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鸣珂在水里面,抱臂,曲腿,再试图往桶壁上抵了抵,然而,退无可退。
且那松木发亮,水也清澈,缩在水里面,跟暴露在空气中,一样的清晰。
纤毫毕现。
晏西棠就那么居高临下,撑手在桶沿,大刺刺地,将她看着。
就像在看一只雪白的兔子。
有种下一瞬,就要伸手来捞她的冲动。
女郎就仰面对峙,睁目翕唇,越发戒备。
时光便在暧昧中凝滞,只有水面的余波在微漾,哗哗的水声,轻轻撞击桶壁,发出细响,还有那耳边的湿润发丝,在撩人。
晏西棠动了动手指,可见她那浑身紧缩的别扭模样,终是不忍再戏,收敛了些欺男霸女的架势,转身拿过架上巾子,递过来:
“起来吧,水要凉了!”
“那……你先出去,我穿衣服。”女郎抓过巾子,变脸撵人。
晏西棠抬了抬手,退后两步,别头嗤笑到:“有这个必要吗?”
夜鸣珂便用那巾子挡胸,然后指着门口,坚持要他出去。
即便两人已至今日这光景,但要她在他的眼皮底下,光溜溜地爬出浴桶来,然后一件一件地,从无到有地穿衣服,她还是做不到。
晏西棠无奈转身,行到门口,扶住门框,却又回头来笑说:“我是说……反正,穿了还要脱,有这个必要吗?”
那张嘴,还是忍不住犯贱,找抽了。
“……”女郎咬住半片唇瓣,哗啦出水,胡乱擦身,三下五除二,把衣服往身上披挂,再将腰上缠带,一圈一圈地绕了,扎得死紧。
然后,大摇大摆走出那灶房,从门口男子面前经过,心头发狠,决定,今夜再也不要理他!
以为她亲自来云泽请他,就是屈从吗?以为她跟着他来山居,就是要脱光了,任他来……睡吗?
一点儿也不尊重她!总是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不问她意,不体她心。
女郎直着脖子,走过屋檐,走过堂屋,最后,绕进左边那间厢房里,嘎吱关门,还从里面反拴了门栓。
那是唯一的一间寝房,她也不客气,直接给占用了。
屋子里一片清幽,油灯是点好的,床铺是新换的。
简床陋榻,却是罗帐锦褥,上好的料,柔软而光泽。
屋子里,似乎还用什么香料熏过。
去了山居霉湿之味,好闻而安神。
深吸一口那类似干燥果木的气味,一头到在软软的锦褥上,褥上绵香,扑鼻而来,女郎顿觉四肢百骸散架。
左右换着脸,在锦被上,蹭了蹭,还是在心头默默地感念了一句——
晏大人,真是有心啦。
为了让她到这鸟不拉屎的深山里来睡一觉,亦或是为了,在这个兴许存着他的某种执念的山居之处睡她一次,人家硬是把个简陋小屋,整得如此温馨……
又气又笑,哭笑不得。气呼呼的,吐了几口气,又侧耳听了半响,也没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
那人没来敲门,也没在外头说话。
依他那磨人精的性子,怪不正常的。
只依稀听得,灶房里有些水声。
难道是用她的洗澡水,在洗浴吗?
真是……恶趣味!
夜鸣珂心头一阵寒颤,又抵额,在锦褥上一阵猛蹭。
很快,困意上头,眼皮打架,眯眼眯眼地,就睡着了。
傲娇闲气,抵不过一日劳顿疲乏。
白日里刺激太多,脑中还光怪陆离地,一通跑马,入了绮梦。
恍惚中,晏西棠又来拉她,抱她,就是那一副当她是块肥肉的垂涎模样。
恼得一个挥手去拍,似乎“啪”地一声,在他脸上拍了个正着。
手还麻麻地,吃痛。
一个惊醒,睁眼来,看见晏西棠真还就在床边,真还就是在拉她,抱她。
正将她腰背搂着,搬正过来,顺着床铺摆好,还拉过锦褥来给她盖。
她刚才是歪斜着,横趴在床上的。
“怎的睡着了,手劲儿还这么大……”
见她睁眼,他就去摸那脸上红印,显示那被打的委屈。
“你怎么进来的?”女郎警觉地坐起身,看了看拴得尚好的门栓。
“窗户啊……”男子指了指那半开的窗户,笑说,“我进自己的房间,还得爬窗,也是难啊……”
莫不还是在笑她笨!关死了门,却忘记了窗。
“不要靠近我!”夜鸣珂恼羞成怒,看着那自顾折身往床边来坐的男子。
不知怎的,突然鼻尖发痒,不觉就蹙了蹙眉,揉了揉鼻头。
“我……洗干净了的!”
晏西棠以为她是嫌脏,赶紧抬袖倾身,递给她看。那微敞的衣襟,就露出里面的玉色胸膛,隐隐腹间丘壑起伏;那根松垮地系着的腰带,要落不落的。
那倾身之际,还让她看清楚了他的吊儿郎当样,似乎就披了件外袍来着!
“洗干净了,也不行!”女郎转了眸,呼呼出气。
知道他的鬼心思,不就是想色.诱她吗?
虽然,确实是一副诱人的好皮囊。
“可我没地方睡啊?”晏西棠转头,煞有介事地将屋中打量一圈。
“我不管,反正这床归我了!”女郎抬手拍床,还往边上挪了挪,四平八稳地,占住地方。
晏西棠点点头,表示听话。实则坐在床边,生了根。
“那我在这里,跟公主说会儿话吧。”貌似在让步。
“……”夜鸣珂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有些不人道,占了人家的地方,还连言语沟通都不给机会的话,遂点头,“嗯……”
然后,眼巴巴地,等着他说。
晏西棠便忽然伸手,绕过她的腰臀,探入她身后枕下,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本书来。
夜鸣珂来不及看清那书皮,他已将书翻开,卷在手中。
“我给公主念些诗词吧?”男子突然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兴致。
“……”女郎就一时无语,斜眸将他懒看。
准备看他要如何浪荡作妖。
“似带如丝柳,团酥握雪花。帘卷玉钩斜,九衢尘欲暮,逐香车……”
晏西棠随意翻到一页,幽幽缓缓,起起落落来念。
这是一首花间词,男子浑亮磁哑的声音念来,如松林风月,酥酥麻麻,倒是有些好听。
夜鸣珂便往枕上仰靠了腰,准备随便听听。
反正,被他这样一惊一作的,睡意也差不多跑完了。
“这一首,《南歌子》,似带如丝柳,形容女子腰细,团酥握雪花,形容女子肤白,这两句,虽浓艳,但也最妙,女子美态,跃然纸上……”
且还评说上了。又从那书页上抬眸,深深来将她打量,量她此时仰起的腰肢,再流连到那脖颈处一片雪色。
脑子里,说不定还在回放,刚才在那浴桶里看见的景象。
“继续啊……”女郎绷着面皮,说到。
且看他要如何收场。
说他不正经吧,他又还在品词呢。一副沉静安宁的神色,都不像在品花间艳词,而是在读子曰论语。
得到鼓励,男子又翻过一页,再念:
“这一首,《菩萨蛮》,握手河桥柳似金,蜂须轻惹百花心,蕙风兰思寄清琴。意满便同春水满,情深还似酒杯深。楚烟湘月两沉沉……”
“……”
“最妙是这句‘蜂须轻惹百花心’,笔墨大胆,借此言彼,一语双关,写尽亲怜密爱之态,却是艳而不俗……”男子又来细品。
又是一首写男女燕婉之私的淫.词滥调,却又被他来品读那文字笔力之妙。
“……”夜鸣珂靠不住了,硬腰坐起来,拥被来藏。
受不住他用眼神,在她身上,玩味那“蜂须轻惹百花心”之意。
“这一首,《蝶恋花》,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
“这一首,堪称俗词之最,一句‘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写尽人间欢愉,**被暖……”
夜鸣珂实在是受不了那酥酥麻麻的妖气了,突然倾身过去,夺了他手中书册过来。
里里外外,从头到尾,翻了几遍,确认自己没看错。
那书皮上,写的是《论语》,里面,也全部是“子曰”!他刚才念的那些浪调调,一个字儿也没找到。
敢情,他是凭记忆,在脑子里搜罗了些艳词出来,煞有介事地,借品词之由,就是在有的没的地调戏她!
“你这脑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呀!”
女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跪起身来,拿起书往他头上砸去。
晏西棠顺势,将她拦腿一把抱住:“我这脑子里,满满的,装的都是公主,再也装不下,一丁点儿别的了……”
女郎被他突然抱了腿,惊得绷直了身,手中书册坠落,又恰好将那仰起的头脸,给按在了胸上。
那人就冲着她胸间,吐着深情:“卿卿,这里没别人,天地之间,方圆大山,只有我与你……”
“你……想要怎样?”夜鸣珂觉得被他的下颌蹭得,有些痒痒的,不觉躬身,然后抱起他的头颅,有些撒气的娇笑。
“想要你……”男子简洁有力,直白道来。
“……”女郎看进那星旋流光的眼神中去。
既有成熟男子的深深**,又像个毛头小子的急切躁意。
“可以吗?……”男子又问。
那将她紧拥的浑身绷力与热意,终是唤起了她尾脊上的某种陌生渴望。
这一声小意的问询,终是安抚了她的骄傲。
继而有种荤七八素的迷乱。
遂禁不住低头,捧住胸上的头脸,双手十指,还探进那鬓发中,使坏地揉了揉。
然后,翕唇递嘴,轻轻的,湿湿地,暖暖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终于给那渴得快要发疯的干柴,点着了火。
四月二十八.第五回合,大人胜,大人,幸福吧。人生巅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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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四月二十八.第五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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