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从天而降个炸雷,周见山的脚在地上挪着动了动。他感到一点慌乱,甚至不敢往下看,只是手朝着某地不自觉掩去。
陈诩的目光太赤/裸,仿佛将他从头到脚地看穿了。周见山错觉自己恍若被扒光了站立于此处,惨白的灯光炙烤着他。
哥在凝视他。观察他的羞耻,体会他的局促。
在周见山有限的人生里,对于此事的探索实在称得上浅薄。没有任何人教予过他,村里的学校也并未开设生理卫生这种需要一定教资力量的课程。
他独自识字,与人浅浅结交,再擅自分开。周见山在草地树荫下奔跑,在水中沉浮。
轻风雨水叫他纯粹,坦然,他不拥有除了饥饿、口渴、睡眠外的其他任何欲念。
他能感到自己的个子在拔高,手脚寸寸变长,腿间那物件也在一起成长。
变得骇人,锐利。像一把发着光的,属于他又剥离他之外的匕首。
但他依旧只是在太阳下奔跑,鱼一般游荡着拍进水中,他赤/裸地活着。
活着是周见山人生的第一要义,活着对他来说是件理所应当,本该如此的事情。
直到他在十一岁的下午跳入水中。那个和往常一样到处传来吱吱蝉鸣的夏日午后。
周见山的性别一并从河中打捞起了。
很热。可是此地并没有灼人的日光。
周见山的脑袋昏昏沉沉,他很久没再陷入这样的状态。在大自然里感知会无限敏锐。
此时此刻自己思维缓慢的程度,让他想起自己乘坐那辆土黄色的满载大巴车,驶入城市看见第一个红绿灯的那一刻。
等他朦胧的意识一点点再次归巢,腰身一周已不存在任何束缚。
鞋子中的脚趾在堆积的层层布料中动了动。
“……”周见山猛地昂头,手朝洗手池的台边抓去,指甲抠在凹槽内。
他观察过这双手,在很多个时刻。此时无需观察,那手寻到了他。
陈诩抬眼,观察哑巴的反应。他们挨得很近,陈诩人一半倚靠着门框,另一半朝呼吸粗乱的哑巴倾去。
陈诩能感到周见山的呼吸就朝着自己额头上喷,低头,那呼吸就喷在他的头顶发丝间。
他很轻地笑了声。
身材挺好,两条腿精/壮有力,即使到现在这种程度也没朝后退一步。看上去很——
只是肌肉像经历剧烈运动地正在抽着跳。线条看上去像常年参与训练的运动员。
陈诩垂眸,没安好心地动动拇指,虎口蹭了下。
靠着的那片结实胸腔突然下陷,周见山吸了口深深的几乎要回不来的气。
“嗳。”陈诩贴在那只红意弥漫的耳朵边,他本来是想问问爽不爽。
结果腿没用上力,嘴唇就不小心挨了上去。
柔软的耳垂发着烫,对方打了个哆嗦。呼吸声更重了。
哑巴。陈诩在这种时刻才无比真切地彻底感受到周见山是个彻头彻尾的哑巴。
除了越来越重,越来越颤抖的呼吸,周见山的喉咙里没有第二种声音了。
不知为何,在这种本该泛起怜惜的时刻,陈诩却生出要更用力更快速的坏心眼。
床帘随风飘动,附近除了偶尔几声狗叫,没有别的声音。
周围紧凑的栋栋房屋中是还在睡眠中的住户。没有人会知道他们不久前接过吻。
此时天光不算亮堂。屋里光源稀薄。他们在空间如此狭窄的卫生间里,做着比接吻更加亲密的事。
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因为哑巴不能说话。哑巴没有声音。
哪怕卫生间的那扇小窗昨晚开了条缝。
也不会有任何暧昧得不应该出现在只有两个男人居住的出租屋中,叫人浮想联翩的声音传出去。
陈诩用唇蹭了蹭那颗棕色的小痣,感受对方的颤栗:“和你比,怎么样?”
周见山无法回答。村里修通出去的第一条水泥路后的某天,他跑去看过。远远的他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一面湖。
水泥发着白,大概瓦工往里头掺了什么物质,太阳光一照,从天到地白成一片。
白到晃人。
周见山的大脑现在也白成一片,发着光,晃着人。
如果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尚存,告诉他不能栽倒,他需要稳稳地站立,才不至于叫打着石膏的陈诩因惯性一起摔下去。
他早已经。
早已经什么?
白光慢慢消散,周见山睁开眼。
额边汗岑岑,黑色的眼眸中含着层薄薄的水意。
几根发丝戳在他的下颌,周见山用两片薄唇轻轻抿于唇缝中。
“*这么多,多久没弄过了?”陈诩的身体向前靠在哑巴的身上,痒酥酥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挠着周见山的耳朵。
一个字蹦出去,那只耳朵就要上下颤着抖一抖。
很好玩。陈诩故意用那头已经散掉的毛茸茸的脑袋蹭周见山的颈窝。
一蹭,耳边的呼吸就乱。再蹭,再乱。跟开关似的。
“哎哟,还真是纯情。”他说,“先尝点前菜。”
陈诩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对周见山来说有多么致命,只管凑到人家脖颈那跟猫一样嗅来嗅去:“还真是股水果味。”
凭仗着一些对于自己的错误认知,对于现状的错误把控,陈诩胡作非为,为非做歹。
肆意撩拨。
“等你哥腿好的,”陈诩收手,从人身上离开。
他拧开水龙头,水声哗啦啦地流淌。隔着水声说:“现在不是时候。”
周见山头还发着晕。人从他怀里脱离的那一刻,他下意识伸手去抓了下。
离陈诩还有两公分时又停下了。他想问什么才是时候?
但哥说不是时候。那就不是时候。
陈诩清洗手心,边洗边偏头,目光往下看了眼:“草,缓过来了这就?”
“到底还是年轻啊。”半天才冲干净,陈诩靠着墙,从铁钩上拿毛巾擦手。
他还从没给别人做过这事,单给自己弄过。感觉跟给别人弄不大一样。
手要反过去,不多会手腕子就发酸。
周见山无声忍耐的模样看着挺带感,腮帮子咬得紧,太阳穴那绷着跳。
他差点就缴械了,奈何腿跟尾巴骨不给面子,使不上力。
以后吧,日子长呢。不急这一会。
“裤子穿上,”他抬手随意指了下,“纸,难受就自己擦擦。”
哑巴站在那,没立刻动。大概三秒后,周见山弯腰拉起裤腰,转身朝里去。
陈诩打了个哈欠,有点困。
其实这会他自己挺难受,但更多的是困,尾椎骨那还隐隐作痛。这么一趟着疼,刚刚听着哑巴喘气自己冒出的那点小火苗就熄灭了。
这段时间住院,陈诩的生物钟又调了回去。晚上倒是比从前睡得要早,早上要睡个懒觉才起。
今天醒得早也是因为昨晚睡前水喝多了,尿憋的。现在陈诩没有什么生理欲/望,只想赶快立刻回去睡觉。
“好没好?”他问,“好了就过来扶我。”
人背对他低着头收拾,不一会过来了。
他抬胳膊搭在周见山肩膀上,也不说门窄两个人横着出不去了。非常老实地架着周见山出了门。
右腿抬了点,被人托着省了不少力,这种时候他再一次品味到了两个人生活的好。
要放在以前,就是腿断掉,他都是一个人来去。从不麻烦任何人,能忍就忍了。
但就像陈诩说的,什么样的日子他都能过。一个人能过,俩人也能过。怎样都能过。
他一步步跳着挪到床边,龇牙咧嘴地坐下去。胳膊从周见山身上收回来。
“几点了,”陈诩掏手机看,七点半,外面依稀有电动车驶过的声音了,“你饿吗?”
没有动静。
他低头看手机,等了几秒,抬头。
周见山垂眸正看着他。卫生间的灯也已关闭,这下出租屋里是真的没有什么光源了。
陈诩眯了眯眼。
准确说,是正盯着自己的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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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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