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宇这边会议刚结束，和一群也穿白衬衣的人站在一起拍照留念，左右都是油头粉面，本来他这个有棱有角的下颌线就够现眼了，他还在堂而皇之地站在了中间。
出了会议室，他就听到小胡和新来的年轻同事议论。
“还是周总身材好，可以走韩剧里的阿加西路线。”
“没关系的，发信息稿的小杨会帮其他人也P好的。”
周建宇脸色一冷，小胡以往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最近吃错什么药了？
本想提醒他们不要在这里议论领导，但解锁手机时，发现条新信息，是周可盈发的。
还没见到信息内容，刚才的计划就被他扔掉了，走在楼道里就露出微笑。
老周总是周可盈发给周建宇的新绰号，她是冒牌的小周总，周文韬是货真价实的周总，周建宇年龄最大，年龄配得上这个称号，就叫老周总，虽然他们严格意义上算不上一家人，但也依旧可以整整齐齐。
可扫了一眼内容，看到这个“他”，想到周可盈给她看过的安舒照片。
微笑一秒就收回去了，身旁的小胡刚要问他有什么开心事，这下也省了。
“什么不对？”
他冷冷地回给女儿四个字，手机塞回西裤口袋，这事也不算完，还得在心里嘲讽几句。
那个穿白色T恤的男孩，手臂上看不出任何肌肉，手指白白净净，细细长长，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货色，如果是钢琴家也就罢了。结果一问，竟然是他差不多，是个学数学的？
更重要的是，周可盈还强调他也有健身基础？周建宇只知道女儿在同学圈里算个比较宅，是不是打游戏打傻了？对健身毫无概念？
还想趁今天下午没别的事给她科普一下，推门进了办公室，就看到新印出来那张合照矗立在办公桌上显眼的位置。
那是她飞回学校之前，正值温网赛事开启，她看得上头，天天到处摇人陪她打网球，但说到底她根本不会，又在这方面并不好学，基本上场场都是摇人给她喂球。
小白虽然工作忙，但对这项活动颇有耐心，周建宇认为这是促进关系的好机会，乐此不疲地带他们活跃在球场，当然，都是他精挑细选过的，并不对公众开放。
周维跟着来过一次，于是帮他们拍下了这张照片，周可盈一手还挥着球拍，口中顺便提议，我把这张印出来，你放到办公桌上去吧，我们学校的教授们，很喜欢把全家福照片放在办公桌上。
周维立刻从周建宇的表情中看出零星的不自然，便打了圆场，“咱们这儿的单位不流行这么干，保护家人**还来不及呢。”
周可盈耸耸肩，想到那种水深火热的竞争环境，忽然有点失望，“那好吧，那我就给自己留一张，摆到家里去呗。”
“给我也印一个吧。”周建宇的声音挺突然，随之而来的就是那三张脸，一个比一个意外。
周建宇看向小白，“如果有人问，就说你是盈盈的朋友。”
不能在任何场合公开，早就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
很多情侣都会因为是否公开，去衡量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小白知道，他没有这个机会。
明明是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但事情一旦暴露，必然会引来不小的非议，影响正常的生活节奏，不用说影响到工作节奏，因此不能继续工作的也不是没见过。
另一方面，年龄差摆在这，会被传成他找了某位人物包养，谣言猛于虎，这不是两个人一起面对困难的层面，理智的人都知道，这是该两个人一起规避的问题。
在他们这个领域，道德需要被炒作的时候会被放大抬上台面，但大部分时候好像又不重要，甚至界限根本也不怎么分明。
周可盈从二人复杂的眼神里察觉出三四分，感受到同样的无奈，心里别扭，口中却轻快，“那也没毛病。”
没握球拍的那只手握了个拳，在小白胸口轻轻怼了一下，“小白就是我的好朋友。”
话题有点敏感，任何人都不想继续说它，她开始扯闲天，为德约科维奇在比赛中发挥失常感到遗憾。
这是她最喜欢的球员，周建宇知道，她上初中的时候德约科维奇来北京参加中网，她想去看他的比赛，就忽悠周文韬说，不去上英语课了，要去看小德夺冠。那几个单词句式什么时候都能学，夺冠就看这周末了。
周文韬昨天还在跟陈微然的妈妈高谈阔论，说杂志上看到篇文章，要给孩子建立秩序感，今天忽然大手一挥，什么专不专家，还是我女儿的逻辑在理，于是没做那个扫兴的家长，甚至托关系找人买了前排票，开车就去了。
周建宇忽然察觉到重点，她喜欢这个球星七八年了，拍照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在家看了他比赛失利的那场，周维随口说，大概和我一样中年发福，跑不动了。
周可盈立刻跳起来，在电视机前嚷嚷，你配和小德比吗？这身材哪有一点瑕疵呢？甚至跑到人家社交媒体的个人主页，找到了无数张身材照，顺便嘲讽她表哥不注重身材管理，人还没当上领导，肚子先大起来了。
他想到德约科维奇在球场上的形象，五官周正而硬朗，拥有运动员标志性的饱满肌肉线条，却依然灵活如燕，没变成大块头。
她欣赏这种身材，为什么现实中找了这弱不禁风的废物？
周建宇百思不得其解，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到那张转椅上，给茶杯添了点水，心中还在疑惑，不对，也不能说他是废物，至少他小子骗术不错。
茶叶在水中微微膨胀，舒展开来，他也逐渐冷静一点，周可盈的信息回过来，他赶紧把刚放下的手机又端起来，倒要看看怎么个情况。
“我还没和我妈说，这是一个秘密，先告诉你。我前几天不是和你说，想申请这里的医学或者药学专业读读？那样的话有这里的身份才好读，安舒今年夏天办下来了，他想毕业后和我结婚，这样的话也可以帮我办了。”
“这不是空头支票，他在和我讲之前，就和家里说过了。虽然两年之后的事情是后话，但我认为至少他不是你说的那样，他不是和我抱团取暖的，他是世界上另一个我，我们是灵魂伴侣。”
什么灵魂伴侣，周建宇看的云里雾里。
不过大致重点已经抓住，那就是她想要这张绿卡。
看开头，还以为这孩子情商有点长进，可惜这忽悠小白或许有用，他这种老姜，不想吃这一套。
但不想吃和不吃是两件事，不理安舒的事归不理，他还是很有耐心地回复她：“是因为绿卡的事吗，不要用他的，我来给你办。”
原本他和小白没那么急，更想去的还是小白，他这个岁数，事业黄金期还剩几年，过了之后就安安心心留在北京养老，一片坦途。
今天这计划彻底打乱了，周可盈这眼瞅着还有个把月就满21岁，他很久之前咨询的时候模模糊糊记得，要办就在这个之前办。
他毫不犹豫地去找他的老朋友，“上次那位移民律师，微信能不能推过来？我想再约见一下。”
对面好像也在忙，匆忙说了句：“我也不是很熟，那不是盛峰的同学吗？这样，我先问问他，你等我消息。”
周可盈给周建宇发完两条长篇大论，安舒这把游戏刚好打完，他正犹豫要不要陪她一起睡觉，没成想见她看了眼手机，就直奔洗手间。
“怎么了？”安舒关切问道。
“没怎么啊。”她装作若无其事，没有回头看他。
他也不好再追问，抱着手机继续和梁老师开了一把。
“有什么急事吗？我在等一个重要电话。”周建宇接到女儿的电话，明知道她是冲什么来，却是习惯性装傻，“你那边几点了？怎么不睡觉？”
“你少跟我打官腔。”周可盈一句话怼回去，“为什么不能用他的？”
她为了不让房间里的人听清，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甚至打开了排风扇。不过语气中的怒意，倒是一点不落地传到对面。
周建宇知道躲不过，只是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原打算等到下班时间，她明天起床，再来讨论也不迟，现在只好硬着头皮长话短说：“盈盈，这种事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我知道会有隐患。”周可盈的语气还挺理智，“无非就是万一发生矛盾，他拿这个说事怎么办，也简单啊，给点钱不就得了？”
她愿意选择相信安舒，但为了万无一失，这也是最好的兜底方式。她也不是没听爸爸吹过，能给钱解决的事就是简单的事，现在这个事就绕回他身上。
“你不是说，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周建宇听罢果真一时语塞，空了半晌，她甚至怀疑起卫生间的信号不好，才听对方开口，“这是一个选择，不过不是最好的选择。用钱解决，我们就用自己的钱解决，反正小白以后也想搬回他读研的城市，我们就早点操作。”
“哦，说到底是因为小白。”周可盈嘀咕着。
电话那头又是短暂沉默，而后叹了口气，察觉到是自己的沟通方式有误，担心她会认为大张旗鼓太麻烦了，所以拿大家都很急需来当幌子，没想到竟叫她误会了。
话赶话，语气都变得急促：“我们没有那么急的，甚至还在犹豫之中。着急是因为你，你就要满年龄了，满了以后程序就要变得复杂。”
他懒得解释那么多，情急之下，又一句语无伦次的话：“我想给你办，只因为这样你会有底气，在关系中的底气，哪怕你以后真结婚了，在这个家也有底气和地位。地位从来不是要来的，是物质基础决定的，你能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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