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三星被扔上车后始终没有吭声,马车里的孩子都被厚厚的捆住了手脚,瘦小的身子、肮脏的衣服和粗粝浑浊的麻绳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时三星本想尽量缩成一团,不要让别人弄脏自己的衣服,后来想到自己的衣服和大家的一样沾上了泥水,就默默地向别人那里靠了靠。
他还在思索脱困的办法,他没有户籍文书,逃往别地恐怕也会被城防拦下来,在大梁,人口贩卖是合理的,只是不可贩卖良籍,贩卖良籍或以收留良籍女子和幼童之名扣押女子和幼童者处流刑,他家祖祖辈辈均属良籍,这些马车外的人断不敢如此嚣张的卖向官面处,定是做黑工。
大梁的黑工有几条繁盛的产业,这样思考起来,只可能是海船生意了,玉春附近有码头可航海,他们定不会千里迢迢地运送这么一批“人牲”去离得远的地方,会被官上的人查获,那么就一定是海船。
时三星长舒了一口气,他绝不会坐以待毙,路上看来是跑不掉了,此地距离码头很近,路上几个看守的打手定不会停下来休憩饮食,而且他看见这些幼童麻木的眼神,便知若自己想方法跳下车也可能会有可怕的手拽住自己。
人在困境下并不会团结,而是越来越困,靠他人更加艰难的处境来缓释自己的危局,这时若有人想逃脱,其他人只会齐心协力地将他拽回泥潭。他观察到大部分的少年眼神都很空洞,就知道自己得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地逃脱。
浮游停在破旧的车后檐上,娇小的身体在黑暗中并不显眼,她默默地注视着前方赶车的几个男人,幽瞳里闪过金色的流光,光华璀璨。
“系统,时三星会被卖到海船上吗?”
【是的。】
“此处海船在当地非常有势力,可能三星不知道,但是我经常溜出来,无人会在意一只狐狸听见什么,所以各方面的事情我都可以窃听到,按照剧情,之后一定会发生不得了的事情。”
【宿主,您不是早就知晓了吗?为何要反问我。】
“聊聊天而已,怎么,你在紧张什么?”
“我身体里的灵力甚微,带他逃出来挺够呛,我说过,我无心破坏剧情,我也无能为力,我会让时三星走完这段剧情,毕竟这是他登天途的契机。他的父母已经不要他了,他必须靠自己挣出一条路来,也许也是一段成长吧。”
系统只是沉默,繁忙的滴答音终于在浮游的世界里清净了下来。
【一言为定】
【我要走了】
“再见。”
浮游居然心平气和地和它道了再见,系统伪人的数据处理系统罕见的给出了不同的反应。
它震惊于浮游的殊于他人,它曾经还不是拯救世界系统,而是主神手下的救赎反派系统,它带过的宿主也有对角色产生强烈的情感的,任务攻略者有时会陷于爱情而做出不理智的反应,她们总是愿意让反派独掌天下,让他们享受世间所有的机缘与美好,规避世间所有的苦难,而不是让反派成长,靠毅力从痛苦的过往中走出,反派只不过是被爱情迷花了眼,依旧是个不可控的定时炸弹。
所以它辞去了这项工作,改造了自己的芯片,成为了拯救世界系统,可是它发现,任务攻略者依旧把救赎他人作为自己的工作,帮他人规避世间的苦难,它也变得厌倦,虽然它本身没有情绪,但依旧感到了人类的所谓空虚。
可是,今天浮游跟它说,要让本该降临的苦难到来,自己迈出充满勇气的那一步。
浮游没有理睬它,系统已经去往了下一个次元。
时三星知道浮游肯定在车檐上,这是他们几年来的默契。
时三星被鞭子吆喝着下车的时候,瞥了眼四周,如他所料,是码头。他幅度极小地快速看了眼车后,一截毛绒绒的尾巴露出,这是浮游给他的信号。
一艘巨大无比的海船停靠在码头,时三星和其他少年被驱赶了上去。
海船内他与其他少年的居所很糟糕,时三星也没有料到竟然有老鼠在海船里存活,看来情况不会再更差了,他苦中作乐的调侃一下。
他心里默念:反正我会逃出去的。
这些海船的人居然没有管他们,他们暂时没有被分配活干,难道是想给他们喘息驯化的时间?时三星不解。
他们差不多饿了一天,那些野蛮的打手并没有给他们吃食,有些少年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舱底的门被推开,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进来扫视几眼,他眯了眯细小的眼睛,看见一个少年的兜里好像装着已经变质了多天的馒头,少年的眼神与他对视后透露出惶恐。
男人快步走到面黄肌瘦的少年身边,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格老子的,贱人,谁让你吃东西的。”
“还有没有人有了,交出来,不然老子拿刀捅死你。”
男人粗鲁地呼叫着门外的看守,一个看守惴惴不安地溜到男人跟前。
“黄头儿,您有什么吩咐?”
“仙师说了,受契日前一天不可以饮食,你是怎么看的,竟然让这个杂碎偷嘴吃,想不想活了!”
看守苦着一张脸,谄媚地连连认错伏小,甚费口舌,哄得黄头儿心花怒放,黄头儿踢了看守一记窝心脚后,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看守见黄头儿一走,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你们这些个杂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吃,想死我就成全你们。”
看守手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道:“刚才是哪个小畜生吃的,站出来啊。”
少年们都默不作声,那个偷吃的少年已经两股颤颤,面色发白。
“敢跟我对着干,想挑衅我是不是?”
看守一眼便看见了少年的不对劲,得意地掀起他的耳朵,狠狠往地上一摔。
“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少年被看守一路拖走,看守冷笑着回头道:“敢有偷吃的,看看他的下场。”
少年的惨叫从门外传出,其他几个看守也加入了惩戒的实施。
舱内少年们的呼吸显而易见地变得急促了,时三星目光灼灼地盯着舱门,如此行事,必有古怪,看来这海船上有他们想象不到的事情。
浮游早已混入了海船内部,舱里眼杂,她想在明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时三星在甲板碰面。
众人都已熟睡,唯有海船上的看守和一些负责安全的巡逻人员还尚且未睡,小狐狸掩藏于夜色中,一双幽瞳无聊地看着稀松的人。
时三星也入眠了,不休息充分怎么有精力去面对未知的困境。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天光只露了一线,时三星就醒了,因为被抛弃,因为见不到厘厘,他格外没有安全感,也就不像以前那样安稳地睡眠。
他诧异地看向身旁的某个看起来跟他同样大的少年,那个少年也早早地醒了,他的眼睛里没有旁人的麻木,只是淡漠地很。
时三星直觉他不简单,他身上的气质和衣料都是在镇上见不到的。
浮游的灵瞳可以窥见舱内的一切,她饶有兴致地回想着原书,看看能不能和原书中的某个角色的特质对上号,她遗憾地看了看少年,并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
那个少年身上的气质和时三星不同,他充斥着一股阴郁的气质,他穿着布料质地很好的黑衣,只是被弄脏了,他的耳边坠着一只流苏,随着他的身子晃动幅度很小的摇摆。
浮游此时和时三星是同样的想法,他应该是个富家少爷,怎么倒霉地被拐到了这来。
舱里的人被十几个看守拿鞭子驱赶了出来,海船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一夜,离开了码头,况且他们周身被捆住无法挣扎,也就没有人敢逃脱。
浮游糟糕地想,看来时三星只有跳海逃脱了,所幸海船如此笨重,航行一夜也并没有走了很多路程,时三星的水性不错,应该可以游上一日,而她自己,就更不用担心了,她是灵狐,在海上可以浮在水面随时三星漂回陆地。
迎面来了个蓄着长须的大概而立之年的高大男人,看起来似乎是这里的首领,可他看起来却与其他人不同,他身上居然有股文人酸腐的气质,浮游奇怪地想。
昨天那个黄头儿笑嘻嘻地小跑到他面前,道了声“梁先生”。
梁先生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道:“人可都备好了?”
“哎呦喂,人早就备好了。就等着您大驾光临了,您看看这些孩子,都是百里挑一的,个个水灵灵的,都是小仙童呢。”
梁先生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他拍了拍黄头儿的肩膀,“干得好,辛苦了,等我踏上仙途,不会忘记你们的。”
黄头儿道:“哪敢居功,为先生做事,是小的的福分。”
梁先生拍了拍手,咳了一声道:“开阵。”
浮游直觉不妙,少年们所立的地方上有一圈圈铅粉的印记,像是符咒又似是法阵。下一秒,原本的铅粉所画的印记发起了银光,似是灵蛇游走般。少年们痛苦地抱头弓下了身,她注意到,时三星的痛苦似乎极为强烈,而昨天她感叹的那个少年却面无表情,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阵脚的银灵针一根根飞来,时三星虽然痛苦却仍理智地退避开来,可还是中了几针,银针碰到的地方火速地溃烂发烫。
在他的余光中,阴郁的黑衣少年存在感不高地轻松躲过了所有朝他这个锚点发来的针。
浮游嘴角微微勾起,“看来发现了了不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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