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遗响在戚聆深的后背发现了新的裂纹。
那些蛛网般的纹路从肩胛骨蔓延至腰际,像打碎的瓷器被粗糙修补过。
当他触碰时,戚聆深明显瑟缩了一下,却还强撑着笑脸。
“画师先生,早餐想吃什么?”
“别转移话题!这些裂线怎么回事。”阎遗响按住他的肩膀。
“就……旧伤……结晶化的后遗症而已……”戚聆深试图披上衬衫,却被阎遗响拽住手腕。
阎遗响眯起眼睛。
“说实话。”
戚聆深的睫毛颤了颤。
“我在退化。”
“什么?”
“人类的躯体太脆弱了,容纳不了“祂”的全部力量。”戚聆深轻声解释。
他指了指那些裂纹,“这是崩溃的前兆。”
阎遗响的胸口发闷。
“多久了?”
“从第一次喂血开始,画师先生的血太美味了……吃多了会上瘾。”戚聆深露出一个苦笑。
这不是玩笑。
阎遗响突然明白过来。
他的血液在削弱戚聆深体内的“祂”,导致容器与内容物失衡。
“解决办法?”
戚聆深眼神飘忽。
“没有。”
“撒谎!信徒们最近在准备什么仪式?”阎遗响掐住他的下巴。
“那不是为了我!”
戚聆深突然激动起来。
“他们想用画师先生的血举行降临仪式,我绝对不会——”
话戛然而止。
戚聆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阎遗响松开手,转身走向工作。
“躺下。”
“什么?”
“我说,躺下。”
阎遗响开始调配颜料。
颜料是鲜红的,混着两人的血。
阎遗响用最细的笔刷沿着那些裂纹描绘,每一笔都精准得像在绘制结界。
戚聆深趴在床上,背肌因疼痛微微抽搐,却始终没发出声音。
“疼就叫出来。”
“不疼……”戚聆深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画师先生的手指……很舒服……”
骗子。
阎遗响能感觉到笔下的肌肉绷得像石头。
当他画到脊椎时,戚聆深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指甲抓破了床单。
“忍忍,快好了。”阎遗响俯身,舌尖轻轻舔过刚画好的符文。
戚聆深剧烈颤抖起来。
“画师先生……别……”
“怎么了?”
“会……失控……”
阎遗响这才注意到,戚聆深的皮肤开始泛出诡异的珍珠光泽,那些刚画好的符文正在发光。
更糟的是,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抵着自己的大腿——
“你他妈……”
“对不起!是生理反应!符文刺激到......啊!”戚聆深羞愤欲死。
阎遗响故意在腰窝处多画了一笔。
“专心点。”
戚聆深彻底瘫软在床上,像只被撸到失神的猫。
最后一笔画完时,整个后背的裂纹都被符咒覆盖,组成一幅诡异的星空图。
阎遗响精疲力尽地倒下,被戚聆深眼疾手快地接住。
“值得吗?这些符咒消耗了你三分之一的血量……”戚聆深轻抚他苍白的面容。
阎遗响虚弱地笑了笑。
“现在我们是真正的血脉相连了。”
戚聆深突然红了眼眶。
他小心翼翼地抱住阎遗响,像捧着易碎的瓷器。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废话,你可是我的糖罐子。”阎遗响咬了他一口。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戚聆深背上的符文渐渐隐入皮肤,只在阳光下偶尔闪烁。
第二天戚聆深召开了信徒集会。
阎遗响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他推开窗户,看到锈城广场上跪满了灰白长袍的信徒。
而戚聆深,他的戚聆深,那个会为一块糖撒娇的傻子,正高坐在骸骨王座上,面容冰冷如霜。
“即日起,界限画师阎遗响的地位等同于我。”
戚聆深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回响。
信徒们骚动起来。一个胆大的抬起头。
“吾主,这不合教义……”
“教义?”戚聆深轻笑一声,那名信徒突然捂住喉咙倒地抽搐。
“我即是教义。”
阎遗响看得分明,戚聆深的手指根本没动。
集会结束后,戚聆深像没事人一样溜回房间,手里还捧着刚出炉的草莓派。
“画师先生!我让他们改良了配方——”
“刚才那出戏什么意思?”
阎遗响突然打断他。
戚聆深的笑容僵在脸上。
“保护措施。”
“我不需要。”
“我需要!那些疯子还在打你主意!”戚聆深放下餐盘,声音发颤。
“我不允许!绝对不许!我必须让他们明白,伤害你就是挑衅我。”
阎遗响挑眉。
“所以演了场暴君戏码?”
“不是演戏,这里住着真正的怪物…只是平时…”戚聆深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他的声音低下去。
“有画师先生拴着。”
阎遗响突然扯开他的衣领,在那片苍白皮肤上咬了一口。
“现在呢?拴紧了吗?”
戚聆深浑身发抖。
“再咬深点。”
草莓派被打翻在地。
傍晚时分,阎遗响在绘制新结界时,一个七指神侍突然出现在身后。
“奉吾主之命,护送您回宫。"怪物递上一个镶嵌宝石的盒子。
“我自己能走。”
“吾主说……您失血过多会头晕。”神侍的金属天线转动着。
阎遗响这才注意到,沿途每个拐角都站着一名苍白之嗣,全都恭敬地低着头。
最夸张的是,当他路过糖果摊时,老板娘直接跪下了。
“大人,新到的太妃糖……”
“你们有病吧?”
老板娘抖得更厉害了,“吾主说您喜欢甜食……我们连夜重建了糖果生产线……”
阎遗响夺过糖罐就走。
寝宫里,戚聆深正用触须织毛衣。
看到阎遗响回来,他立刻献宝似的举起半成品。
“看!爱心图案!”
“解释一下,全城戒严是怎么回事?”
阎遗响把糖罐砸在他头上。
戚聆深缩了缩脖子。
“就……基础安保……”
“每个路口都有信徒跪着叫“大人”也是安保?”
“他们自愿的!”
阎遗响捏住他的脸颊。
“戚聆深,说实话。”
戚聆深瘪瘪嘴,“我在炫耀。”
“啊?”
“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画师先生是我的。”戚聆深眼睛亮晶晶的。
阎遗响把太妃糖塞进他嘴里。
“傻子。”
糖很甜,但吻更甜。
共享共生后几天里,阎遗响老是吃些奇怪的东西。
阎遗响咬下柠檬的瞬间,戚聆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好酸!画师先生为什么吃这个?”戚聆深捂着腮帮子,眼泪汪汪。
阎遗响慢条斯理地又咬了一口。
“测试。”
“什么测试......嗷!停下!”戚聆深整个人蜷成一团。
阎遗响放下柠檬,翻开笔记本。
“味觉共享范围确认,酸味百分百同步,甜味百分之八十,苦味……”
“你拿我做实验?!”戚聆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然呢?你偷偷把血咒升级成共生咒的时候,没想过后果?”
戚聆深顿时蔫了。
“想给画师先生多一层保险嘛。”
“所以现在我能尝到你偷吃的糖,你也能尝到我故意吃的柠檬,很公平。”阎遗响戳了戳他的额头。
戚聆深扑上来抢走剩下的柠檬,气鼓鼓地扔出窗外。
“禁止自虐!”
副作用比想象中更麻烦。
早餐时,阎遗响发现戚聆深突然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嘴唇。
“干嘛?”
“画师先生…今天的番茄酱好甜……”戚聆深咽了咽口水 。
阎遗响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无意识地舔着嘴角。
更糟的是,他确实尝到了一丝异常的甜味,阎遗响推测应该来自戚聆深早上偷吃的蜂蜜蛋糕。
“变态。”
“是共生咒的错!而且画师先生明明也……”戚聆深红着脸辩解。
阎遗响把煎蛋塞进他嘴里。
“闭嘴。”
最尴尬的时刻发生在深夜。
阎遗响被一阵陌生的快感惊醒,发现戚聆深正蜷缩在房间角落,面红耳赤地......自渎。
“你……”
戚聆深吓得差点跳窗。
“画师先生怎么醒了?!”
“你问我?共享感官包括这个?”阎遗响咬牙切齿。
戚聆深把自己缩成一团。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本来只是想…结果画师先生…”突然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阎遗响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常反应。
该死的共生咒。
“过来。”
戚聆深惊恐地摇头。
“会、会失控的……”
“已经失控了,不如物尽其用。”阎遗响拽过他的手腕,随后勾住戚聆深脖子,勾起嘴角。
月光下,两个身影逐渐重合。
当阎遗响颤抖着咬住他的肩膀时,阎遗响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味。
比任何糖果都令人上瘾。
警报声响彻锈城。
阎遗响推开窗户时,整个天空都变成了不祥的暗红色。
远处的地平线上,无数灰白身影正缓慢移动。
那是成千上万的异变体,正朝着人类最后的庇护所涌来。
“祂醒了。”戚聆深站在他身后,声音异常平静。
阎遗响转头,发现爱人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灰白色,皮肤下蠕动的痕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什么意思?”
“实验室的“祂”我体内的另一半,这些年我一直压制着,但血咒消耗了太多力量……”
戚聆深苦笑。
阎遗响突然明白了那些裂纹的真正含义。
不是容器破损,而是牢笼将倾。
“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又能怎样?画师先生会眼睁睁看我消失吗?”戚聆深轻抚他的脸颊。
不会。
阎遗响在心里回答。
他抓起符咒颜料罐。
“那就打。”
城墙上的景象令人窒息。
异变体如潮水般涌来,其中不乏从未见过的恐怖形态。
七指神侍站在最前线,金属天线疯狂旋转,却无法阻挡这波攻势。
“我们需要更大的结界,覆盖整个锈城的。”
阎遗响割开手腕,鲜血混入颜料。
戚聆深按住他的伤口。
“你的血不够。”
“那就用你的。”
“我会失控......”
阎遗响拽过他的衣领,狠狠吻了上去。
“那就一起疯。”
当两股血液在颜料罐中交融时,奇迹发生了。
液体开始发光,像融化的星辰般璀璨。
戚聆深颤抖着握住阎遗响的手,两人共同执笔,在城墙上画下第一道符文。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松手。”戚聆深的声音开始出现重音。
符咒完成的瞬间,刺目的白光吞没了整个世界。
白光散去后,阎遗响发现自己站在花海里。
淡蓝色的铃草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地平线,微风拂过时掀起层层波浪,像星空倒映在大地上。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些原本狰狞的异变体全都静止不动,灰白的皮肤上开出了细小的白花。
“这是……”
“祂的记忆,核爆前的春天。”戚聆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阎遗响转身,呼吸一滞。
戚聆深全身近乎透明,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触须,而是星河般的光点。
“你……”
“我和祂达成了协议,用我的意识换祂沉睡。”戚聆深微笑。
阎遗响冲上去抓他,手掌却穿过了那具逐渐消散的身体。
“放屁!把协议取消!”
“来不及啦。”戚聆深歪头,这个熟悉的动作让阎遗响心脏绞痛。
“不过别担心,我留了礼物。”
他指向阎遗响的胸口。那里的皮肤上浮现出一个微型符咒,正随着心跳微微发光。
“我的全部记忆,还有……足够用一辈子的糖分。”戚聆深的身影越来越淡。
当最后一粒光点消散时,阎遗响跪在花海中,尝到了唇上熟悉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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