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洒在崭新锃亮的橡木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薄荷香水和实木家具混合的、独属于“新家”的清冽气味。
饱饱赤着白嫩的小脚丫,像只初探世界的小鹿,在地板上轻盈地旋转、蹦跳,乌溜溜的大眼睛映着满室光亮,发出奶声奶气的惊叹:“妈妈!我们的新家真好看!我好喜欢呀;!”
可欣倚着光洁的岛台,唇角噙着温柔笑意,目不斜视地看着饱饱充满童真的笑脸,她的笑脸,仿佛有一种魔力,能治愈她心底里创伤的魔力!
指尖正捻起一颗刚从冰水里捞出的樱桃。饱满欲滴的深红果实,表皮凝结着细密冰凉的水珠,在透过落地窗的阳光照射下,折射出近乎妖冶的光泽。
佳琪将盛满樱桃的水晶碗轻轻推至餐桌中央,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目光却虚虚地落在跳跃的光斑上,“昨天想叫橙橙带小皮球过来热闹,电话里听着…她嗓子哑得厉害,气儿都喘不匀似的。”
可欣正慵懒地陷在柔软的布艺沙发里,指尖刚捏起一颗樱桃送到唇边,闻言动作一顿,嫣红的汁水瞬间溢出,沾染上她精心保养的指甲。
“听说是新交了个男朋友?”佳琪秀气的眉毛微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八卦意味,眼波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由自主地飘向半开放式厨房里那个忙碌的挺拔身影——方淮系着那条她挑的深蓝色围裙,正专注地翻动着锅铲,侧脸的线条在蒸腾的热气中显得格外柔和。
“不开心?该不会是…”她耸耸肩,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恋爱中人特有的甜蜜炫耀,“哎,我这阵子被某人缠得呀,脚不沾地的,哪有功夫去八卦她呀。”
樱桃的清甜在可欣舌尖化开,却诡异地尝出一丝铁锈般的腥涩。三天前,警局调解室里陈敏那张因愤怒和疼痛而扭曲的脸,那双淬了毒般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冰冷的座椅,消毒水的气味,对方律师公式化的语调…还有陈敏捂着肿胀脸颊,从齿缝里挤出的那句嘶哑诅咒:“林可欣…你给我等着…”
“呀——!”
饱饱一声短促的惊叫,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碎了可欣脑中阴冷的画面。只见佳琪不知何时已如灵巧的猫儿般绕到了小家伙身后,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意,眼疾手快地将一颗饱满的樱桃塞进了饱饱微张的小嘴里。
“甜不甜呀,小饱饱?”佳琪弯着腰,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小女孩细软的头发,可那双含笑的眸子,却像黏了蜜糖的蝴蝶,牢牢地、痴痴地粘在厨房里那个宽厚的背影上,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锅铲翻动的声音。
饱饱被嘴里的甜蜜激得一个激灵,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松鼠。她顺着佳琪阿姨那几乎要拉丝的目光瞧过去,落在方淮叔叔身上,立刻夸张地皱起小鼻子,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咦惹~~佳琪阿姨羞羞脸!眼睛都要长在方淮叔叔身上啦!”
“小坏蛋!敢取笑我!”佳琪佯装羞恼,张牙舞爪地扑上去,精准地挠向饱饱最怕痒的咯吱窝和腰间软肉。
“咯咯咯…哈哈哈…救命呀妈妈!”饱饱爆发出银铃般清脆又肆无忌惮的笑声,像只被惊扰的小鸟,尖叫着、蹦跳着在崭新的客厅里东躲西藏,柔软的地毯吸去了杂乱的脚步声,只留下满室纯粹而鲜活的欢乐。
可欣静静地望着眼前这充满烟火气的喧闹一幕,心头那块因陈敏、因傅宣、因逝去的姑妈而冻结的坚冰,似乎被这暖融融的笑声悄然融化了一角。一丝久违的、带着酸涩的暖意悄然漫上心尖。
爱情?
呵!
她心底无声地嗤笑。有女儿软糯的依偎和依赖,有事业赋予的底气与支撑,有佳琪这样吵吵闹闹却鲜活真实的闺蜜相伴…这些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难道还不足以填满那点名为“爱情”的虚空吗?足够了。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响起。佳琪不知何时已气喘吁吁地举着手机窜到她面前,屏幕上定格着刚刚抓拍到的画面:阳光里,饱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脸,可欣侧影温柔的笑意,还有背景里方淮在厨房忙碌的温馨一角。暖色的滤镜下,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瞧瞧!什么叫人间值得!什么叫岁月静好!”佳琪得意地晃着手机,眼睛亮晶晶的,“这么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历史性时刻,不发朋友圈让那些眼红的八婆瞧瞧,简直天理难容!”
朋友圈…这三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可欣的神经末梢。指尖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
陈敏…那个被她亲手送进医院的女人,此刻大概正躺在病床上,一遍遍刷新着手机吧?想象着对方看到这条朋友圈时可能的表情——嫉妒、怨恨、发狂…一丝隐秘而冰冷的快感,混杂着更深沉的疲惫,悄然爬上心头。
她向后深深靠进沙发宽大柔软的怀抱里,昂贵的真皮面料带着微凉的触感。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兴奋的佳琪,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烟:
“哦,忘了跟你说。我前几天,把陈敏给打了。” 她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下手…没怎么留情。打得挺重。你说,我现在要是发这条乔迁大吉的朋友圈,她是会气得当场吐血三升呢,还是…直接找个最近的河跳下去一了百了?”
“哐当!”
佳琪手里捏着的另一颗樱桃,连核带肉,直接掉在了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滚了几圈,留下一道浅浅的湿痕。她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足以塞进一个鸡蛋。短暂的死寂后,是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什…什么?!你…你打了陈敏?!什么时候的事?!天呐!我的祖宗!快!快说说!后来怎么样了?!” 前一秒还在岁月静好的佳琪,瞬间化身瓜田里最兴奋的猹,一个箭步冲到可欣身边,紧紧挨着她坐下,脸上是混合着震惊、崇拜和熊熊八卦之火的复杂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可欣。
可欣偏过头,视线落在窗外葱郁的绿植上,阳光在叶片上跳跃。她扯了扯嘴角,牵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没什么后来。她当时…嗯,挺狼狈的,大概有几颗牙松了吧,满脸是血,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描述天气,“最后闹到警局,赔了点医药费,了了。” 她顿了顿,仿佛补充一个无关紧要的注脚,声音却冷得掉冰渣,“她自找的。”
佳琪倒抽凉气的声音更响了,看向可欣的眼神简直像在瞻仰一尊突然显灵的战神雕像。“可…可欣!”她激动地抓住可欣的手臂,声音都在发颤,“你…你真是…太牛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姐!我的偶像!待会儿开席,我必须敬你三杯!女中豪杰!当代木兰!”
话音未落,厨房的玻璃移门被轻轻拉开。方淮端着托盘走了出来,带着一身温暖的烟火气和诱人的食物香气。
那盘他精心炮制了许久的红烧五花肉,此刻正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深酱赤红的色泽油亮诱人,肥瘦相间的肉块颤巍巍地堆叠着,筷子只需轻轻一碰,酥烂的肉质便如花瓣般散开,浓郁的酱香混合着肉香,霸道地攻城略地,瞬间盖过了其他菜肴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然而,方淮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旁边几位专业大厨精心烹制、摆盘如艺术品般的硬菜,他端着托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喉结也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哇——!”
佳琪的反应堪称教科书级别。
她一脸秀逗,望着方淮眉目间带着难得一见的柔情,走过来时,一阵香风扑到方淮身边,声音甜腻得能拉出丝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爱意:“亲爱哒!你的封神之作来啦!可欣!我可跟你赌一包辣条!就凭这盘肉,我今天能空口干掉三碗白米饭!不!五碗!”
“这么厉害?那我必须好好品鉴一下!” 可欣配合地露出期待的笑容,扬声催促还在玩闹的饱饱,“饱饱,别疯啦!快洗手,准备开饭咯!方淮叔叔的大餐要冷啦!”
方淮紧绷的嘴角,在听到可欣那句“方淮叔叔的大餐”时,终于抑制不住地、像个得到肯定的大男孩般,悄悄向上弯起了一个满足的弧度。
简短的入宅仪式在上完一炷清香后结束。客厅里,两张铺着崭新桌布的长方形餐桌已经摆开。一张是给辛苦了大半天的摄影师、工人等工作人员准备的,另一张则属于可欣和她最亲近的朋友们。菜色基本一致,但氛围却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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