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绛紧紧胸口衣襟。
楚黎投去看智障的眼神,“你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理论上,也属于神经领域的障碍,我可以试试帮你消除同等触发条件下可能产生的恐惧感。”
贞洁烈夫长松了口气。
亓绛思索片刻,“还是不用了。”
“你可以相信我在这方面的专业程度。”
“不是,”亓绛解释,“虽然挺难受的,但我不想忘了这种感觉。”
楚黎想说你有病吧,但还是忍住了,不是贴心和谅解,而是想继续听听他还能多有病。
“其实哨兵挺被动的,普通人伤心难过了都需要时间治愈,哨兵只需要一次疏导就能瞬间解决。”
楚黎双手抱臂,肘间还搭着外套,耐着性子等他的屁话。
“可能听着挺矫情的,但我觉得各种负面情绪还是有其存在意义的,虽说执行任务前必须保证每个哨兵的精神力水平,要求恢复到阳光开朗活泼乐观的状态,但人要是一直开心不也挺可怕的么……”
亓绛不知道楚黎为什么要笑,投来不满的眼神。
楚黎举手,“抱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曾经有个人跟我说过‘高情绪高能量并且随时准备赴汤蹈火’的模型假想,是一种理想化的哨兵战士型构。”
亓绛知道他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也跟着笑起来,“模型?那你见过描绘成这个样子的真实案例吗?”
楚黎表情僵住。
“楚黎,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要不要猜猜?算了我直接说吧……只有我通过基因检测了——”
“没有!”
有点发干的嗓子下意识否决,楚黎觉得自己的声音像只难听的乌鸦,忙掩饰地补充,“所以说只是假想。”
亓绛点点头,对于楚黎的异状没猜出个所以然来,蓦然有些失望。
虽说他们才相识不久,就已经交浅言深地贪心不足起来。甚至正因为楚黎身上他所未知的那些过往,神秘莫测,却偏偏只露出些个语焉不详的蛛丝马迹,而他尚且没有乘胜追击一探究竟的资格,好似满天繁星落入眸底,却已经是百余年前的光辉了。
望尘莫及。或许相见恨晚确实是一种时间的判罚。
亓绛以为聊到这儿就差不多了,楚黎的风格大概会一声不响地留他一个人种蘑菇吧,反正是不可能解释更多了,跟对待其他人别无二致。
“亓绛。”
楚黎竟然还没走!亓绛猛地抬头,差点撞到人。
楚黎唇角天生有点偏下,自上而下的目光往往是一丝不苟的冷淡,然而此刻,四目相对后,竟莞尔一笑,“亓组长,祝你的希望落空。”
离得太近了。
配合着自己鼓点般的心跳,亓绛一动不敢动地洗耳恭听着。
“唯一的表现形式就是——每天都要开开心心。”
脚下猛地震动,要不是楚黎也差点跌倒,亓绛都要怀疑是自己强烈情绪起伏的外显化了。
“突然怎么了?这是什么情况?”
说完,树洞近乎45°角倾斜过去,乐思林直接没站稳滚了出去,亚当顺势扑到另一边给他当肉垫。
亓绛眼疾手快拉了把楚黎,然后立即检查其他的人的状况。
“待在角落,靠住树干!不要掉出树洞!”
缓慢移动到洞口,楚黎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是地震了吗?”乐思林紧抱住亚当。
“不对,是树在动!”
褐色、白色的根系带着土壤,从地底拔出,分蘖沾满了变异蚁的……尸体!
原来靠近这棵大松树的变异蚁,都被地表处的根须无差别戳穿,好似许多的肉串。
“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觉得蚁群在往后面跑啊?”
杭鸿宝再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是树在跑!”
准确说,他们暂避的这棵变异松树在狂奔,速度绝对不会比他们开车慢!
现在倒是不用担心变异蚁会爬上树来了,因为松树的攻击性明显在其之上。
植物性的变异树在短时间内,发展出了动物运动模式!
这意味着,他们所在的地方也并不安全。
“所有人做好准备,随时‘跳车’!”亓绛果断决定。
丁和悦瞄了眼下边儿黑压压的蚁群,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老大,我们真的要下去吗?不得被那些变异蚁活吃了?”
“你以为这邪门儿树是什么善茬儿?”
亓绛刚喊完,松树好似为自己的实力正名一样,无数铁剑般的松针,自树洞口绕圈生长,转眼就密密麻麻快长满了,然后迅速木质化,哨兵的拳头刚破开一道口子,松树几秒间便迅速自愈,而且新长出的木质更加坚硬。
桑泽收回徒劳的拳头,他们此时已经完全看不见光,四周都是漆黑一片。
“完了亓绛,咱们被封‘棺材’里了,还他妈是集体宿舍蜗居合葬。还有比这更糟的吗?”
事实证明还真有。
树干之下,粗长的根系近乎是地表之上的两倍,因而变异松树拔腿狂奔之时,树洞中的人好似被猝不及防颠了勺。
“啊!”“小心!”“抱歉!”
杭鸿宝觉得再这么互相摔打一番,他们全队人的胳膊腿都快散架得不分你我了。
“洛斯!”
亓绛不遗余力地扩充精神体,燃着金光的雄狮,用身躯填满了整个洞内空间。
他们这才被牢牢固定到一处,免于被颠个稀碎的风险。
桑泽在雄狮背上,被顶上了树洞上壁,“洛斯你该理发了,鬃毛糊我一嘴!”
“小乐向导你没事吧?手压坏没?”声音是狮爪那边的杭鸿宝发出的。
思林在他那边?那他怀里的是……
亓绛忍无可忍骂道,“桑泽把你那狗爪子从老子腰上拿开!我终于知道举报你职场性骚扰的检举信怎么那么多了!”
“我还嫌你硬呢——别瞎说昂,那都是部分极端非进化者造的谣!”
“别告诉我是非进化者爱而不得故意为之。”亓绛讽刺道。
桑泽认真思索片刻,“咦,说不定还真有这种可能!我怎么没想到!”
亓绛故意说,“你确实没向导。”
“你!”
“老大们,您俩加起来有七岁吗?”丁和悦鄙夷道,“对了,你们发现了吗,松树除了刚才巨震一下,现在好似已经停止运动了,我们要出去吗?”
“再等等!”楚黎在她身边说,“让亚当先开个洞,把大宝的精神体放出去,黑叶猴擅长攀爬不容易掉下去,让它先做我们的眼睛。”
几人觉得这个提议没有问题,于是桑泽集中精神力,灰狼奋力一爪,松针封层果然被击破。
然而破损的地方却不见天光,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干硬的沙土。
“咳咳!”桑泽被呛咳出泪来,“我们这是到工地了?”
楚黎皱眉,飞快分析,如果有土的话,说明外面起码是地面,这棵树倒地了?为什么?
楚黎迅速和松树进行精神联结,植物也是有情绪的,因而也可以和它们进行共情。
然而他却觉察不到一丁点儿生物信息。
楚黎睁眼,与丁和悦四目相对,两人眼里是同样的结论。
“快撤!这棵树已经死亡!”
如此硕大的异种树,死亡之后会招来无数微生物分解者,那时他们将面临的困难绝不会比蚁群小!
亚当和洛斯疯狂向上挖土,近十米后,终于见了阳光,他们把自己从活埋里救了出来。
抖干净身上的沙土,杭鸿宝发觉不对,“这里的土壤不是湿润黏土类型的吗?这些是……啊!”
比起脚下的土质,杭鸿宝抬头之后已经被所见之景惊呆了。
"这是……墓园吗?"
他还是说保守了。
周遭鳞次栉比的“墓碑”并不很整齐,高高矮矮、材质各异:有的是一块横空出世的大石头,有的则随便借了一块变异甲虫蜕下来的褐色躯壳,等多的还是松松插着一块歪歪斜斜的朽木。
“这他妈还是叫乱葬岗吧,”终于突破囹圄,桑泽痛快地舒展筋骨,“亓绛,快过来一起吃土。”
杭鸿宝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我怎么觉得有东西一直看着咱们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亓绛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感觉不错,殉葬的当然要看着墓主人。”
“那就好……”个鬼啊!
杭鸿宝面有菜色,然后看到那俩哨兵所谓的“吃土”,不过是采集指甲盖大小的土沫,放在手背上,再置于鼻下轻嗅。
“一次就用这么点儿?”杭鸿宝心说他上回被骗着吃进嘴的都比这多。
“小朋友真有意思,”桑泽嘲讽他的没常识,“万一立马存在有毒成分怎么办?你师傅怎么教你的?”
“我……”杭鸿宝有苦说不出。
“行了别委屈了!”罪魁祸首脸不红心不跳地打断他,顺势卖波惨,“知道带小年轻多不容易了吧?来,跟你泽哥好好学着。”
“……”
“有些墓碑上面好像刻了字!”丁和悦敏锐地发现,然后丢出自己的精神体娜娜。
桑泽:“呦呵,小兔子还会听说读写啊。”
娜娜骄傲地挺起胸痞,故意不理他,踩着一块木板碑念出上面的字。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兔子你真的识字吗?”
“我不认识?那你自己来看呀!”娜娜立马红了眼,气愤瞪着桑泽,一边比划着蹬腿打拳,好像是在示威。
“确实只是一些零散的、凑不成句的英文字母,背后真的有什么文字信息吗?”
兴许是小兔子气惨了,动作幅度过大,木板忽而晃晃悠悠倾斜,娜娜全身雪白的绒毛倏尔炸了起来。
洛斯一直默默跟在后边,虽然那么大一只,但存在感很低,这时边眼疾手快把没站稳的娜娜刁起来。
“都说精神体是进化者潜意识里的本我人格,亓绛我倒还真觉得,你家洛斯不像你,像咱师傅。”
“不是有那种说法,如果进化者用自己的精神体缅怀逝去的亲友,并且将后者的性格形象映刻、覆盖在自己之上……”
楚黎一言不发地检查着周遭环境,好似并没有在听。
“那就离精神分裂不远了。”
亓绛勾勾唇,“或许是你不太了解我呢,万一我刚好就是那种表面开朗随和,内涵深沉靠谱的成熟男性哨兵呢?”
桑泽把他从白日梦里招呼醒,“你家洛斯好像把人家坟给刨开了,能解释吗,成熟哨男?”
“?”
“懂得懂得,猫科动物完事儿都会自己埋起来……”
“滚。”亓绛没再听他扯淡,三步并两步来到了那块可疑的坟冢。
说是坟冢,其实也不过是根据他们人类惯有的认知,给眼前之景下的武断的判断。亓绛突然怀疑起来,这些横七竖八的玩意儿到底是否存在意义,他们还不至于被自然乱象吓成拜物教孙子。
“洛斯,发现了什么?”
洛斯忽而停下动作,竖起耳朵,仿佛一尊静默的雕像。
娜娜被叼着后颈,这下不但不怕了,还闹起了小性子,一阵兔子蹬腿,踢了它鼻子一脚。
“洛斯快放我下来!本小姐才不会谢你呢!”
洛斯这回没好脾气地放过她,两只爪垫轻而易举把小兔子按住,然后继续听了一会儿。
“有人来。”
雄狮的声音很低沉,杭鸿宝刚想说原来洛斯会说话啊,亓绛便将还没动作的杭鸿宝和乐思林一手一个捉住,再次跳回他们刚翻上来的死树坑。
其他几人已经迅速反应,先跳了进去,因而他们躲起来的时机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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