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果有多条途径获得帮助,不是脑子有坑的,绝对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有友情价不用,不是白费?
深谙这个道理的沈惜转头,就吧扒着一点洛嘉泽的桌沿,扮出神情非常谨慎的样子,装成人畜无害的乖学生看他写作业。准确来说,是订正化学试卷。
没办法,竞赛无论如何都得学。俗话说得好:生化不分家。在她知道自己分科前都是这么想的,但要说拔尖倒也没有。高一竞赛时省队都没进,如果不是高二还有机会,栗娴就要花个几万块钱把沈惜送进去了。
按照这个逻辑,沈惜说自己是被送进重点班的也丝毫没有问题。
她只是没有爸爸而已。
沈惜被卷起的地理书敲了敲头,她回神,看向他。明明没用多少力,她却捂着脑门说:“敲笨了,赔钱。”
“我在促进你脑部血液循环,提高供氧效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对于这种一脸正经看起来非常严谨,听起来每句话都有理实际上什么也不是的人,沈惜已经不想回应以任何一个字。
就这个小课间,她也没觉得能解决什么实质性问题。她从抽屉翻出一本选修:“不会。”
洛嘉泽:“哪里不会?”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不对,是他俩的。
他突然有些头疼,单手按了一下太阳穴:“整本都不会?”
点头,眨眨眼。
——我是真不会,没诓你。
“……”他任命似的敷衍着点点头,说,“要不你先把答题卡给我看一眼。”自己认的人还得自己领。
自知是地理盲的沈惜立刻把惨不忍睹的答题卡外加试卷双手献出,当洛嘉泽看见扎眼的四十五时,他已经能做到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了。毕竟成绩单摆那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更何况中午就基本看过一遍。此时内心都毫无起伏,而此时的沈惜如同还不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的患者,面对查看报告的医生,只是一个洗耳恭听,一个见怪不怪。
第一次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他委婉地表示:“我觉得你目标可以降一下班级前二十吧。”
这就变相告诉患者无法治疗了。
沈惜:“……我也才二十六名。”这进步跟原地踏步几乎没区别。
“所以说基础不行,不是思维方式问题。”他拿着红笔敲了一下写着四十五分的位置,换了个具体点的问题,“什么时候开始?”
“嗯?”她有点没反应过来,“今晚可以吗?八点十可以下课,大概八点十五到店。”
“不是,”他挠了挠眉心,“你地理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弃的?”
“……”
沈惜一时说不出话。
什么时候开始选择放弃的?
“选科后。”她老实地说,两个人对视着,有些不习惯,“盯着我干什么?”
洛嘉泽收回目光。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竟然有些不习惯。沈惜都把腹稿打好了,他连半句都不问,本来还想解释的。
“因为不喜欢,因为不能不努力。”他替她答了。
她愣了一下,正确的。
他继续写,没有抬头看沈惜:“那努力不就完了。”
那努力不就完了,洛嘉泽说的轻描淡写,一句话说的好像金牌也都是谁能拿的一样。沈惜被噎了一下。
行吧,第一也有中二期。
洛嘉泽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状态,架子摆的跟像老师一样:“先复习,再把刘老师的基础卷做了,我帮你找出错因。”还在分析那套段考卷。
有那么多要研究吗?她无声吐了口气,转头,想到刚才说的话。
准确来说不是不能不去努力,而是只能能努力。在新城时,她还有季衍和绪槿,所有无声反抗他们都支持默许了,以至于沈惜有了一种错觉,他们始终会帮她。
可直到栗娴将她送到淮城,谁都没有办法啊。当她以为她不再是一个人,舍弃她的只是栗娴和她的亲生父亲沈修平时,总会被栗娴打破。
栗娴像冥冥中不断提醒着她似的,不要妄想有谁来帮你,你只是一个人而已。
沈惜只是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
沈惜认为自己还是偏激了。
如果只有一个人了,如果还没有能力翻牌,那就只有屈服。她很早就明白了,好巧不巧,是栗娴亲口告诉她的,在他们离婚之前。
所以对沈惜来说,所有感情哪怕友情也不可以太深。要有一个可以及时疏离的位置,让她少一些分开时的羁绊。即使是季衍和绪槿,即使是苏静年,她都能在他们不动声色地离开时做到坦然接受。
坦然到不会改变她的生活,坦然到能笑着送他们离开。
沈惜也偶尔在心里自嘲,铁石心肠。
真是矛盾,明明自己在这样做着,还认为冷漠,而且不改变任何行为。沈惜随着栗娴的一些性子,又在环境中被打磨。
还真如同洛嘉泽设想的一样,源于她截然不同的生长环境。有玫瑰的娇艳和荆棘。
沈惜只有努力了,依然是栗娴教给她的。
她突然害怕打不开这个枷锁了。
洛嘉泽把卷子和书递回去,她连忙将那想法抛下。那就努力吧,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起码有人愿意帮她,在淮城好像好像也不是一个人了。
沈惜道了谢,拿回卷子和书。
苏静年看着她,总感觉两个人怪怪的,又说不上有哪里奇怪。两个人有时候气氛像小情侣才有的,洛嘉泽会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她,每次觉得沈惜生气了,课后又去找他。
苏静年突然觉得被冷落了,更恐怖的是她觉得自己在发光发亮。
这种眼神持续到沈惜注意到,并转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苏静年看见她无辜的眼神,顿时认为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但沈惜坦坦荡荡,又无法谴责她这种见色忘友心的行为,只好忍下一口气。
想起还有一件事:“你认识徐宛印?”
沈惜一愣,这个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只能说毫无印象可言。沈惜摇头。
“就是短发,小卖部被欺负的那个。”苏静年描述了中午的事。
沈惜恍然:“她叫徐宛印?”
“是。苏静年一直以为沈惜这个人应该不会去插手这种事,皱了皱眉,“你下次再见到就别管了。”
可沈惜却把这话当成了是苏静年担心她出事,所以及时宽慰道:“放心,不会让那些人找上我的。”苏静年语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倒不是担心你,只是这个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便摆手没再想和沈惜讨论下去。事情太复杂,也没有必要扯上沈惜。
沈惜想起那句语意不善的话,“你有那么多善心要发”,突然有些理解了苏静年说的话。但具体又不清楚哪里得出来的结论,她保持着原姿态没动。苏静年也不是会对一个见过一面就随意下定论的人,沈惜也没想到背后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苏静年对她说“别管了”这种话。可苏静年不想说,也没人能让她说。沈惜想通了这一点便转回去。
和新城的课程进度相比,淮城算是很快的。虽然说用的都是同一套教材,但明显感觉新城强科在英语和政治,而淮城则是化学和地理。尤其地理在改为全国卷之前,淮城高考套卷都是其他城市认为的难卷。
有一种说法叫“文怕新城,理怕淮城”就说的是这两个城市在全国卷之前科目的优势和考题的难度。
之前在新城时,化学老师就给过沈惜一套淮城的化学高考卷。沈惜做完之后也难得的对那套化学高考卷产生佩服。
一般来说,沈惜做类似高考模拟之类的套卷评价都是中规中矩,也就高考卷该有的水平。当然这只是对陕沈惜这种差一道选择题去省队的人来说,大部分卷子只能说确实符合筛选优秀学生这一目的,但真正考察了多方面包括但不限于热点化学创新的灵活思维,真正意义上的“教你做饺子,考你做馅饼”这种模式的,只有淮城。
所以在沈惜第一次做这份卷后,化学老师甚至非常愉快地决定了以后重点班的尖子生们都用淮城的套卷做练习。并且面露喜色,把“终于找到卷子把我的学生难住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沈惜:“……”到也不至于。只是拿了个九字出头而已。
当时对着别人还可以轻松说一句:“要是全国能统一成淮城卷就好了。”现在看了一眼地理的分数,啊,脸疼。
还真不一般呢。沈惜当然也明白一模绝对只是开胃菜,但对于此时的沈惜来说,地理真的要打住,再难就真摔笔了。
例如新城一中的选修五才准备收尾,沈惜转到淮城已经开始选修六了。客观上说沈惜也吃了进度的亏,在她眼里四十五分,也应该罪不至死。
而江城与新城、淮城不同,虽说是一线却没有特别拔尖的科目,除了江大和南理似乎也没有很好的教育资源。竞赛倒是听说南理青训营在一片地区内都挺出名,之前新城一中与南理还签过一期培训,也就只有化学竞赛砸出了些火花。那里的金牌教练一向可以,开办以来也有不少得牌的学生。
除了这两所大学似乎也平平无奇了。而高考成绩其实也不算差,全国也有前五,不过其中包括新城和淮城这种极具特色的城市,江城考的全国卷也没什么好仔细探究的。不过淮城也要改成全国卷的消息下来后,许多同学松了一口气,可毕竟城内排名才是重要的,这点尖子生都意识得到。
至少洛嘉泽来淮城绝不是看重其教学,只是当时考虑转学时太过仓促,最后只有淮城一中的学籍只能在短时间内办完。江城和淮城距离不算太远,但对他来说已经够了。他起码踏离了那个令人厌恶的环境几步。同时攸巧然的能力也只能帮他到淮城。
也是这个举动带动了后面的巧合,让他遇到沈惜。
后来他将怀城称为他的转折点。如今洛嘉泽仍然没发现,他无意嵌上的与众不同的齿轮,已经在运作起来,并且带动着命运向未知靠近。
那天洛嘉泽只身一人来到淮城,虽说是解脱,但也难掩与原生家庭立刻分离的不习惯,以至于来到怀城时,他下意识要带起一层面具,不能被任何人窥察。唯独只有沈惜一次又一次在他无法靠近时,向他走来。
那天他故意迟了一个半小时出门,还是不可避免的遇上一个人。红肩带的白色校服,背着空荡的书包,扎起适中的马尾辫,眼神中复杂,却在他那里一一辨析。
茫然、警惕和无谓。
可她先开口了:“同学你知道淮城一中怎么走吗?”
以至于后来,也总是和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他,一度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