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然一点没有在意他语气里的调侃，一把拉住夜九渊的手臂十分自然地就躲在了他身后，然后探出半个脑袋偷瞄面前的那个东西，“这什么东西啊？怎么和我长得和我……呃……不棘手吧？”
夜九渊嗤笑，“让我棘手？他也配？”他不过食指轻轻一抬，面前的“东西”便瞬间化成一股黑烟，片刻间便荡然无存了。
宋熙然环顾左右看了看，问道：“你这是……把它杀了？”
夜九渊无所谓道：“它不过是一缕魂魄化形成的精怪罢了，本就不算活着，更谈不上死。”
宋熙然这个半吊子“玄学爱好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回想着方才那个时间变幻为自己模样的精怪，忽然间对鬼怪心理学非常感兴趣，问出了小时候看香港恐怖片时心中就有的疑问：“刚才那个东西，明明有机会伤害我，但是却没有那么做，而是化作我的样子一直吓唬我，这是为什么？那些恐怖片里的鬼也一样！”
夜九渊一挑眉，“它一缕精魄维系形体，看似怪异张扬，实则羸弱不堪，只能以人的恐惧为食，游荡人间，并不敢杀人。至于你说的恐怖片……猫抓老鼠，是为了吃吗？”
夜九渊这么一比喻，宋熙然立刻就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电影也好，话本子也好，你们人界向来喜欢捕风捉影，胡编乱造，若到处都是恶魔厉鬼，岂非人界魔界倒转？”
这话宋熙然爱听。
这才对嘛，人间并不全是魑魅魍魉，还是很安全的！今晚的事只是巧合，回家以后就把那些个方术大全、道袍法杖什么的有多远扔多远，以后还是安心踏实地过以前的唯物主义日子！
夜九渊似是能听到他心声似的，适时地在一旁浇了一盆冷水，猩红深邃的眼眸含着揶揄的笑意缓缓凑近，“你要快点熟悉和这些妖魔鬼怪打交道的日子了，今天遇到的只是寻常精怪，难保明后不会是恶魔厉鬼。”
宋熙然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你自己说的，那些都是电影里胡编乱造的！”
“那些写故事的酸书生一辈子连妖魔鬼怪的衣角都没见过，可不就是胡编乱造。你呢，你是吗？”
宋熙然哑火。
我？短短三个月，什么妖啊怪啊，少说碰上七八回了！
可这不是因为捡到了魔尊这么个活宝的缘故吗？这明明都把他送走了，怎么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找过来？
看到宋熙然用写满疑问的目光看着自己，夜九渊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一阵满足感，用慢悠悠地语气说：“你是想问，为什么本尊明明走了，却还是有这些东西找上你吧？”
宋熙然连连点头。
夜九渊高傲地一抬手，指着一个方向，“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到那去，我慢慢跟你说。”
宋熙然顺着他手指的地方转头一看——
麦当劳。
得，看来白天那顿是没吃过瘾。
二人话不多说到了麦当劳，夜九渊毫不忌讳地把所有单品点了一遍，桌子上摆得是满满当当。
宋熙然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夜九渊，不知为何有些想笑，方才一直悬着的心也出奇地平静下来。
这说出去谁敢信呐，堂堂魔尊却沉迷人界的“垃圾食品”不可自拔。
“现在可以说了吧？”
夜九渊吸溜了一口可乐，舒爽地叹了口气，说道：“简单点说，就是你天生灵体，你身上散发的味道，就是百里外也能闻到，那些妖魔精怪最是渴求灵气，就像狗闻到了肉，自然闻着味就来了。”
宋熙然顿时表情难看。
因为一旦夜九渊说的是真的，那自己以后的麻烦绝对少不了。
“什么天生灵体，你少忽悠我了！”连宋熙然这么个淡定的性子都忍不住有些急了，“我先前二十年过得好好的，自打在玄明山捡了个你之后，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找上门来了。”
夜九渊没接话茬，咬了一口汉堡，说：“那是因为你日日佩戴着那枚玉坠。”
那枚碎掉的玉坠？“原来如此，那玉坠是我父母从一个大师那里求的，自我记事起就天天戴在脖子上，是我的护身符。”
“不是护身符，而是一把锁。”
“锁？”
“就连本尊也曾看走了眼，以为那枚玉坠里能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纯净灵力，也正因如此，才向你索要那没玉佩。”
“难道不是？”
夜九渊摇了摇头，猩红的眸子盯住宋熙然的眼眸，“散发纯净灵力的，一直是你。那枚玉坠的唯一作用，就是暂时封印住你的灵力不至于外泄，这也是你先前并未撞过异事的原因。”
宋熙然心道，原来如此。
“可再厉害的封印，终会有松动的一天，哪怕众仙将我封印在莫虚之地，本尊这不还是出来了吗？”
夜九渊的话让宋熙然想到了《弑魔》剧本中的内容，随意接了一句，“可你这封印一封就封了整整三千年，我的却连二十年没到就坏了？这保质期就不能再长点吗……”
夜九渊迅速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信息量，眉头一蹙，眼神牢牢地锁定宋熙然，质问道：“三千年……你一届凡人，怎知本尊被封印了整整三千年？”
这个嘛……
宋熙然当即从手机里找出了《弑魔》小说，夜九渊连钟爱的麦当劳都放了下来，认真地翻看着。
“这本小说原本还算有些热度的，世界观架构得很有意思，不过完结之后被读者广泛吐槽烂尾，所以最后连版权都没卖上什么价，落到了一个拍网大的小公司手里。”宋熙然想想之前的《弑魔》剧组中，导演连反派夜九渊出场“踏月流星”的画面都要蹭真实的流星景象，有些可笑地摇了摇头。
夜九渊看得津津有味，在看到“魔尊乃魔界至尊，身骑赤炎魔雕，英武霸气”时，痛快地用宋熙然的账号打赏作者了十几个深水鱼雷。
宋熙然在一旁看得是眼皮直抽。
然而，越往下看，夜九渊的眉头便越蹙越紧，直至看到最后大结局那段“玉墨仙君手握降魔巨剑，一刀斩下了魔尊夜九渊的首级”处，再也无法忍耐，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可乐杯瞬间被震倒洒落一地。
“简直是胡编乱造！”
夜九渊这一声呵斥，顿时吸引了周围顾客的目光，就连店员小姐姐都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
宋熙然有些尴尬，连忙把手机从夜九渊手中拿走，“没事没事，他就是急性子，和网上的人起了点冲突，正生气呢。”
店员小姐姐了然，转身拿出扫地工具收拾残局。
平白给人家增加了工作量，宋熙然一脸歉意，忙不迭地给店员小姐姐道歉。
夜九渊看着宋熙然点头赔笑脸的样子，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于是手指一动，地上洒落的可乐居然一颗颗漂浮起来，然后如影片倒放一般，一滴不少地回到了桌上的可乐杯中。
“……”
店员小姐姐惊了，连手里的扫把都忘了握紧，啪地倒在了地上。
“……？”
宋熙然则瞪大眼睛，慢慢地转头看向夜九渊，眼神里充满质问。而那人却一脸混不吝的表情，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宋熙然无语，话不多说，当即拉着夜九渊的手腕就要往门外走。可夜九渊却像是尊雕塑般牢牢地焊在原地，扯了几下也扯不动。
“你还想干嘛？”宋熙然眯眼看着夜九渊，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来。
夜九渊看着他如此生动的表情，莫名地心中有几分雀跃，指了指桌上一大堆没吃完的食物，向店员小姐姐道：“这些，打包。”
小姐姐现在大脑处于当机状态，呆呆地点了点头，去柜台拿了纸袋出来，把桌上的食物装了起来。
夜九渊这才满意地接过纸袋，这才和宋熙然离开。
店员小姐姐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在扭头看一眼桌上打包剩下的半杯可乐，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脸蛋，然后被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自己这是……撞鬼了吗？！
不过，鬼长得居然这么帅啊？！
小姐姐魂不守舍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久久不能平复。
·
宋熙然拉着夜九渊急匆匆地走出麦当劳。
夜九渊虽已能化形为成人模样，宋熙然却还本能地用当初和那个“小豆丁”的相处模式，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抬起头便对比自己高了半头的魔尊殿下劈头盖脸质问道：“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夜九渊也不动怒，“答应你不会随意使用法术为非作歹，做坏事。”
“那你刚才呢？”
“我帮她打扫，按你们人界的话说，这叫好人好事。”
“你没看到吗，你吓到她了！”宋熙然转过身，看了眼透明玻璃门里面捂住胸口原地发呆的店员小姐姐，目光担忧。
“嘁，凡人就是没用。”夜九渊充满不屑。
“既然来到凡界，就要守凡界的规矩。”宋熙然正色道，“若我猜得不错，你早就知道我目前的体质会招惹鬼怪，所以刻意停留在附近的吧？”
不然，也不会大喊一声“夜九渊”瞬间就出现在眼前。
“不错，你天生灵体，妖魔鬼怪必然趋之若鹜，与其便宜了他们，倒不如助本尊早日恢复法力。”夜九渊倒也坦率。“有本尊在你身边，自然保你平安无恙，这个交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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