怕他死吗?”
唐琦歪头笑起来,“斩草要除根呐,路兄。”
路程和沉默很久才终于开口:“让他走。”
“哥你干嘛!”
“让他先走。”路程和仍旧道。
唐琦看了程君实一眼,后者颇有默契地拽过骂骂嚷嚷的路觉真往一边去。
路程和:“如果我全都说了,你能保我弟弟平安吗?”
“不能。”他回答地毫不犹豫。
“你——!”
“路兄,”唐琦耸起肩:“我又不是神佛,你许错对象了。”
“我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我只有一个要求,”路程和看向他:“你若是还有点良心,或者就当是可怜也行,如果觉真遇到什么致命危险,我要你去救他。一次,我只求你救他一次,余后都算他的命数。”
“你是在托孤吗?”唐琦环着手。
“我肯定活不长了,所以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我绝不会说一个字。”
唐琦觉得好笑,说:“我就算真的答应,你死都死了,我不去做,你又能怎么样?”
“我没有办法了,”路程和说:“我其实一点都不相信你,可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不相信是对的,我也不需要你相信,”唐琦笑了两声突然侧身露出那边的程君实和路觉真:“给你指条明路,他对自己的小徒弟可是真心的。”
“这个人性子直,一根筋,认定了人就会拼命保护。你要是抱着他腿哭一哭,或许他一心软就给你弟弟当上免费护卫了。路兄,你也别那么悲观嘛,兴许你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唐琦环手笑起来。
他眼神转到程君实那边,仰起下巴冲他吹了声口哨。程君实听声抬头,拎着路觉真后颈在他“哎呦哎呦”的控诉声中把人带了过去。
“默契啊君实兄。”唐琦抬手在他胸膛上轻拍了两下。
“话都摊开说了,你也该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了,路兄。”
路程和轻叹口气,抬起低垂的头终于开口说:“我离开金北的原因是因为我不想死。”
“死在战场我是不怕的,可我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
“自己人?!哥这是什么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路觉真哏着的头被程君实猛地摁下去,路程和又接着说:“半年以前金北有过一次选拔,他们组了一支特别军队名字叫‘刃狼’,人数大概几十个吧。”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是被选中的第三批‘刃狼’,选拔几乎每三个月会开展一次,前两批的人没有一个回到军营过。”
“特殊队伍的组建需禀明陛下,‘刃狼’的番号没有经过策批按理说不能组建,你进入‘刃狼’后都做了些什么?”程君实问。
“前一段时间很正常,让我们学习马术、弓箭、还有短剑,我原以为只是普通的特训,但等学到短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有点奇怪——我们练的全部都是南洲的技法。”
“他让你们学习南洲的兵法?”唐琦有些惊诧,路程和又说:“我们当时也很奇怪,但是领兵的人解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觉得可能是什么战术便没有多问,直到那天。”
所有人屏息凝神起来,路程和缓缓开口:“领兵的拿来了很多套盔甲,是南洲军的。他让我们所有人穿上,前几次马术弓箭已经淘汰了一批,他说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道选拔。”
“最开始他拿了一颗白菜用绳子栓起来让我们一个个砍,用弓也行,用剑也可以。所有人砍过之后,他随机叫了两个人站在前面,然后命人牵来匹马,那马是领兵人的坐骑,很名贵被养的很好,我们平时也会喂喂它。”
说到这路程和不自觉抖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场景:“他让那两个人杀掉他的马。我们一开始都以为听错了,那两个人也是,都愣住了没有一个人动,我当时还以为在开玩笑,但就在犹豫的这几秒,那两个人被领兵人杀了。”
三个人听愣了,路觉真瞪圆了眼睛:“就…就这么被杀了?”
路程和点点头:“血溅了一地,很快就到第三个第四个,为了保命他们不得不选择刺向马的脖子,那马悲鸣一声倒在地上,我们都被吓住了,但选拔还是没有结束,领兵的又带上一个女子,是他的美妾。”
“他让你们……杀了那个女子?”唐琦试探着开口。
路程和无力地点点头:“接下来只要他的命令我们有任何迟疑都会被直接杀掉,最后甚至只剩下十几个人。”
“怎么会有如此惨无人道的训练方法?”程君实拧着眉头说。
“历史上确有这样的记载,不过那是因为训练的人需要一支绝对不会生出反意的军队,他要的是任何命令都可以毫不犹豫执行的下属,可以说,他需要他的队伍没有人性。”唐琦接着问向路程和:“你们没有人反抗吗?”
“不敢啊,违抗军令是要被杖死的。”
“‘刃狼’是谁在组建?待我回京必要禀明陛下。”程君实恨声道。
路程和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说:“‘刃狼’就是陛下下令组建的。”
在场几人皆是一惊,尤其程君实整个人像被雷劈似的愣在原地。
唐琦:“后来呢?后来你们做了什么,你又是怎么被调到黎光军的?”
路程和呼了一口气又重新开口:“后来我们通过选拔的三批进行了一次秘密任务,他让我们穿上南洲军的衣服长途奔涉进行了一次军事演习。”
他顿了顿又道:“说是演习,可当出现第一个伤亡的时候,事情就不可控了。”
路程和皱起眉满脸痛苦:“他们都是疯子,杀起来不管不顾,我很害怕,我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所以我逃跑了。”
“我一路奔逃到了一座城池,在那里我碰到了一个熟人。”
唐琦:“谁?”
“周家二公子,周自野。”
路程和:“我与周自野从前便认识,他爹是当朝左监御史,在‘刃狼’选拔之后我就已经不想干了,这次更是让我下定了决心,所以我就跑去求他帮我调出金北。我本是不抱希望的,但当时周自野突然退军,左监御史就真的帮我调离金北进入黎光,甚至为了让我的调军更加合理,左监御史让我顶替周自野的位置在叶首军手下做事。”
唐琦突然一愣,抬眼不可置信地问他:“你逃去的那座城池,是不是叫……鹤城?”
“你怎么知道?”路程和满脸惊惧。
唐琦头皮瞬间发麻,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军事演习的对象就是狼策军。
那支在他出征青藤谷之后被盛晔调出去的南营新兵。
他之前就奇怪他的兵士怎么会被人诱骗着去攻击鹤城,哪怕是有将领带队,他们也不会不生疑。
原来竟是如此,他们被骗着出征,与穿上南洲战盔的“刃狼”对峙,熟悉的南洲杀法根本没有让他们生疑,而“刃狼”全军泯灭人性只会听命。
两军对峙之后,“刃狼”收到撤军的命令,引诱狼策军前往鹤城。
而路程和,就是狼策军攻击鹤城的理由。
一个接纳敌军的城池,当然可以成为讨伐的对象。
至于后来的撤军,那当然只是为了全剿他们做的准备。
什么内奸,什么布防图泄露通通都是那群人作呕的野心。
因为狼策军攻城,所以当时在鹤城的叶迁自然而然觉得狼策军内部有奸细,带兵攻城的李无渊只是棋子,是被贩卖的棋子。他带兵死战的时候绝想不到正是他们的不放弃把自己拖入了无底深渊。
攻城结束,李无渊被盛晔带走,剩下的兵士全部坑杀,与此同时京州城内出现另一个人——张栋。
张栋和李无渊相似的容颜就是他被选中的原因,
他们在坐实狼策奸细的同时流通假军牌,目的就是为了让当时还在南征的剑北侯死在他们预定的理由中。
因为出卖、因为奸细,剑北侯死的理所应当,没有人会怀疑他真正的死亡是因为别的。
同理,他们利用相同的方式杀死了他。
那个本该死在喀秋的唐琦。
所有人都成了牺牲的棋子。
一场早有预谋的设计隐瞒的是通敌叛国的真相,这场局里他们甚至欺瞒陛下,罔顾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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