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苏倩与母亲在经过一翻交谈后,终是趴在苏母的床边沉沉睡去,当她再次醒来时,屋外已漫天金黄。
抬眼朝上看去,苏倩却发现母亲正在向外眺望,愣愣出神,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落日的余晖照在苏母那因病痛变得干瘦蜡黄的皮肤上,为其镀上一层浮光。
感受到身旁传来的动静,她转头慈祥一笑,说话语气满是宠溺:“你醒了。”
苏倩瞳孔中倒影着在夕阳下放光的母亲,恍惚间,岁月倒转,一切又回到了儿时,她并未长大,母亲也未生病老去,一切从未改变。
“妈妈”一声夹杂着迷糊慵懒和撒娇意味的呼喊从苏倩口中发出,引得苏母噗呲一笑。
看女儿一幅还未睡醒的摸样,她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问道:“是不是饿了?”
苏倩白皙清冷的面容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妈,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说我怎么知道?”
“你这大馋丫,从小到大,只要一叫妈妈,就准是饿了。”苏母话语虽是责怪,语气却满是疼爱。
小时候我们总觉的母亲唠叨烦,可长大后我们才发现那是我们夜夜思念的人间仙乐。现在的苏倩对此深有体会,她嘿嘿一笑,并没有反驳母亲的话。
她很想再尝一尝母亲的手艺,回味一下曾经习以为常的味道。可现在母亲连下床都困难,更别说掌勺了。
曾经再平常不过的事,现在对苏倩来说却成了一种妄想。所以曾失去过的她,对于母亲的唠叨显得格外珍惜。
看女儿在哪里眨巴着蕴含清波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苏母心中生起一丝怜爱,她指了指一旁桌子上放着的保温盒示意:“里面有你柳阿姨下午送来的鸡汤,你蹭热喝。”
“啊?柳阿姨她下午来过嘛?我怎么不知道。”苏倩脸上流露出少许惊讶,对于下午有人来过这件事,一直处于熟睡中的她可是半点都没有察觉。
看着有些懵的女儿,苏母眼中满是心疼,叹道:“哎,我刚才看你睡的那么熟,所以你柳阿姨来的时候,就没有唤醒你。一定累坏了吧,真是苦着你了孩子,要是妈......”
眼看母亲又要自我责备,苏倩连忙出声打断:“哎呦哪有,主要是在妈妈身边睡的安心,睡得踏实。”
“你这孩子”苏母眼中心疼被欣慰所覆盖,她知女儿不愿自己说这些话,也不继续在这话题上纠缠,再次指了指一旁的放着鸡汤的保温盒,说:“你不是饿了嘛。快喝吧,等会儿再不喝就凉了。”
苏倩听从母亲的话,打开桌子上放着的保温盒,乘出一碗鸡汤,舀起一勺,凑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母亲嘴边
“妈,你先喝。”
看了一眼女儿,苏母深知她脾气的倔强,一但打定主意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若自己不喝,她也不会喝。无奈苏母只得又说了一句:“你这孩子”后,一口喝下。
香醇浓厚的鸡汤滑入喉间,流入苏母体内,一股温暖的感觉自心底涌起,袭便全身,使得她原本无力脆弱的身体,稍稍恢复一些力量。
苏倩见母亲喝下,甜甜一笑,又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打算再次喂给苏母。却不想却被母亲摇头拒绝:“我喝了,你却没有喝,这不公平。”
母亲了解女儿的脾气,女儿又怎能不知母亲的。她没有固执的坚持让母亲必须喝下去,将汤勺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喝完鸡汤,苏倩又看向母亲,也作出一幅那你没办法的样子;“这样行了吧!”
不想苏母再次摇头否认:“不行,这次不算,之前是你喂我,这次顶我喂你才算。”
“妈~”对于母亲的耍赖,苏倩很是无奈,刚欲再说些什么,却不料又被苏母再一次打断:“既然你叫我妈,你就要听我的,要不然这汤你不喝,我不喝,咋俩都别喝了。”
见母亲倔强的脾气上来,作为女儿的苏倩生怕她气坏了身子,只好连忙顺冲的把盛有鸡汤的碗和勺递了过到母亲面前。
苏母接过,脸上布满的阴云转瞬云开雾闪见日晴,她展颜一笑,在苏倩的帮衬下,颤颤巍巍的重复了一遍之前女儿的动作,将汤送到苏倩嘴边。
苏倩低头看向母亲递过来的汤勺,里面原本满满的鸡汤早已在母亲的一路手颤中只剩个汤底,可想而知母亲是忍住多大的痛,才将这勺鸡汤送到自己嘴边。
“扑通”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滴露到只剩个底的汤勺,让它满了几分。苏倩一口含住汤勺,再也控制不住夺框而出的泪水,让其奔涌而出,如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化开俩道溪流缓缓流淌。
苏母瞧见女儿哭泣,不由有些着急,赶忙放下手中汤勺,伸手为女儿擦去眼泪,嘴中还急切的问道;“怎么了,是妈没吹凉,烫着你了嘛?”
苏倩含着汤勺摇了摇头,无声哽咽,最后她还是忍不住,一把抱住母亲放声大哭;“妈,这鸡汤太好喝了,我爱你。”
苏母一脸懵的抬手抱住女儿,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笑着拍了怕苏倩的背,在其耳边轻声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就算好喝,也不至于哭吧。你这几天是不是因为妈妈的事,在外面没吃饱啊?。”
苏倩松开怀中的母亲,与苏母目光对视,忽的破涕一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我只是太久没有喝到母亲亲手喂的鸡汤,有些激动。”
“唉,傻丫头,吓死妈了,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苏母满是哀怨的看了一眼女儿。
苏倩嘿嘿一笑,擦去脸上泪痕,端起鸡汤,重新喂起了母亲。这次苏母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像刚才一样,要求自己亲手喂女儿,只是在自己喝一口的同时也要求苏倩喝一口,苏倩没有执拗的拒绝。就这样一锅鸡汤在母女二人的你一口我一口中,渐渐见底。而在鸡汤见底的过程中,窗外的夕阳也缓慢下沉,直至没入地平,夜色重归天地。
离开母亲病房的苏倩,站立在医院走廊窗户边任由天上洒下月光照耀。明月高悬天空,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映照在苏倩那张清冷动人的脸上,为她摄人心魄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出尘。
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某种决定的苏倩从灰色的卫衣兜里掏出一抹酒红,这抹艳丽的颜色正好是白天那名出租车司机给的名片。
宛若艺术品一般的名片已被苏倩之前攥起许多褶皱,却还是难掩盖其华丽。
名片以酒红为底色,散发诱人的光泽。正面有一朵艳丽的黑玫瑰绽放其上,而在黑玫瑰旁则有用金丝勾勒出的“天堂商务”四个大字。
在正面没有找到想要的信息,苏倩把卡片翻转。卡片背面入眼,有四只洁白的白鸽飞立在卡片四角,它们衔起一条金色的藤蔓,共同围成一个边框,而在卡片正中同样也是用金丝勾勒出介绍人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金光闪闪的字体映照在苏倩瞳孔之中,越放越大,似是要蒙蔽她整个眼,将洁白的明月吞噬,带着高傲的灵魂坠入无边地狱。
就在苏倩蕴含清波的眼眸快要被名片所占据时,忽的一道身影出现在脑海中,将她惊醒。
摇了摇头,慌忙将卡片重新装回口袋里,苏倩再次望向窗外的月亮,陷入恍惚,不禁呢喃出声:“我怎么会想起他呢?”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苏倩不知不觉间走动起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来到席慕雨的病房前。
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这道门,苏倩心情有些复杂。怀揣着害怕、忐忑还有一丝期待,她轻轻伸手将门推开。
门:“咯吱一声”应声而开,引得屋内人注意,席幕雨不经意的一瞥,便再也挪不开他的眼。
一人躺床上,一人站门边。俩人隔空对望,相视无言,都在等对方开口。
可回应他们的却是另一个诧异中夹带着惊喜的声音:“咦,妮儿你咋来了?”
俩人齐齐望去,却发现刚刚还在病床前的柳大妈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还不待苏倩有所回答,她一把拉起苏倩的手,高兴道:“妮儿是不是你母亲让你来找大姨的?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站在苏倩门口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只好任由柳大妈牵起她的手,好一会儿才出声附和:“啊?哦~是啊!我是从秦医生哪里问了一下,才打听到您在这里?特来感谢您的鸡汤。”
柳大妈听闻,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哎呀,不都说了嘛?不用谢,不用谢,都老主顾了,举手之劳。”
“你母亲最近身体怎么样?
“妮儿你好像又瘦了,你有没有想吃的,大姨过俩天给你做。女孩子家家的,那么瘦对身体不好。”
对于柳大妈的过分热情,一向不喜欢与人亲近的苏倩,很是不习惯。却又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于是她下意识的朝席慕雨看去,投来一个求助的眼神。
仿佛是心有灵犀,也可能是苏倩的表情太过明显,躺在床上静静观察着二人的席慕雨一下子便明白她的意思。
在刚才俩人的对话中,席慕雨已大致猜出俩人之间的关系。他是实在没想到世界会这么小,也没妄想他与苏倩之间的缘分会这么巧,自己精挑细选的医院陪护,居然与苏倩认识。
巧归巧,但毕竟他与苏倩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解释起来还要废一翻口舌,而且也不太光彩。
出于对苏倩的保护,席慕雨躺在床上干咳了一声,装作不认识苏倩的摸样问道:“柳大妈,这位是?”
柳大妈一听席慕雨的询问,也意识到与故人想聊,把雇主晾在一边不太好。赶忙放开苏倩的手,柳大妈冲着席慕雨不好意思一笑,挠了挠头解释道;“哎呀,小宇不好意思啊?大姨我啊见到熟人有点兴奋。这是我之前的雇主。”
席慕雨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喝着手中鸡汤,只见他拿鸡汤一饮而尽,然后冲着柳大妈温和一笑:“没事,既然您认识,就让人家进来坐吧?站在外面还怪累的。”
见席慕雨将碗里鸡汤喝完,柳大妈也不再拉着苏倩问东问西,将碗接过,又添了一碗。
苏倩见席慕雨装作一幅不认识自己的摸样替自己解了围,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由于柳大妈在场,苏倩也没有理由继续逗留,只好大略看了一眼席慕雨,见他术后似乎并无什么大碍,说了一句:“那我走了”后便转身离开。
席慕雨视线从始至终实现都没有离开过苏倩的身上,见她要走,虽心中想要挽留,可张了张口,却发现并无什么正当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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