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用两餐之外,瑜安的时间就一直耗在府宅的账务和宴会采买的开支上,坐累了便起身瞧瞧窗边的兰花。
正拿着湿帕子擦拭兰草叶上的细尘,廊下响起急匆匆的脚步,直到满脸怨气的宝珠进门后,瑜安便大约猜中了。
她笑着问:“怎么,府上的哪位管事又给你脸色看了?”
刚核算完的账目,方才是叫宝珠去送给管事去了。
宝珠黑着脸,浑身不爽道:“这回不是管事,是姑爷。姑爷说近来开支太大了,叫咱们不能铺张浪费,办生辰宴的用度要减半。”
减半说来轻松,可是换在瑜安这种干事的人身上,便算是无端为难了。
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宴会既然要大办,钱财便是必不可省,她已按着沈秋兰的意思尽量节省了,若再减半,那这活还有什么做头。
瑜安:“你听清楚了,是大爷的意思?”
按理来讲,这件事纪景和是不会过问的。
宝珠没好气:“就是姑爷,我听得清清楚楚,管事的给我说的。”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姑娘,我看咱也不必干了,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别到了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她眼下算是明白了,这偌大的侯府不只人难相与,还抠门儿!
褚家向来便是节俭家风,宴会的开支其实不用沈秋兰提醒,瑜安也是能注意到的,可排场摆在那儿,该有的花费是必然的,可若真想纪景和所说经费减半,除了刻意为难,她真找不出另外的缘由。
还是说,他不清楚……
这事儿是沈秋兰交给她的,她也不能不管,只能等晚些纪景和回来的时候商量,究竟是简办,还是照旧。
瑜安拍了拍宝珠的后背,笑着安慰道:“别哭丧脸了,这又不是大事。”
“别说这个了,我方才去账房要咱们院子这月的例钱,人家拿着姑爷的托词,硬是拿不出来,这也是小事儿?”
宝珠皱眉:“出嫁前,老爷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好生照顾姑娘,可现在呢,纪家人每日不是冷脸,就是白眼,真不知姑娘你喜欢上姑爷哪儿了,十四年年前的事儿他怕早就忘了。”
十四年前的事儿,连她都记得模糊了,更别提纪景和,他要是记着才就怪了。
何况,她本就不盼着他记得,这份喜欢单是属于她自己的,她愿意。
今日早晨纪景和说过,晚间会回院里用饭,因着那一句话,瑜安早早就叫人准备了,可惜左右都等不来人,刚打算叫宝珠去问,青雀便来了。
“少爷已经在荣寿堂等了少夫人约小半个时辰,少夫人怎得还在这里。”
瞧着满桌的饭菜,青雀不免嗔怪起来。
他家爷在荣寿堂陪着老夫人就那般干等着,结果少夫人竟然还有悠闲心情用饭。
瑜安意外之余,也来不及多问,直到情况后,忙忙随着青雀便赶去了荣寿堂,到时,后背都生出了层薄汗。
毫不意外,当掀开门帘进去时,除了慈祥的纪母,纪景和的脸上早已携带上了愠色。
瑜安强装没瞧见纪景和的脸色,向着坐在上首的纪母行礼道:“孙媳来迟,祖母见谅。”
“没事,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纪母急忙叫人给瑜安搬了张圆凳,“急得都跑出汗了,快坐下歇歇。”
瑜安抿了抿嘴,就着凳子缓缓坐下,视线不禁往纪景和处瞄了两眼。
“不是专门叫人去传信嘛,怎得还迟了?”
想着今日家中账务,再加上今日多等的半个时辰,哪怕是在长辈面前,纪景和也难掩怫然脸色。
此话问出,瑜安一脸纳闷,再联系起青雀方才传话时的语气和神态,便猜到大概了。
她如实说:“我在半亩院待了整整一日,从未见过有人来通传……”
见纪景和还要开口,纪母忙忙拦下:“好了好了。”
“估计是家中下人给忘了,怨你媳妇儿干嘛,半个时辰而已,有我陪着你,又不无聊,跟自己媳妇儿计较什么。”
纪景和噤声,无奈将放在瑜安身上的视线收了回去。
“我看你这臭脾气能改改了,不然哪天把媳妇儿气跑了。”
从小见大的孙子,她是最知道脾性的,如此见着,她只觉着委屈了瑜安。
纪景和对这位祖母甚是敬重,听着老人这般说,也便不做声了。瑜安也是心有余悸,暗中庆幸有纪母替自己说话。
她与纪母也不熟悉,上次见面还是新婚第一日晨省敬茶的时候。
接着闲聊两句之后,便坐在一起用饭了。纪母性子开朗,不比在晚芳院用饭时压抑,时不时被提点一二,瑜安也高兴。
桌上有道口味重的菜,辣子放得多,纪母仅尝了一口,便止不住地咳嗽。
瑜安下意识伸手去拿茶壶倒茶,谁知又与纪景和想在了一起,两只手就那么一前一后搭在了壶柄上面。
仅仅一瞬,纪景和无暇顾及,急忙给老人倒了杯茶水,瑜安而是在旁将那道辣菜移向了远处。
纪母饮下口茶水后便慢慢恢复了。
纪景和:“您上了年岁,口味清淡是正常,我们在这儿不过用一两次,祖母不必迁就我们,如常便是。”
纪母叹气,摆了摆手:“原想着你们年轻,吃不惯我的寡淡口味,今天瞧着瑜安吃着香,我便想尝尝。”
老人上了年岁,双鬓已沾染上了花白,叹了口气后,悠悠说起话来:“我喜欢双陆,你祖父便学会了博弈,你爹酷爱品茗,你娘便学会了烹茶,一家人不就是这么顾着彼此走过来的?”
是聪明人,话外之音都听得明白。
这是敲打他们,夫妻之间是要相互扶持,相互体谅走过来的。
“早日叫你们过来,还为了一件事,须得你们夫妻两个一起去一趟。”
早些时候,她腿脚还甚是方便的时候,在城隍庙替纪景和看过姻缘,如今也已成家一月,是该还愿的,念在这两日他还有休沐,正好一去。
“好,孙儿明日便去。”
纪母重复:“带着你媳妇儿一起。”
纪景和:……
待三人填饱肚子后,便渐渐停了碗筷,临走前,纪母还将瑜安单独留下说了两句话才放她离开。
瑜安出去时,瞧见纪景和还在门口。
纪景和看了她一眼后,才抬步离开,瑜安紧随其后。
二人径直回了半亩院,一路无言。
纪景和拂袖坐在椅上,斟茶道:“祖母可说了什么?”
瑜安怔了怔,思及方才所说,只能想办法搪塞,正想着,便又听见他说。
“祖母上了年纪,我公务在身,无法亲身尽孝,你整日在家,若是无事,应当多往荣寿堂走走,陪陪她老人家,今日迟到的事万不可再有了。”
纪景和静静说着,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晦暗的光线遮住了他半张脸,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神色。挺拔的后背立在眼前,仿佛时时刻刻在诉说着对她的抗拒。
两日的相处,他总是背对着她,她都找不出面对面的时候。
瑜安沉了沉心,和声道:“我知道,下次不会了。”
瑜安将身上的外氅换下,唤宝珠端来了清水洗漱,她正要开口询问今日经费的事情,结果一声门响,纪景和便已经离开了。
瑜安无奈叹了口气,只好继续洗手。
宝珠咬牙道:“一家老小脾气都大得很……姑娘,您刚才走了之后,我便出去好好盘问了一趟,到底是谁有消息压着不报,叫姑娘受气委屈,结果没一个理我的。”
瑜安抿嘴笑了笑,倒也不在乎:“人家有意瞒你,怎会因为你问了就乖乖告诉你。”
纪府奴仆都是与纪家签了死契的,几乎世代受纪家恩荫遮蔽,再加上都是伺候纪景和多时的人,若是真把事情闹大了,反倒显得她斤斤计较。
这种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宝珠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她家姑娘好心性,碰到什么都善良不愿多计较,可是她哪儿知道,她越是这样,越是容易被人小瞧,现在才刚开始,若日头长了,届时该如何是好。
他们在乎纪景和娶了她是委屈,又何尝知晓,瑜安也是别人家的掌上明珠。她家姑娘出嫁,不是为了受委屈的。
瑜安瞧着她满脸愁绪,安慰道:“你也说了,这也就是刚开始,若是现在连这丁点委屈都吃不下去,以后该如何过活?”
“咱们来的第一天就说了,要是实在过不下去,咱们就拿着和离书回家。”瑜安揉了揉宝珠的脸蛋,正经道:“此话算数,信我。”
瑜安:我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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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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