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之际,慕子青悠悠转醒。
本想活动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手被还在昏迷的慕柏川死死攥住,根本抽不出来。
看着地面上飘散的海棠花瓣,他想起来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祸害遗千年。
他笑自己,也笑慕柏川。
也许是两人运气好,在下落的过程中被一棵从悬崖上生长的海棠树接了一把,虽然没有摔死,但是受的伤也都不轻。
也许是慕柏川在下面承受的压力冲击都更大,伤势比慕子青严重得多,整张脸惨白,附近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一副死相的样子。
“看在你救了孤一命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的先不杀你。”
他刚想抬起没有被慕柏川攥着的右手,却发现了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情。
他的右臂断了。
这么多年的毒药浸染,他的痛感早就比寻常人低了很多,如果不是发现右手不受控制的发抖,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慕子青费了好大力气将自己完好无损的左手从慕柏川手里抽出来,站起身来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慕子青随手撕下几块碎布,将右手固定住,拖着慕柏川被水泡的更加沉重的身体来到岸边,认命的去附近寻找干柴和吃食。
等到慕子青把火点着,天都大亮了。
他把慕柏川刮得破破烂烂的外袍褪下,撕成一条一条的裹在他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然后坐在火堆的另一侧,漫不经心地啃着自己采来的不知名野果。
慕柏川是在一种被包裹的喘不上气的窒息感中醒过来的。
慕子青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件事,但是没有挪动身体,连头都没抬,漫不经心的说道:“醒了就喝口水吧。”
慕柏川艰难地直起身子,看着放在身边水,本来悬着的心放下,清水入喉,缓解了干渴带来的不适感。
慕子青将手边的果子也扔过去了几个,有些不适应两人之间和换的氛围,尴尬的开口道:“先吃点吧。”
这果子虽然看着青涩,但是汁水很多,倒也能够饱腹。
慕柏川将果子咬了大半口,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僵硬,他看着慕子青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没有一点觉得难吃的样子,眼中有些不解。
“吃啊,你为什么不吃?”慕子青看着他看看果子又看看自己,内心疑惑。
慕柏川消化了半天才意识到慕子青是真的觉得好吃,并不是故意折磨自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果子吃进嘴里。
除了轻微的吃果子的声音和干柴烧的噼里啪啦的响声,两人之间相视无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果子有毒,或许是慕子青吃得太多,整个人突然吐了一口鲜血。
慕柏川心急之下想要起身去查看,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摔倒,整个人扑倒在慕子青的身上,将他盖了个严实。
慕柏川呼吸急促,热气洒在慕子青脸上,让他十分不自在。
他伸手将慕柏川推开,尴尬的说道:“你腿好像断了。”
“你没事吧。”在慕子青开口的同时,慕柏川问道。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
许久。
“姜至。”慕子青主动问道,没有提起他现在的名字。
“嗯。”慕柏川手上攥着他给的果子,语气低沉。
“你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身份的?”
“在被你……救了之后不久。”
慕子青问什么,慕柏川就回什么,在这深不见底的悬崖下,经历了生死之后,两人之间倒是显得更加直接,没有遮掩,谈话都显得心平气和。
“你是因为知道万鹤楼是我的产业,所以才大张旗鼓地封楼吗?”
“不是。”
“你这次南下,为什么要带着我。”
“……”
这是慕柏川没有直接回答的第一句话。
慕子青没有逼迫他回答,只是问出了第四个问题。
“慕柏川,你想当皇帝吗?”
慕柏川的眼眸平静的像眼前的湖面,他直直地看着慕子青,摇摇头。
慕子青笑了笑,语气轻快了不少,“我姑且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他回望慕柏川的眼神坦荡。
“慕柏川,我想做皇帝。”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野心,此刻衣衫破烂却丝毫正挡不住他身上耀眼的光芒。
慕柏川喉结滑动,脸上是因流血过多的苍白,鸦黑的睫毛遮住了视线。
“我没想和你争皇位。”
“你最好真能如此。”
若是此人真的能做到,也许等自己大仇得报的那一日,绕他一命也不错。
慕子青看着眼前人锋芒尽敛,温润如玉的模样,心情颇好的想。
也许到了那时,慕柏川会为了他那个骨肉相连的父亲,与自己兵戎相见也说不准。
“慕柏川。”
“嗯。”
慕子青面容正经,再次提出了昨日他在客栈的提议:“我不计较你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南下了,以后我们和平共处。”
“好。”
从昨夜逃亡到现在,慕子青累的不行,脑袋昏昏沉沉,没听清慕柏川最后说了什么就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慕柏川一点点挪到他的身边,动作轻柔地抬起他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膝上,岁月静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广白带着当地府衙的侍卫赶了过来,发现了靠在一起,昏迷不醒的二人。
“王爷!太子殿下!”
县令看着被抬进房间的二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赶紧吩咐道:“快快快,快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请过来!”
在他管辖的地方,死了一位太子和一位王爷,就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侍女进进出出端出好几盆血水,看的县令额头上的冷汗是越来越多。
“怎么样了?”县令抓住一位出来的大夫,急迫地问道。
“伤势稳住了。”
县令长舒了一口气,心放进了肚子里。
“苍天保佑,苍天保佑。”
慕柏川二人被安排到了两个房间,慕子青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下是舒适的丝绸,断了的手臂也被细致的包裹,倒也没有多少意外。
“殿下!”侍女推开门,看见慕子青坐在床榻上,心下一惊,赶紧走到他面前想要服侍他穿衣。
慕子青伸手制止,询问道:“慕柏川呢?”
“安王殿下在您隔壁修养,还未醒来。”
慕子青点头,从容地起身。
“我去看看他。”
慕子青推开门,差点没笑出声。
慕柏川受伤的腿被一根绳子悬挂在床上,整个人都被包扎的很严实。
慕柏川睁开眼睛,看见慕子青眼中充满笑意,又看看自己的样子,有些窘迫,红色爬上了耳根。
跌跌撞撞闯进来的县令完全没看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正了正衣冠,给二位行了个大礼。
“苍城县令梅正兴见过太子殿下、安王殿下!”
慕子青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床边,给人一种两人关系要好,兄弟情深的模样。
他看向梅正兴,笑容不达眼底,语气和缓却无端让人生出一种冷意。
“梅县令,这苍城在您的治理下,还真的,一、片、祥、和。”
梅正兴身子都颤抖了。
那夜他睡得正香,就被一阵急迫地拍门吵醒。
他推开门,广白站在府衙侍卫的最前面,广白将安王殿下的令牌怼到他的面前,急色厉声道:“安王和太子殿下遇险,你速速召集所有侍卫,全力寻找二位殿下踪迹。”
“若是殿下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事关脑袋,梅正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解释道:“殿下、殿下!这群贼人盘踞在城外,人数众多,势力庞大,再者,再者他们从不进城,只、只……”
“只在城外趁火打劫,并不在城内兴风作浪,所以梅县令也就置之不理了,是吗?”
听着慕子青的话,慕柏川的眉头也皱起来,目光冷淡的看着跪在下面的梅正兴。
两道目光落在梅正兴的身上,他感觉离死亡都近了不少。
慕子青站起身子,走到他的身边,语气轻佻漫不经心,“梅县令,孤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好好说。”
梅正兴连声应是。
这寨子兴起时间不长,也就一年,名叫木江寨。
他们在城外安设旅馆,专供旅人歇脚,对着外来的旅客下手,表面上说劫富济贫,私下再将搜刮到的油水分一成给县令,事情也就顺理成章,无人在意了。
很显然,慕子青二人有些倒霉,这群人也是眼瞎,正好截了最不该截的人。
“行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慕子青没说罚也没说不罚,只让他们所有人都退下,单独与慕柏川商量。
“你怎么想?”慕子青问道。
慕柏川一脸正然,语气凌厉:“杀。”
此事绝对不像梅正兴说的那么简单,一看就有所隐瞒,梅正兴此人,贪赃枉法,纵容马匪肆意,该杀。
慕子青听懂他的意思,摇摇头,说道:“他的狗命先留着还有用,用完再杀。”
卸磨杀驴,慕子青惯用的手法。
既然县令和木江寨私下往来,就一定有联系的方式。
他让广白告诉县令,找个由头把广白送进寨子打探消息,等到慕子青二人伤势好了,亲自去取寨主的狗头。
“告诉他要是还想脑袋好好长在脑袋上,就把事情做得细致些。”
骗他的,做得好与不好,脑袋都得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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