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令遥快速揽了袖子,把楚终上身扶起来,靠向自己,而后注了一掌灵力到他后心。他闭着眼垂着头,被这股灵力一冲又是猛得一咳,生生逼出了一口污血。
这污血滴点不落地被手接走,令遥细细查看了一番血色,这才翻掌将污血弃到盏中。
他伸手又注了几道灵力,怀里人紧闭的眼皮终于松动了些许,又过了些时候,终于微微地翕动了一下,而后慢慢睁开。
“师父……”
眉头终于化了一半,令遥在心里缓缓吐了口长气,正打算把人安置到枕席上去,松了手臂。
“不要……”
环着人的手臂被两只手拉住,楚终抬头看着他,唇色惨白,只有几点深色的血痕,扎得令遥一阵心刺。
“现在不要你的灵囊了?”令遥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下被他攥了一路的灵囊,因握得太久太紧,一时半会儿还蔫蔫地皱着,“不怕我看么。”
“本来就是给师父的,我……”楚终伸手利落地卸了灵囊,掐了诀引出一团东西,紧接着掌心出现了一只毛上染了不少血迹的灵兔尸体。
令遥低头一扫这兔子就又皱了眉,他都不需要用灵识,就能猜到这血不是这兔子的。
他抬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楚终抓在他臂上的手推了下去。
“我早知如此,那日应该一看到你就点明了,让燕抚州送你回屋子歇着。”
“师父!”
令遥起了身,看了眼又抓上来的手,袖子里的的手指捏了捏,还是没忍心甩开。“若是不让你听,你也不必以身试险,这也不全是你的过错,我该有一半。”
“师父没错,错的是鎏芳宗和宗主,还有我,我擅作主张。”楚终拉紧了他的袖子,用手肘把自己的上半身一寸寸撑起来,似乎牵扯到了伤口,下意识咬住了下唇。
令遥别过眼去,努力控制住自己关心则乱的情绪,想走开一步,又立刻被楚终拉住。回头看了两眼床上的人,他还是卸了气,没站起来多久,又坐了回去。
“你伤还没好,别乱动了。”
他拿了垫子给他靠着,而后给他拉好了蹭下去的被子。
“师父,有了灵兔,你自然能有证据,”楚终费力地伸开了点手臂,扒开了灵兔的后腿,“箭伤在这里,根本不足以致命,他们想伪证,竟然连伤口都没改……咳咳……还有这致命伤,是灵兔体内的毒素自发……发作……咳咳……”
“你别说了。”
令遥吸了一口气,压下了一股股说不清地起伏。他把灵兔收进灵囊,又把煮好的汤药拿了过来。
“喝了。”
楚终便没了声音,他三口喝干了汤药,而后把碗轻轻放在了床头。“师父……”
“苦吗?”
楚终愣了下,半晌才摇了下头。
“我能不知道苦不苦。”令遥扫了眼碗底,目光又转向了他,“什么苦都能吃不算好事,要不是为自己,就更会后悔。你去一趟,有命回来就应该想着怎么保命,不是把灵囊护得比性命紧要……楚终,如果是我去就不会像你一样在鬼门关走一遭,用这么大的损伤去换一个清白。听懂了吗?”
床上的人垂了点头,半晌才轻轻吸了口气,有了点动静。
“师父平白受辱,我做不到坐视不理……况且我不去,师父的气息总会被辨出,若要得证,总得有人去。”
“这事不是非黑即白,不仅是这一件,很多事都不必一定要争个高低对错,你光知道鎏芳宗诬陷我,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拿我去而不是宗主或其他长老?以你的能耐,若不是鎏芳宗以为同燕抚州谈拢松了警惕,怎么能轻易拿的到灵兔?有失必有得,你既然知道他的行事,又怎么不能多想一步?”
“师父既未做错,为何要赔礼?同是宗门里的人,何分谁得谁失。况且我去是我自己的意思,死了我也不抱怨一句……”
“我不要你去!”
“啪”
床头的碗被他站起的瞬间撞落,碗底的几滴汤药溅在袍角,令遥深吸了口气,闭了下眼,抬手挥走了碎片和水痕。
“我知道你是,是不忿他们在宗门里因我名声不好而区别对待,是不想我被冤,”他看向楚终,见他已坐起半身,一副低头认错又依然绷着气的样子,长长叹了口气,“但现下已是如此境地,我们能保全多少就是多少。我毫发无损地去一趟,总比你一身伤地逃命回来好,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想尽我所能,护师父周全……”
“钟儿!”
楚终默了会儿,轻轻侧过了脸。
“师父。”
心脏似乎抖了一下,令遥忽然有点欲言又止的郁闷。
他活了很多次,一直习惯了不细过自己的日子,唯一自如的时候就是维持世人言语里的“纨绔”。
虽不算从心所欲,但至少活得畅快,无论多少杂言碎语都不过虚无,伤不到他分毫,一些中伤和屈辱也是受过便抛诸脑后,痛楚和欣喜都草草翻过,连他自己也数不清这种日子有多少页数。
但这一回从开始就细微地出现了不同,每次为楚终说出口的话语或猝不及防的行动怔住的时候,他都会愣一愣,脑中闪过许多过去的片段。
刚开始是为楚终细想,现在这些感触却回到了自己身上。他觉得心乱如麻,但又不敢快刀斩过,只担心荆棘丛一片连着一片,长势茂盛,风吹又生,还是会白费力气。
“师父……师父此番是我擅作主张,您为我疗伤担忧,又郁气伤体……弟子向您赔罪,您,您别因此伤了自己。”
楚终伸手拉了拉令遥的袖子,松松笼起的发随着他的动作又散了下来,挂到令遥的指尖。
手上传来点微凉的触感,令遥恍然一怔,才回过神来。他垂眸看了眼指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食指绕了两三圈,把发都一丝不苟地收在掌中,而后摸了自己的簪子替他挽起了发。
“这一次就够了,你还小。”令遥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慢慢来吧,总有你的路。”
楚终没说话,他伸手摸了摸脑后的玉簪,又顺着玉簪摸了摸挽起的一半发。
“我要十六了,不小了。”
“嗯?”令遥走到门边,没注意到楚终的声音,“什么?”
“拉到伤口……有些疼。”
楚终靠在枕上,扶了扶手臂上的伤处。
“那注意些,躺着别动了,小伢拿了吃食,喂你吃些就躺下休息吧。”
“在这儿吗?”楚终猛得撑起身来,眼睛忽然睁大了点,“不回侧居室?”
“不然呢?你伤成这样,我也好照顾你。难不成你想让人知道你去了哪儿?好好待着别动。”
楚终马上躺会了枕席上,眨了下眼,似乎又想到什么般,轻轻拉上了被子,半张脸都埋进了被窝。
令遥看了一眼,当他是累了,没多说便开了门。许伢远远看见他,拎着食盒就蹦了进来,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番床上,而后才看向令遥。
“钟儿哥是睡了吗?”他低着声,放食盒的动作也小心了不少,“但粥和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没,醒着,应该是伤得多累了。”
令遥引了道灵识探查了一番,确认无事后才放了心。“你放着吧,不必等在这儿了,我来就好。”
“好,等钟儿哥醒了,二宗主再叫我做点新的吃食。”
“嗯。”目送许伢出了院门,令遥坐回了床侧的椅子,一时有些说不上的疲乏。他拿了个包子出来,掰了一半到自己的嘴里,另一只手垂在膝盖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腿。
忽然,小拇指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他停了咀嚼低下头一看,是一只手,准确来说,是一根食指。
这根指碰了碰他的小拇指,而后带着整个手都慢慢过来,轻轻虚虚地握着令遥的四指指尖。
“想吃东西吗?”令遥有些奇怪,楚终极少这样喊他,虽说少见,但毕竟人小又受了伤,他也不再多计较,“有包子,不过我吃了一半……我给你新拿一个……”
握在他手上的手指松了松,而后又垂了回去。
“师父,”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听得不算真切,“就要半个吧,我现在吃不下太多。”
“行。”
令遥把半个包子塞到他伸出的手上,看着他的手收了回去,一时竟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出的可爱。
“到底是小。”
他咬着包子想着。
———
“鎏芳宗丢了东西,你听说了吗?”
“鎏芳宗丢了东西不问临宗主,问我这个青莲宗的二宗主?”令遥扶了下头顶的莲花冠,有点疲色地躺在座椅上。
本来是不用戴的,奈何燕抚州贵人事多,到太清堂议事有长老在就需正装出席,说是不可怠慢。
楚终修养了快两日,燕抚州才得了鎏芳宗的消息,不算慢,却也够他藏好楚终的伤口了。
思及此,他才稍稍松了点气,揉了揉眉心,喝了一大口茶提神。
“我也奇怪,临宗主看着有些急,不知是丢了什么,却先来问我们,”燕抚州看了一圈身边的长老们,举了茶盏,“诸位长老觉着如何?”
“总归是他们丢了东西,不是我们的事,宗门内的事情我们不知,但两宗之间的交往却不可断了。”
“是,毕竟前些日子二宗主失礼于鎏芳宗,大概也与这有关,难免让临宗主多心。”
“今日是前去北伏的日子……二宗主可准备妥当了?”
师徒拌嘴其实是因为太珍惜彼此[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蹈险境动拙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