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许丽丽叫朋友吃饭,时隔多日小院又活络起来。
许丽丽的朋友和许丽丽一样外放,喝酒侃大山,好不热闹。都是过日子看得开的女人,酒也酌量喝,不贪杯。
开饭前许丽丽喊他俩一起吃,陈诩没去。
“你认识,之前都见过。”许丽丽说。陈诩跟她们吃过几次饭,那帮朋友都挺喜欢陈诩,觉得他有个性,长得好看,说话嘴又甜。
又问:“见山能喝酒吗?不喝也没事。”
“你弟我今天没口福,”陈诩刚睡醒,“昨晚喝得多,到现在胃都不舒服。等会随便吃点就行。”
其实没那么严重。只是他不大想去,不好意思。许丽丽给他转了两百块,自己已是多得了对方的。
“下回少喝点,哪能喝那么多,”许丽丽探头,“叫你弟去吃点呗。”
陈诩偏头看了眼哑巴,周见山坐在小方凳上。“没事,”陈诩收回目光。
他伸个懒腰:“他跟我一块,等会还得安门帘。谢了姐。”
陈诩这人看着没个正型,其实看人还算准。虽有过失手,但基本都挺敏锐。
哑巴心不坏,他看得出来。就是行为举止有时跟接受过社会规训的常人不大一样。
像听到问题要做出回答,被打招呼要进行回应,临时外出需要提前告知。
周见山在这些方面有点后知后觉,像是没这个意识。但又多些隐隐的野性。
陈诩用他那不算高的文化水平从脑子里拽上来一词儿。游离感,他想这大概是因为哑巴不能说话。
所以杵人堆里,周见山会不自在。
许丽丽没再多劝,过会给他俩端了一盘子菜:“不是我烧的,放心吃吧。”
陈诩笑。小院里开了灯,吃完饭陈诩把膏药扔桌上:“门后有镜子,自己贴。我讨厌这味,冲鼻子。”
周见山抬手脱掉背心,背过身对镜子贴了两张。
贴完陈诩从卫生间出来,将早上买的门帘从袋里掏出来。
楼上人声一阵一阵。他俩站小院里,周见山重新套上背心,拎着那帘子往门框上举。
“往左来点,”陈诩在后头看。光线不大好,眯眼睛,“上面一点。”
周见山的手跟着挪动。
“再往右去一点,”陈诩说,“行了,钉上吧。”
小锤咣咣响了几声,图钉嵌进木头中。
取下来的旧门帘丢在墙边。完事后他俩站外头朝家里看。
刺绣小树在米白色底布上挺拔着,叶片脆绿,枝干结实。
崭新的门帘闻着有股新布料特有的气味,从外看能够隔档掉些屋里的光。吸铁石紧固,哑巴将钉子沿边缘钉了一排,分布均匀。
挺漂亮。带得老旧的门框都亮堂了起来。
二楼依旧热闹。笑声穿墙而过,自上往下。听着略远。
陈诩叉腰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不一会低头朝胳膊拍了下。
“蚊子多,”他声音不大。周见山觉得那微哑的男音在挠着自己的耳朵。
听着轻飘飘,却有种落地生根的安宁:“进家点蚊香。”
日子过得快,一晃过去半个月。从前有电视时陈诩晚上睡不着还能看看节目。
现在电视机卖了,后面陈诩叫周见山把天台的锅子取下来,两人带到废品站也给卖了。
路上用那钱买了四块鸡蛋灌饼,夹四根里脊。一人两块,刷甜酱,蹲路口吃了。
真叫香啊。旁边阿姨还在接着做,做得不够卖的。对街就是个补习班,赶上放学点就一窝蜂地来一帮家长小孩。
鸡蛋里撒葱花跟盐,搅散灌进饼里。先在锅上煎,两面煎黄后用铁钳夹进拉开门的烤炉里烤。
再取出时饼身蓬松柔软,表皮酥脆,咬一口掉渣。陈诩嘴里哈热气,一抬眼周见山也在哈热气。
他觉得好笑,又烫又想笑,在那吭哧吭哧半天。嘴里的咽下去,低头又咬了口。
然后朝前呼气:“草,烫死了。看我哈得比你长。”
他听见周见山也笑。
夕阳好。后面店铺的门缝中冒出空调凉气,两个长胳膊长腿的大小伙蹲阴凉处,就着那凉气吃饼。
小城没什么娱乐活动,最主要还是太炎热,期间又陆续下了两场雨。陈诩倒是有手机,无聊时能打开密室逃脱玩一会。
但周见山什么也没有。
然而陈诩也没看出没有手机玩的哑巴有多无聊,就好像哑巴从生下来起过得就是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生活。
每晚周见山会在小方凳上坐着跟他吹会电风扇。陈诩熬惯了,没有睡意。
纯夜猫子,十二点多还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周见山困了就不声不响地去床上躺好,脸朝窗外看。
天气依旧热,小蒋找人在门口安了盏壁灯。
但就是不安空调:“租也租不到几个钱,我要亏本的。”
好在自门帘安了后家里不再有蚊子,不用再半夜被咬醒,陈诩的睡眠质量提升不少。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陈诩抬眼。
酒红色密室关他一直没玩过去。这些天把几个房间看了不知多少遍,所有地方都转了,就是差道具找不到。
游戏经营有些年数,玩家建立了自己的论坛。里面定期互相分享通关攻略。
但陈诩有自己的心气,从不看这些,硬靠硬磨。
他退掉后台,屏幕顶部弹条运营厅消息。手机欠费了。
手指顿了下,点进余额看了眼。陈诩熄屏。
小院再次只剩他俩。许丽丽出了远门,这回说要上北方避暑,秋天再回来。
昨天火急火燎打电话给陈诩:“小陈,后天你上人民广场看看,招聘会开了。”
陈诩说好,电话那边又响,许丽丽嗓门大:“我侄子说有好几家招画画老师的呢,工资高。其他的工作也有,你多转转。”
他沉默几秒,“嗯”了声,道个谢。
风扇被拎到床边。凉气豁然劈开暑意,周见山回头看。
屋里骤然变黑。关灯后陈诩摸黑往床上爬,哑巴身上汗津津的。陈诩移开手:“让。”
床太小。两人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然而再小心也还是经常会碰到对方的胳膊或是腰。
最近陈诩更加谨慎,紧贴墙睡。一是凉快。
二是他跟一个年轻男性一起紧巴巴地躺在床上,实在很难不起点反应。
但这跟哑巴不哑巴的没什么关系。陈诩自认还是很坦荡的,留下周见山也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
陈诩与另一个人一同生活大半个月,说话依旧没有回音,屋里依旧安静。回应他的只有呼吸,笑,一个厚厚的黑皮本子。
字是弯钩折上去的「哥」。
他终于承认自己感到过孤独。
自己对刘一舟就没这个反应。也正常,周见山比刘一舟长得好看。
身材也好一些。好很多。
人也听话,他说什么哑巴做什么。
比如陈诩说“让”,周见山就立刻往外挪了点。身上的人抬腿从自己的小腹迈过去,紧跟着床边一沉,陈诩躺下了。
“等我?”陈诩说,“以后困了就睡,不用等。”
身边窸窸窣窣响了会。周见山在点头。
陈诩打个很长的哈欠,头抬起一点,拽掉脑门后硌人的皮筋,重新躺回去。
指腹摩挲皱成一团的皮筋,一点点解开。
四周漆黑,陈诩靠着呼吸定位。之后抬手,揉了下黑暗里哑巴的头。
手下的脑袋微微僵了下。湿漉漉的。
他不自觉皱起眉。摸了两把,收回手,陈诩终于感到困意袭来:“睡吧。”
第二天陈诩坐车去人民广场转了圈。招什么的都有,大多是厂,也有文员行政之类。
后面这几种都对学历有要求。陈诩高中毕业,直接略过。
“会开车吗?”
“会,”陈诩说,“大车小车都会。”
那双视线落在自己肩背上,似在打量。
陈诩一向不在意,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算。
然而今天他却从心里溢出很小一簇的紧张。好在对方并没说什么,留了电话号码,说是过两天通知上班。
酒厂。底薪比之前在南市场跟周见山看的饭馆和棉布厂卸货都要高,并且还有提成。
工作内容就是开车从一个点拉酒去另一个点,会开车就行。
陈诩刚成年就去学了驾照,之前也帮别人开车送过货。
唯一不好是有夜班。不过问题不大,现在有人能看家。
想到这他笑了下。看家,这词说得哑巴真像只小狗了。
黑皮狗。还是小土狗。
工作这事定下来,陈诩身上放松多了。脚步都轻快了些,今天没带周见山出来,路边有卖西瓜的,等下带个瓜回去。
会场布置得很大,人流量多聚集在中间。陈诩挤出来后才看见会场边缘还有一溜展台。
旁边摆放几张五彩斑斓的立牌,他漫不经心扫过去。
都是画室,招美术老师。最后一个摊位素净得多,什么都没摆。陈诩多看了眼。
x石画室。头一个字没看清,展柜坐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性。
陈诩的脚一顿。他低头,脚步加快。
男人原本在侧身玩手机,对一切都不大关心的样子。周围人来人往,不知为何突然抬了下眼。
那人收起二郎腿,撑桌起身。
“陈诩?”
报告:这本比较日常向。接下来可能会压一下字数,收藏不是很够下个榜单。本小咕尽力日更,最慢隔日更。一般更新都会在晚上十点左右,最迟不超过十一点。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喜欢评论[摸头]喜欢你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门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