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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哭?
你又问了一遍,无食,你为什么哭?
渡过江后依然是无人烟的荒地,你也不歇脚,背着却疫剑朝神京走。有一个声音跟上来,呜咽的,说好饿。
你于是停下来发问,你要吃我吗?
无食只顾着哭得更婉转,并不理会你。
撇下哭声继续走,到一处无人村落歇脚,无食突然开始说话。
你被那个女人骗了。
不言自明,它是说女津,但是为什么?没等你问,无食就讲起故事来。
它还是人的时候是一位巫,住在登葆山下。她的族人代代传承呼星召鬼的技艺,于是称咸巫。
就在这里,登葆山,就在这里。它说。
这里是平原呀?
哈,你以为呢?无食又开始哭泣,极尽婉转华丽的高低音,好像悲哀深重,又似乎登台唱戏一般邀你共情。
登葆山呀,伟大的母亲,她咂取我们的汁液,任由我们的双脚踩上头顶,登上葆山就可以抵达天空,我们都献出己身换取登天之途。
然后我们都死了。
我看见她,那个女人还是活人的时候,无比强大,身前站着疫鬼。
好饿。它又开始哭,短暂的激情随着讲述褪去,无食重新陷入昏昧。
你割开手让血涌出来,在它嘴边却被莫名的力量干涸,你剜下自己的肉,在入口的一刹那却回到你身上。它在哭,你在听。
也许是间歇性清明,它又开始讲述。
它再醒来已经不见登葆山,但是山就在脚下,山的尸骸,它与祂有过承诺,哪怕被消亡分隔。
不要相信那个女人,哪怕我什么都不记得也敢肯定。无论她说了什么。
当心蜜语动人!因为蛇就在她的喉间,鳞片闪闪。这里她听不到我们说话,我才劝告你,凡人。
不信女津大人,难道要信你么?
谁?无食吃惊。
你要信它吗,主人?它连自己身上的事都搞不清,要它来指导你,主人?
你把手伸到背后,熟悉的触感交握手掌给你力量,是却疫开口了。
无食显然吃了一惊,打量着你拔出的剑身,目光在两只手掌中的眼睛上逗留。
我没见过这种东西,会说话的剑,太怪了。
显然不提登葆山和女津的时候无食还算正常。
我们那个时候也只用死物请神,玉炉香碳,纸钱大酒,这种不人不鬼的邪物,很危险。
你还没说话,却疫已经提高声调跟它呛声,我是主人的剑,怎么不人不鬼的了?见识少别丢人现眼,你这个...它显然试图搜寻一个戳无食痛脚的形容。
别说了,你抱住却疫安抚,它说它很饿,我只是想帮助它,如果,当时有人帮助我们,妈妈就不会死,如果有人帮助我,也许我就能杀死疫大人。想要被帮助,就要帮助别人。
却疫有一段时间没说话——说起来它究竟知不知道你的过去呢——然后才小声说,可是疫大人,祂,祂已经不属于地上了,祂超过了人,没有人可以杀死祂,这不是有多少人帮你的事情。
你甚至没办法理解,又怎么能伤到祂呢。你会死,还有我。
可是这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大家都在等待,我不想让他们等太久,疫大人要去陪他们才行。
哪怕你会死?它问。
你也压低声音,仿佛偷偷摸摸说小话。
那我就去死。
却疫安静下来,你又看无食。
先前你抱着剑说话时它就溜达去旁边,现在绕回来,它哭泣不停,在换气的间歇给你指路。不知道它是怎么得知了消息,显然它很清楚你要去哪。
往北走要过赤璋山,山下有玉娘娘庙,庙祝能指给你近路。
带上这个。它吹了口气。
要小心,你是有死的凡胎肉身。
你知道“大灌”吗?你想到村里见过的怪老头,他说神京要举行的“大灌”是什么?
不是“灌”,是“裸”,肆献祼,它解释道。
肆者,进所解牲体。献,献醴,谓荐血腥也。裸之言灌,灌以鬱邕,谓始献尸求神时也。
事实上,你没听懂。
无食从你的沉默中读懂了什么,尴尬地停下来。它叹了口气,就是说,把酒和肉献祭给天,然后由参与者分食。
你稍微懂了一点,就像村里人会给母亲礼货,尽管母亲从来不收下。原来这些东西不属于她吗?你想,然后问了出来。
嗯...无食显然有些难以解释,我不知道你的母亲是什么——她是人!你抗议道——但是献出去的就属于天,然后天再赐下。
好吧,你确实不懂为什么要绕一圈,东西明明还在原持有者手中呀?但是你没有问下去,要搞清楚这些太难了,在无比漫长的时间中建立的复杂体系,你只能接受。
无食又哭起来,它长长地,深深地唱起歌。
公无渡河——
公竟渡河——
你要快点上路了。
巫咸国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出自山海经·海外西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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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主角思考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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