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练湿意飞掠而荡,谷内激流轰鸣作响。
“蹭——”
比试甫一开始,解惜行仰首凝住上方一处突起,随即足下一蹬,腾身而跃——
“哗——”
袖摆击向飞瀑,崖壁乍现碎珠!
解惜行足底施力,倾身抵近崖壁。
“好!”“解门主好身手!”“方根快跟上啊!”
崖下池畔顿起一阵叫好之音。
解惜行余光瞥去,却觉方根并未紧步而至。
雾气上笼的崖壁湿滑异常,解惜行当即又盯住斜上方一条开裂的岩隙,张掌入隙,弓身踏步——
“哗——”
衣袖迅疾扫掠,碎珠复又散溢。
险峻陡崖上,泠泠银练侧,解惜行时踩突起,时挂岩隙,抵足撑躯,腾跃渐上。
徐徐攀援间,解惜行仰首望了一眼——只见那自崖顶坠下的飞瀑似已近了许多,在荧荧日照下,披着层粼粼的光。
解惜行收回视线,抬起右臂,朝着上方的一条岩缝探去——
“啊!”
左足却猝然被猛力地一扯!
“行儿,当心!”
苏玄影惊遽的呼喊迅疾传来,解惜行急急向下一瞥——
却见方才一直刻意落后的方根正攥住了他的脚踝,意欲直接将他拽下险峻崖壁!
“给我下去!”
眼见被拽得躯干下沉,解惜行干脆双掌卸力,松开顶上岩缝,朝着下方直直坠去——
待右足触及肉躯,解惜行立时提步而踏!
“啊!”
被踹中右肩的方根吃痛一僵,手下也不觉一松——
解惜行顺势挣开左足,提膝后又是一蹬,借力腾跃而起!
飞瀑轰鸣,银珠劈袖。
峭壁震颤,足履蹬踢。
解惜行重又倾身抵住岩隙,稳住身形向下一望——
方根竟也扒住了一处突起,蹬步再次袭来!
“啧!”
解惜行只得凝力于掌,借隙为支,迅疾旋身以避!
方根却又伸掌为爪,将解惜行拽下一截,随后立时抠住岩缝,贴着崖壁跨身而踢!
一避一擒,一跃一踢,两人于险峻崖壁上绷紧了身躯,在四溢飞溅的细碎银珠中屡屡相击!
崖上激流肆意喧啸,崖下气息紧绷难抑。
“行儿!行儿!”欲冲进清池的苏玄影屡屡被制,“放开我!你们没看到吗?!行儿被方根缠着在崖壁上打起来了!这也是玄鸦令比试允许的吗?!”
“苏副门主!你且冷静!”周遭人群将苏玄影死死拦住,“此次的玄鸦令比试只以率先攀至崖顶者为胜,并未言明比试双方不可在这过程中动手。”
“你们!”
“啊!”
那方崖上骤然传来一声惊呼,苏玄影急急循声望去——
只见解惜行刚挣开了方根的一记擒拿,正一手攥住一处突起,一手抵住崖壁,借力荡身踹向方根!
“呃!”未曾想方根竟迎面硬受了这一击,而后猝然自怀中掏出一绑了长绳的龙须钩,朝着解惜行左掌攥住的那处突起,猛然掷去——
“硄!”
掌下岩块碎裂,解惜行的身躯骤然倾倒下坠!
“行儿!”
苏玄影吓得心惊胆裂,却见方根竟又收回了龙须钩,随即亦松手下坠,一把拽住跌过其身侧的解惜行,继而对准侧边崖壁,将龙须钩直直抛出——
“砰!”
铁制钩爪钉入崖壁,爪缀长绳悬吊绷停!
苏玄影还未及反应,下一息,只见方根拽着解惜行,扯住了长绳,迎着奔泻轰鸣的百尺飞瀑,直直一荡而入!
.
“怎……事?”“那……人呢?”“……瀑布!”
耳边含糊不清的喧嚷揉进了飞瀑下泻的轰鸣。
解惜行还未回过神,迎面便袭来一阵凌厉之气!
“砰!”
解惜行急急地俯腰一避,却见头顶上方已直直地扎入了一铁制的钩爪!
“你!”
解惜行又是侧身一闪,躲过方根的再次袭击!
“解门主,”方根收回龙须钩,“现下此处已经只剩你我了,我劝你莫要再负隅顽抗,也好省些力气不是?”
解惜行闻言连忙往四下里一扫。“这里……是瀑布后的溶洞?”
“不错……”方根说着,踏着步将长绳一圈圈地绕于手腕上,继而擒住龙须钩,对着解惜行又是一击!“你说得很对呢。”
解惜行迅疾抬手,以右腕拦下钩爪。
“呵,好手段,”解惜行瞥了一眼逼至眼前的龙须钩,“你竟还在这钩爪上涂了毒。”
“好眼力。”下一瞬,方根复又提膝踹来,解惜行立时后撤格挡。
先前在崖壁上消耗过大,衣衫又因方才穿越飞瀑而彻底湿透,有些绊住了躯体。一时之间,两人的动作皆有些滞缓乏力。
“啊!”在解惜行又一次制住方根之时,却见他竟蓦地转向溶洞洞口,惊呼出声,“苏副门主!”
“阿玄……呃啊!”解惜行闻言不禁一怔,下一息,腹部却猝然泛起一阵剧痛——是方根猛然握拳砸向了他的腹部!
“咳、咳!”解惜行被砸得仰摔过去,还未自剧痛中回过神,便被提步上前的方根直直抵在了溶洞的石壁之上!
“解门主,这下你总该老实了吧?”
“你……不,王芜究竟有什么企图?”解惜行喘着粗气问道。
“呵,王大人原本啊,是当真没想取你的性命,”方根举着涂了毒的龙须钩,若即若离地对着解惜行的脸比划,“只可惜你实在太不听话,一次又一次地激怒了王大人。现在死到临头了,居然还问王大人的意图,呵,你还真是有意思。”
见解惜行不应,方根好似饶有兴味地偏头想了想,蓦地露出了一抹嗤笑。“说起来,解门主和苏大将军的关系倒真是特殊得令人意想不到呢。”
这话惹得解惜行猝然一怔。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解门主应是很理解才是,”方根稍稍朝溶洞洞口的方向瞥了眼,“你说,若是把苏将军的身份在现下这个场合捅破,会有什么下场?”
解惜行的掌心不由渐渐攥紧。
“你敢……”
“哎呀,解门主,你也知道,瞿丘城失守一事可谓是整个朝廷的污点,而当初的瞿丘城守将居然还在这儿自在逍遥。你说,这件事若是呈报上去,那位所谓的苏副门主,会被如何对待呢?”
方根状若欣赏般地瞧着解惜行眉间渐沉的郁色,又抬起空着的那只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面颊。
“放心吧,解门主,我们不会这么便宜苏将军的,毕竟他同我们王大人可是相识甚久的故友啊,王大人一定会好好同苏将军叙旧的。”
一席话说毕,解惜行却好似断了线的傀儡般,只顾低垂着头,推搡几下也无动静,看得方根失了兴致。
“行了,说了这么多,这下解门主可以安心上路了,”方根直起身,瞥了眼解惜行左臂上因着衣衫湿透而显露出的蝶形印迹,“要怪,便怪自己的命吧。”
说完,方根便提起右掌,意欲一记结果了解惜行——
“砰!”
却不曾想,原本已瘫坐于地的解惜行竟猝然撑地而起,迅疾抬臂,化爪以擒——
只一招,便死死地扼住了方根的脖颈!
“呃……你、你……”
颈间的气息丝丝抽离,脑内的神经簇簇溃散。
躯体的生息彻底湮没前,方根只来得及最后看了一眼——
只见面前的解惜行慢悠悠地抬起头,明明眸底渗满了阴鸷至极的杀意,唇边却蓦地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来。
“敢动我的阿玄,那就……”解惜行笑着道,“都给我去死吧。”
.
意识重新聚拢的时候,一阵抽疼自额角泛起。
解惜行按着额角半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坐于一间布置简洁的屋内。四下里只放了一形制简单的木柜并一素色桌案,身下的床榻倒是舒适柔软。
额角的抽疼仍未缓解,又好似有什么于脑中闪掠而过。
自己好像拧断了方根的脖颈,将他从溶洞里踹出,而后自己也跟着跳了出来。回到鱼跃崖底的时候,大抵是有一群人乌压压地围拢了过来。可脑海中反复充斥着嗡嗡的撕裂之声,直搅得自己整个人都躁郁不已。于是,自己便抓起了地上掉落的一把长剑——
再之后,便是挥剑,挥剑,不断地挥剑……
“行儿。”
蓦地,手上传来的温热牵回了解惜行的思绪。
“阿玄?”
解惜行转过头,便看见苏玄影正坐在床榻边,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阿玄,这是哪?”解惜行低头看看苏玄影握住自己的手,“我们不是在鱼跃崖……”
“行儿,”还未待解惜行说完,苏玄影倏地倾身向前,将他一下拥入怀中,“没事了,行儿,我带你离开那了。”
解惜行有些怔愣,但感受着周遭熟悉的温热,还是忍不住松懈下来。
“行儿,你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我们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
“嗯,”解惜行在苏玄影的肩头蹭了蹭,“阿玄,我的头好疼,你给我揉揉吧。”
听了这话,苏玄影便稍稍松开解惜行,抬手在他的额角缓缓按压起来。
额上的指尖温软轻缓,解惜行总算觉得疼痛缓和了些。
“行儿,是我的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耳畔倏地又响起了苏玄影的嗓音,“明明从皇宫回来之后,我就该察觉到的。”
“阿玄,你说什……”
解惜行疑惑的问询忽地被迫止住了,他只觉额上传来些微异样的触感,下一瞬,便忽然不能动也不能言了。
“行儿,”苏玄影的手自解惜行的额上离开,留下了一小小的方形符纸,“这是当初师父给的定身符,效力可以维持三天。你现在心神极为紊乱,需要好好休息。”
苏玄影轻轻地扶着解惜行,让他向后躺在床榻上。
解惜行身下复又触及柔软的床榻,却只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苏玄影,看着他的唇瓣一启一闭。
“鱼跃崖比试中方根的丧命引发了众人的不满,明日,他们就将率人包围玄心门。”
这话听得解惜行先是一怔,继而心间霎时涌上簇簇慌乱,他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可口齿内却仍是寂静无声。
“这不是行儿的错,”苏玄影俯下身,凝视着解惜行浸染了慌张的眼眸,却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抵在他微微发颤的唇上,“那种人死了,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只是,现在,需要一个理由,去堵住王芜挑起的悠悠众口。”
随着苏玄影话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解惜行底心的惊惶愈发地浓了,就恍若是洇染了墨的生宣似的,于心间“唰”地泼洒开来——
可纵是如此,他也只能拼命地眨着双眸,颤颤地启着无声的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耳畔倏地又响起了苏玄影的轻笑。
解惜行看着苏玄影轻笑着,而后抬起手,缓缓地覆住了自己的双眸。
视野里落下一片黑暗,几息后,有分外明晰的嗓音自耳畔响起。
“行儿,等我回来。”
一如既往,轻缓柔和。
“放心,我是你的,副门主啊。”
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下一瞬,唇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轻缓柔和,一如既往。
这个吻轻极了,似盈盈池水不堪轻触,可却又发着颤,透着涩,若颤颤絮语难止难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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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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