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凌晨三点十五分,A区爆发大规模动乱,死伤人数目前尚在统计中,在此,我们呼吁广大……”
兰鹤野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沈恂初捧在眼前的纸质书后面,过了几秒后沈恂初反应过来,将书从眼前挪开,看着她对面不远处的人问:“怎么了?”
“你没有在听我讲话。”
失忆后的兰鹤野比起以往而言真的要难应付得多。
沈恂初合上书和他对视,“我有在听,兰鹤野。我敢保证,你说的每一个字都通过神经精准无误地进入了我的大脑。”
“但是这事儿不是我该管的。如果我未经允许或上级命令贸然插手,这不叫乐于助人,而叫自寻死路。”
“这是越权。你懂吗?一项很严重的罪名,比我突然发疯,站在会议桌上又唱又跳要严重得多。”
“更何况我现在还是停职状态,被困在静音室里,连能够出去的具体时间都不确定。”
一想到这儿沈恂初心里就腾起一股火。
说是为了她的身体状况所以把她留在这里观察,不过都是托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一种软囚禁。
门外的监控二十四小时地工作运转,没有一刻停歇,简直毫无任何尊严可言。
谁知道镜头后面躲着的是怎样的一张人脸。
沈恂初无声地骂了句,对面的兰鹤野观察着她的表情,摸着月亮的手一僵,脸上带了点儿无措而又茫然的表情,“我让你感到厌烦了吗?”
紧接着他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说,“如果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我可以搬去他们给我提供的那个新地方。”
沈恂初不得不将书合上放在一旁,“没有,别这么想。”
她懒得起身,于是脚跟着地,脚掌借力,从地面上蹭过去离兰鹤野更近了点儿。
她盘着腿,微微俯身,看着兰鹤野的眼睛问:“为什么你总要这么想呢?”
“你总是觉得我会讨厌你、憎恶你,或者对你有什么其他的不好的情绪。
“我当时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让你在失忆后都还留有这种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不知道为何沈恂初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梦境中兰鹤野掉在地上的头颅。
代表着“SHEN”字的口型凝滞在他的脸上。
是像我亲手杀了你那样吗?
沈恂初想。
“因为你离开了太久了,沈恂初。”
“那是一段比我的生命都还要漫长的时光。”
“我经历过太多次了。”
兰鹤野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格外平静,连哀伤的情绪都很少,更多的是一种麻木,像是经历过太多次所以已经基本上失去了做出反应的能力了。
沈恂初以为这是他“失忆”后惯用的夸张手法,笑了一下,说:“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不是你先离开的吗,兰鹤野?”
“连告别都没有好好说。”
到这里沈恂初带上了点儿埋怨的情绪,先离开的人怎么能够在这里义正言辞地颠倒黑白。
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兰鹤野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说,“抱歉,我不记得了。”
沈恂初没有要怪他的意思,只是说了一句,“快想起来吧,不然我真的要被你冤枉死。”
她正准备退回到原处继续看书,就听见门口传来了访客申请的提示音。
兰鹤野后仰了一下身体侧头看过去,“是白述。”
还没等沈恂初说什么,他又继续开口道:“可以不让他进来吗?我不想看到他。”
“我也不想看到他。”沈恂初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但他今天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个好消息。”
“所以,看在这个好消息的份儿上,还是放他进来吧。”
兰鹤野不情不愿地抱着月亮起身给白述开了门。
白述看到来人倒也不觉得意外,叫了声“兰长官”跟他打了招呼就迈步往里走。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问道:“对了兰长官,您对自己的新住处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没有,”兰鹤野说,“我还没去看过。”
白述了然地点了下头说:“好吧。您有空可以去看一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尽量满足。”
兰鹤野没再出声回应,抱着月亮的手臂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月亮感受到在承受范围内的一种微妙的挤压感,动了动身子伸出爪子贴在他胸膛咕噜了一声。
白述过来时沈恂初已经从地上起来坐回到了沙发上。
“白处长。”沈恂初说,“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算太久,沈长官。上一次见面不过两个星期之前。”
“感谢您的提醒,让我知道原来我已经在这里被你们软禁了两个星期。”
“那您可真是误会我们了,沈长官,让您留在这里,单纯是为了确保您的状态以及健康。”
“这比软禁还要糟糕。”沈恂初不想跟他车轱辘话说来说去地打太极,于是直截了当地问,“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儿?”
“我给您带来了个好消息。”
“我能出去了?”沈恂初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挑了一下眉,“看来白处长您带来的不只有一个好消息。”
白述盯着沈恂初的脸沉默了三秒突然笑出来,说:“我就知道,什么都逃不过沈处长的眼睛。”
“说吧,什么事儿。”
“今日凌晨,A区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动乱……”
白述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等着看沈恂初的反应。
“你知道的白处长,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所以无论你们想让我做什么,都请恕我无能为力。”
“可是沈长官,经过调查,我们发现,这场动乱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其发起者和参与者之间有相当完善和严密的组织框架,以及所有人都表现出了一种相当狂热的宗教行为。因此我们怀疑,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可能是被精神操纵了。”
“操纵者的身份目前尚在确认中,但比起哨兵或者向导而言,我们更倾向于另外一个可能性。”
沈恂初将他的话接过,“系外生物。”
“一种能力以及智力都远在于翅甲虫之上的系外生物。”
她的眼前闪过那条肉粉色的舌头。
见她还在犹豫,白述又说道:“这场暴动波及到的范围非常广泛,如果不及时控制,其他几个区恐怕也会……”
“说吧,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白述知道这是沈恂初松口的信号。
和沈恂初打交道这么些年,对于沈恂初的某些弱点他早已了如指掌。
“很简单,沈长官。”
“协助我们找到那个罪魁祸首。”
“给我一点时间。”
“下午三点,楼下见。”说罢白述站了起来,“不打扰了。”
指尖触碰到门把手上的指纹验证的那一刻,白述回头说:“对了兰长官,什么时候去你的新家看看?”
“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等白述出了门,兰鹤野问沈恂初:“你会去吗?”
沈恂初从沙发上滑下来重新歪倒在地上,她侧卧着,将头枕在屈起来的手臂上,闭着眼睛,嘴巴也懒得张,“你猜”,这两个字,被她说得黏黏糊糊。
兰鹤野紧挨着她坐下,垂下脑袋看着她说:“你会去的。”
“你怎么知道?”
兰鹤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没头没尾地说了句,“白述也知道。”
沈恂初没睁眼,伸出手在身边摸索了一下,成功地找到了被他揣在怀里恨不得永不离身的月亮。
她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给月亮顺着背毛。
兰鹤野蹙起眉,语气加重了些,道:“他在利用你。”
“我知道。”
沈恂初不知想到什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之后将落在月亮背上的那只手转移到兰鹤野的小臂上,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两下,“我一直都知道。”
沈恂初将手收回来垫在自己的脸颊下面,“别为我担心,兰鹤野。”
“像从前那样,相信我就好。”
兰鹤野注视着她。
她卧在那里,呼吸平稳,神态宁静,像是已然入睡。
兰鹤野仿佛晃了神似的慢慢地松开圈着月亮的手臂。
月亮抬头有些不解地望了他一眼,然后轻盈地跳出来跑到一边儿,一下一下舔舐自己被压塌的毛发。
兰鹤野俯下身,离沈恂初更近了一点儿。
“我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是不是?”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一片落叶点上湖面。
“别想那么多,”沈恂初再次伸出手,在自己旁边的空地上拍了一下,“躺会儿吧,我们都太累了。”
兰鹤野顺从地在她身边躺下。
他面朝着沈恂初,学着她的样子将自己蜷起来,“我们以前也会这样吗?”
“会啊。”沈恂初说,“每次训练完累得站都站不起来,大家都是这么横七竖八地往地上一躺。说天侃地,睡觉休息,干什么的都有……”
沈恂初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兰鹤野看见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水迹一路蜿蜒,最后没入皮肤的纹理。
她开口,喃喃自语道:“当一段珍贵的回忆最后只有一个人能想起,这算是惩罚,还是恩赐?”
对于这个问题,兰鹤野不知如何回答,于是沉默着。
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在兰鹤野想要起身去拿来个毯子盖在沈恂初的身上时,静音室的一面墙体发出光亮。
被投放在上面的是一段视频——
关于A区的新闻报道。
画面中数以万计的人群面朝着最中心的位置下跪,无需带领,他们自然而然地大声念诵着——
“你听到我,
你看到我,
当我的心跳与你同频,
我将信奉你的教义。”
“我崇拜你,
我尊敬你,
当我诚挚的向你祈祷,
我将向你献上我的一切,
包括生命。”
听到他们念诵的内容,沈恂初睁开眼睛。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被投放到墙面上的人群的虚影。
念诵声还在继续——
“哀伤不是我们的全部,
愤怒才是,
站起来吧全体人民,
我们将重新存在。”
还不等她反应,她的脑域中骤然浮现了几行文字。
[苦难会团结人民。]
[亦使其分崩离析。]
[未来将如何发展。]
[我与你共同期待。]
[SHEN。]
[别辜负我的期望。]
画面中走入一名记者。
“今日凌晨,A区爆发近二十年来最严重的暴力冲突,目前已至逾万人伤亡……”
“据悉,本次暴力冲突为某极端组织煽动组织的大规模暴乱……”
“起发动者与参与者,均自称为……”
看到这里,沈恂初脱口而出——
“响应者。”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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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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