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舒按照记忆找停车场的出口,开了远光灯依旧模模糊糊,这里设施老旧,不像纽瓦克的停车场那样,有些小路灯悬在房顶上。
与此同时,他嘴上赞同了她的这番话,“是的,他也这样和我讲过。”
他其实有点诧异,这是提过好几次的结论,已经毋庸置疑。最开始他和梁老师某次约饭时一起总结出来的。如果想从事和领域搭界的工作,要么去公司当程序员,要么自己开个公司,又当程序员又打杂,回国就不一样,抛开身份问题不谈,到底是有资源的大本营,选择范围相对就广很多。
所以细细琢磨几秒,总觉得问题在于开头她那句“其实”,应该是有下文,又被后面的结论盖过去了,她藏了些什么想法呢?
刚要问,看到了停车场出口的刷卡机器,他又先掏卡包取卡,刷卡,看机器上的小显示屏亮起绿灯,等待这个晃晃悠悠的杆子抬起来,再一脚油门驶出停车场。
“还没下。”
安舒嘀咕了一句,话题自动扭到最关心的天气,可车走到大路上,又发现不那么妙。
车轮下有了些许积水,这一带的路面虽然年久失修,但排水系统还算可以,积起水的原因无非就是雨下得太急。
尤其是在拐弯的瞬间,水花被激起,飞到了车玻璃上,周可盈惊诧地道:“莫非这里比芝加哥下得还大?”
“对啊。”安舒不假思索,“但也还好。你第二次说delay的时候,我打算去接你,就下楼看了一眼,雨点不小,下得是有一点急。不过我的车底盘高,也没事的。你那个航班上不是有人有急事,决定租车先走的吗?”
周可盈笑笑,车窗外的路灯不算太亮,也足以让她看清他倔强的侧脸,好像当时她三令五申不允许他一路开到芝加哥,是他吃了什么大亏一样。
“我这不是现在也回来了吗,而且当时已经快酒店了,那两个决定租车的人,未必比我俩到的快。”嘴上和他讲道理,心里想的是这人真幼稚。
她认为自己刚才的决定大对特对,叫别人排除万难不顾一切去奔向自己,像个超级英雄一样从天而降,带自己从困难中逃离,这种情节好像喜欢出现在小学时很流行的那种言情小说里,不过她当时是不爱看的,朋友疯狂向她推荐,她只觉得朋友是不是疯了。
此时的她仍在保持乐观,尽管路面状况不好,车速被他控制得当,她安安稳稳地坐在副驾,漫不经心划开手机查看天气。网络并不稳定,等待页面加载的过程中,她就期待看到一些阴天或多云的云彩标识,然后再向他宣布:警报解除!
然而先出现的不是这个。
像被墨晕染过夜色突然出现亮光。她随即抬眼,和他一样平时前方。
几道闪电接连出现,甚至能看到他们越长越长的形态,并不像一滴颜料顺流而下那样蜿蜒浪漫,更像是破坏性武器在一瞬间爆炸,要把整个天际都毁灭。
“快把耳朵捂起来!”安舒急促的声音比雷声先到。
听到这话,周可盈一瞬间有点恍惚,但好像自己被他改写了程序一样,居然真的没在管半天没反应的手机,举起双手搭在耳边。
接下来就是雷声滚滚,她堵了耳朵,高低起伏的咆哮声一律闷闷的,约摸十几秒过后,她听到没声音了,才下意识把手放下。
想到刚才的举动,她忽然又有点奇怪,上次因为打雷捂住耳朵,是为了配合幼儿园老师的指令,这安舒什么意思?把她当成幼儿园小孩?
她有点不高兴,想反问他,没想到那些闪电歇都没歇,又杀回来了,紧接着安舒又来了句:“快,又要来了,快捂住。”
这次他已经开了巡航,竟然扭头看了她一眼,学着她刚才的姿势,把双手搭在耳朵两侧。
这人坐在车里比她高点,手也比他大一圈,做这个动作真是有点滑稽,但她忽然又觉得很好玩,偷偷笑了两声,竟又做了一样的动作,捂了耳朵。
谁知下一秒,安舒竟然把手放下,搭回方向盘上,表情也从认真望向她,改成了像听课一样平视前方。
“你耍我呢?”周可盈赶紧放下手,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做,“我又不怕打雷!”
安舒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一波天雷滚滚丝毫没有改变她的眼神,在黑暗中故作生气瞪着他。
“是吗?”他小声嘀咕,半信不信,嘴角却已经笑得飞起来。他也没说她胆子小啊,只是车里的隔音和家里不同,那么亮的闪电,雷声恐怕挺刺耳的,被吵到会不舒服。
“真的啊。”她开始较真儿,“我姥姥说了,别的小孩雷声太大就会被吓醒吓哭,我不仅不哭,醒都不会醒,要不是当时已经会说话了,一定按聋子治疗。”
“怎么能这样说小孩?”安舒哭笑不得,“你们那边说话是有点直接,我听到过然姐骂梁老师,我们在场都不敢讲话。”
“这么说的话,佳昱的姥姥比我姥姥还要直接。”她随便选了个在朋友们耳中广为流传的事迹,“我妈那里卖很多中医保健品,给佳昱家里送过几次,她姥爷说自己身体素质好,不信这些东西,结果她姥姥就说,你吃了好多活几年,不然你死的早,我还得再找个老伴儿。然后他就很认真的在吃,甚至后面觉得效果好,还来复查呢。”
周可盈边说边笑,一旁的安舒根本说不出话,半晌过后轻笑一声,嘀咕了句,“明明是一件为别人好的事,为什么要说成那样?”
“没事,等你老了我不会这样和你说话的。”
她随口一说,不小心画了个大饼,安舒不小心吃了,还吃得津津有味。
“好的。”他一字一字回答。
周可盈瞥了他一眼,好像逮到占了上风的机会,把刚才那军反将回来,“我知道你很脆弱的。”
他根本没理这话,好像是真不介意,周可盈的双手空出来了,他就又伸手去拉。
伴随着愈发强烈的雨声,挡风玻璃逐渐模糊,雨刮器开到了最快的档位,他也不再看她。
她倒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今晚本就不热,车内空调温度也有点低,只不过她从飞机上下来套了卫衣,不然一定觉得冷,他的手心却在发热,眼神也是。
触到这股温度的时候,浑身上下流过一阵惬意,“哎,我们现在,有点一起逃离末日的感觉。”
说完自己都想嘲笑自己,刚才还看不起别人看那些哄小孩的小说,怎么这会儿把自己代入剧情了,尤其天上偶尔就来两下响彻天际的预警,脚下的轮胎从积水中冲出的声音加剧,与其说在开车,也可以说是坐船。
握住的那只手似乎抓得更紧了,然后他轻轻告诉她,“是的,我们在通往只属于我们的无人区,想想真浪漫啊。”
比导航上预计的速度慢了点,无人区到了。
安舒习惯于在小区门口的拐弯处减速,这次还带了另一个问题,于是速度放的更慢。
这个终究要面对的问题,也只好被他缓缓兜着圈子问出口:“今天太晚了,我去帮你打扫,可能也要花些时间,我想你还是需要早点休息。然后......我家都打扫过了,回来就换了新的床品,吃的喝的都有现成的......”
“那我能去你家吗?”周可盈打断了他,并且抢了他的台词。
“当然可以。”他并不是扭扭捏捏说不出口,只怕别人觉得他目的性太强。虽然他读的那所私立高中不会去管早恋,但是有位学长还是闹大了,有个女孩请了长假去打胎,再后来听说是转到上海的学校去了。那天之后班主任有点草木皆兵,晚自习叫他们先不要背单词,而是站在讲台上训话。
其中有一句,时隔多年,他仍然记忆犹新:我告诉你们!所有一谈恋爱就要去酒店的男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立马给我拉黑!你们情窦初开都是正常的,老师不会反对,但姑娘们,你们绝不能去喜欢没有常识,还要伤害你们的坏人!
安舒当时和同桌的男生对视,像是相互检讨自己和对方是不是坏人,他们的确幻想过有一天会当一个坏人,但最终也认同了班主任的观点,那方面常识我们有的,也不能当这个坏人。
于是他再张口的时候,更加不自然了:“我那个床垫有两层,加了层记忆棉的,床品是陈总做家纺的朋友送的,美国这边买到的是比不了的。你肯定会睡得很舒服,今晚要好好休息。”
周可盈狐疑地听他推销自己的卧室,心想这人怎么比她还缺根筋,她去他家,是去好好休息的吗?他今晚不会想休息吧?想休息为什么还喊她过来?
然姐和她讲过的,正常男生在喜欢上你的第一眼,就会产生很多很多想法,甚至生理反应。虽然这说法不知道有没有理论依据,但她深信不疑。
安舒这情况,不会是不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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