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好像很冷，又很热，
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反差到极致的温度，却同时出现在了你身上。
你努力呼吸，胸却闷得难受。
剧烈的咳嗽从喉咙里溢出根本停不下来，后来不知是谁抱着你轻哄，温柔地替你擦拭从嘴角咳出来的通红。
你又晕了过去，不过也可能是从来都没醒来。
梦里的阳光透过树荫将绿地照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旁边人的身上，没有人在意你，甚至嘴角带着的微笑在转向你时都变成了无情的讥讽。
然后一瞬间，阳光消失，那群没有脸的人把你踩在脚下。
“........不许待在这里。”
“你就是个祸害！”
你努力挣扎，强忍着不要落下泪水。
“快把她扔出去！快啊！快啊！”
头撞到了地板，好疼。
铁锈味弥漫在空气中，愈来愈浓。
“.......快跑！”
那个领头的人说。
“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跑！”
.........
----
再睁开眼的时候，消毒水的味道溢入口鼻，
模糊的视野逐渐变清晰，心落了回去，这回你终于确定你回到了现实，不再是梦境，而是你熟悉的、小叔叔的房间。
小叔叔发现你醒了，眼睫微颤，怔怔地看了你一眼。
还是熟悉的轮廓，漂亮的暗金色头发，墨蓝色的眼眸；
只是眼下有浓厚的乌青，下巴上也长出些许胡茬，本就锋利的脸型好像也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更加尖锐，
——他好像瘦了。
你不知道你睡过去了多久。
大概是好久没见到小叔叔了，陌生的熟悉感缓缓涌进你的心里，又酸又软，仿佛再多看一眼都会落泪。
“我.......”
干裂嘶哑的声音从嗓子里轻轻飘出来。
“渴不渴？”
虽然是问句，小叔叔还是倒好一杯温水，慢慢扶起你，一点一点喂下。
“你再休息一下。”
他温柔地摸摸你的头。
“我去叫医生。”
.........
小叔叔让医生帮你换好吊水后好像在门外和医生讨论了很久。
其实你很讨厌生病，
生病的时候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手脚都软绵绵的，万一发生什么事根本逃脱不开。
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生病的时候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要逃。
为什么要逃？要逃去哪里？
10岁之前的记忆没有找回，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还是让你感到恐惧。
但当你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小叔叔的那一刻，
不安全感消失，悬在空中的心回落。
他宽大的背影立在门旁，很像从未见过的父母，
——很奇怪吧，虽然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爱，虽然也许你并不知道被父母爱着到底是什么感受，可在看到小叔叔的时候总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类似家一样的安全感。
很暖，很安心，很安全。
小叔叔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在你床旁边的椅子上。
这时你才注意到你床头好像摆了很多文件，不远处的沙发上也多了很多零零散散的换洗的衣物。
清晰的意识终于在这一秒才彻底回到你脑海中，
你‘啊’地叫了一声，用并没有什么力气的手去推搡：
“走.....快走......”
大概是病没好全，脑子是转了，体力跟不上，
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但小叔叔还是明白了你的意思，
——你不想让他待在这里，你怕传染他。
“.......你已经昏迷了一周了。”
小叔叔拉住你的手，握住你的指尖，摩挲，说的话不明所以。
你其实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他垂着头，罕见地没有用发胶固定住的发丝柔软地在他眼睛上落下一片阴影。
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很平静，但又好像平静过了头。
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感受，
就很像一个飘在空中的人，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总在别人想靠近他的时候在自己面前升起一堵无形的墙，把你和他隔开。
可是小叔叔一直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可能是你多心了吧，
毕竟很少有人真的能猜透小叔叔的情绪，这大概是是你才从昏迷中醒来的错觉。
“......流.....感......”
你挠挠他的掌心，费力挤出这两个字。
还没等你解释，小叔叔便收起温和，强行让你平躺回床上，
唇角微颤，这回连最后一丝笑意都没了。
“才醒来。再睡会吧。”
他不由分说地让你闭上眼睛，从书房搬来的那堆书里抽出一本，用好听低沉的声音缓缓读着：
“你是所有人中我唯一想去爱的人。”
你的心忽然颤抖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像是沙漠里的甘泉，荒原里的花树。”
黑塞的浪漫在他的口中莫名变得极具分量，
肆意的自由从这一刻变成了庄重的誓言，像是古钟声响起，一下一下落在你的心房。
“我的心没有枯萎，我的灵魂留存着一个等待神谕的地方。”
他顿了顿，微叹一声，缓缓擦去你的泪水。
“......为此，我感谢你。”
............
----
你的苏醒并没能让肯特感到心安。
在无数个照顾你的深夜，那天在医疗所见到性命垂危时的你的情景总能一遍又一遍闯入他的梦中，将他包围，让他无法呼吸。
在你让所长打电话和管家告知这今天有事回来不了的时候，他就预感有事不对，抛下了手头的工作，不顾所有人的阻拦，闯进了医疗所。
最坏的预想果然还是发生了。
来势汹汹的流感将你折磨得不成人形，脸色苍白地像一张纸，双颊却烧得通红。
你在不停地咳。
他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意识，因为你双眸紧闭，呼吸微弱，
嘴角因为克制不住的、从肺里爆发出的剧烈震动缓缓流出鲜红的液体；
一滴一滴洒落在洁白的防护服上，有些都发黑发暗，好像已经干涸。
他觉得他当时应该是懵的，愣在了原地，似乎连拔腿靠近你的勇气都没有。
这真的是他的安安吗？
是他，之前费劲养好的，好不容易还养出几斤肉的安安？
他觉得上/帝在和他开玩笑。
或许这只是一场梦，又或许你过一会就会从旁边走来，笑着跨住他的手臂，然后问他：
“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了晚一点会回去的吗？”
.......可是没有。
全身颤抖的所长在这时被他手下压过来，声音都变调了，看来是没想到这个志愿者背后是一个这么大的人物。
“安......安小姐就在那里......”
指着的方向和他的视线一致，亲自证实了他的猜想。
“昨，昨天晚上发生了一点意外.......”
“......我们也没想到.......我们也不知道的.......”
“.......其实安小姐当时已经准备走了，只是后来.......”
后面的话肯特已经没耐心再听下去，
他一步一步靠近，半跪而下，颤抖着将你搂入怀中，心揪着疼，连呼出的气都是带xie的灼热。
他觉得他或许是哭了。
眼睛好酸，有东西从眼眶落了下来，克制不住。
——其实他不知道哭是什么感觉，从小到大他几乎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全身上下的感官都不受自己控制，情绪也变得难以掌控。
心疼，害怕，难过，愤怒。
他不知道是在愤怒你，还是在愤怒他自己。
.......明明说过了有危险的，明明知道有危险的。
可他还是答应了，可你还是去了。
“......肯，肯特......？”
怀中的女孩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恢复意识般抬起头；
费力地扯出一抹笑，安抚似的，双手却在推搡。
她断断续续地说不要再待在这里，不要再抱她，这里有危险。
肯特没有说话，压抑着一堆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直接把女孩拦腰抱起。
“......对不起啊......”
怀中的女孩忽然又喃喃开口，
“......明明答应了你不会生病的......”
手无力地缓缓下落。
他怔愣在了原地。
心像是被人捏紧了，划开，
再反复揉捏到粉碎，痛到无法呼吸。
‘......真是该si肯特*阿克曼。’
他突然在心里无比厌恶地唾弃自己。
‘.......你竟然会对她提出那么离谱的请求。’
‘.......你真该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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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你醒来的时候小叔叔还没睡。
他像一尊雕像一样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好像在看你，又好像在看什么其他东西。
你赶紧把眼睛闭上。装睡。
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也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很傻；
小叔叔那么聪明，而且刚刚他一直盯着你看呢，
这么明显的睁眼他怎么可能没发现，现在闭起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然而后面的事情开始出乎意料。
预想的声音并没有在耳旁响起，熟悉的温暖倒是率先抚上了你的脸颊。
他帮你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头发，非常珍重地用手指描摹了下你的轮廓，然后抬起你的手在指尖落下一枚亲吻。
你以为他准备走了。
——以前小叔叔要是还有工作要处理，吻指尖就会是他最后一个步骤。
在那之后他便会帮你掖好被子，关上台灯，走出去。
可他现在确实是起身了，但非常突然地，你胸口一重，
沉重的呼吸夹杂着颤抖从你身前传来，有什么湿意粘在衣服上了，
好tang，也渐渐流进了心里。
‘咚咚——’
‘咚咚——’
‘咚咚——’
心脏有力地跳动着，鼻息也不再微弱。
像是在确认你是否真的还活着，他又将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次，直到反复确认到心安，才终于舒口气，脱力地抱住你，将头埋在你的jing间。
“......肯特？”
这时你终于确认了他的不对劲，睁开眼。
你从不知道原来小叔叔的眼睛可以红成这样，
像是周围有火在烧的蓝宝石，一点一点将冷色的蓝吞噬，然后，流出一滴晶莹的水。
...........
心好痛。
原来看到喜欢的人痛苦，自己的心也会疼成这样。
没有人再说话，你不顾浑身的酸痛，抬起肯特的下巴，主动吻了上去。
那个吻并不温柔，
气息强势地交缠、碰撞，到最后相互撕扯。
你率先咬了他一口，
把这些天心底地害怕和恐慌全都抒发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吻，
唇角在流血、交换的空气中也铁锈味弥漫；
肯特到最后都不忍心咬你，只是细细地磨着你的下唇，承受着你带给他的疼痛。
后来你们抱在了一起。
什么都没做，只是一个用力到快揉进身体的拥抱。
整个人都快被压碎，空气也逐渐稀薄，
心跳的速度渐渐同频，到最后，连脉搏都紧紧贴在了一起。
“.......安，你在吗.......？”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肯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试探。
“.......我在。”
你又吻了吻他。
“.......安，别再这样。”
你没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安，你知道我差一点......”
他颤抖着噤了声，苦涩的话语在舌尖千回百转，最终变成了一句压抑又热烈地告白。
“安，我爱你。”
——I love you more than I could ever imagine.（比我想象的要多的多的多）
.........
PS. Citation：赫尔曼*黑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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