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楚黎及时开口阻止,“我还有事要问他。”
亓绛从善如流地靠边站,冲着他的背影挑眉。
我就说……
“哐!”
楚黎面无表情,漠然抬脚,把那颗面目可憎的头颅踢得偏过去。
!
“楚……”杭鸿宝刚开口,丁和悦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摇头。
亓绛眼底充满怀疑,这是唱的哪门子双簧?还是说他刚才真的看到什么了?
小哨兵“啪”得咳出一口鲜血,混着一颗牙。
楚黎踩着他的胸口,不断用力,渐渐加上来的痛感,让他想昏过去都不可能。
“外面那些坑洞里,埋的也都是树对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既然是哑巴,让他写下来怎么样呀?”丁和悦提议,她看出楚黎或许认识这人,并且说不定还有仇,但不适合直接问,起码现在不行。
楚黎脸上看不出什么,却已经放下了脚。
丁和悦知道他这是同意的意思,赶忙从兜里找出纸笔。
乔伊斯松开他手上的束缚,小哨兵抹了把嘴角的血沫,接过笔杆,哆哆嗦嗦写了起来。
“CURRY——”
楚黎猛地夺过他手里的纸片,小哨兵茫然抬眼,右手突然被狠跺几脚,鞋尖碾压得血肉模糊。
小哨兵眼里含着泪,痛苦而沙哑地哀嚎,亓绛掰过楚黎的肩膀让他先冷静下来。
丁和悦也于心不忍,“楚向导,他看着都没成年,还伤成这样,什么仇什么怨先放一放,咱们都好好商量。”
“就是啊,他看着挺可怜的。”别人也纷纷表示同情。
楚黎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孤立无援,只是深深看着她,眸中似有说不出的情绪,那么复杂那么沉重,好似隔着经年过往,看到了本以为不会再见的故人。
丁和悦突然变成楚黎的重点观察对象,莫名其妙是一方面,或许作为向导的某种天生感应也被不上不下地调动起来,隐隐觉得有些烦躁不安。
“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解释解释?”亓绛从楚黎拳心救出被攥成一团的纸片,展开来认真看看,虽是漫不经心的问话,但似乎不是跟地上受伤的书写者说的。
楚黎依旧没理他,让丁和悦再拿来新的纸张,“需要我重复一遍问题吗?”
哑巴哨兵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而后,他们拼凑出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信息。
桑泽皱眉,“他不会是精神错乱了吧?写的这都是什么?什么‘每棵树都是同伴,每棵树都很痛苦,埋葬了一个又一个同伴’?什么意思啊楚黎?”
楚黎看着那些字迹,垂眸思索,头也不抬地怼回去,“字面意思。”
“嘿你——!”
丁和悦忙拽住桑泽,“泽哥,这片密林原本就存在太多无法解释的怪事,就比如,被倒转的话语;而且,如果说今天不是我们大家一起亲身经历,在此之前谁又会相信树会‘狂奔’?”
“不是我乌鸦嘴哈,我看他还是很虚弱,万一一会儿再遇到什么,自保都是问题,”丁和悦微笑着问,“要不楚向导先休息,我再稍微给他精神疗愈一下?”
“不行!”楚黎斩钉截铁。
桑泽眯眯眼,原本他倒也无所谓,万一恢复了这个哨兵的体力,在被农夫救蛇地反戈一击,还不如让亚当辛苦点把人拍晕了扛回去。但他没想到楚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桑泽朝亓绛使了眼色,但后者不知怎的,一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似的,几次试探都被人家软硬不吃地直接无视,也不知道他又是怎么想的。
“大悦目前的精神力更高一点,状态也很好,就辛苦你稍微‘治疗’一下就好。”亓绛冲丁和悦点点头。
丁和悦立马心领神会,她也正有此意,只有借着治疗的名义,深入这个哑巴哨兵的精神领域一探究竟,他们才能掌握更多信息,好过被楚黎语焉不详地糊弄过去。
“我说了不行!”楚黎不知被触动了哪片逆鳞,眼底窜起怒火,脚跟一蹬,周身射出数十条鞭子似的精神丝,“唰唰”的抽打声好似响尾蛇捕杀前的危险信号,哨兵们的脚边的土石应声碎裂,再溅起老高。
目前仅是威慑,但只要有谁,胆敢不识相地轻举妄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皮开肉绽。
杭鸿宝不理解,但没想过与楚黎为敌,所以下意识后退两步服软。楚黎也确实没再往前探。
“楚黎,别不讲道理。”亓绛抬掌,不轻不重地拍拍白蟒似的精神丝。
果然,楚黎没开玩笑,这回的精神丝虽不及方才那根万念归一的粗悍慑人,却依旧凶猛暴戾,不留情面,亓绛健硕的双臂已经被分别两条精神丝紧紧缠束,捆缚得动弹不得。好似被钉在十字刑架上的忏悔者,任人宰割。
不知怎的,楚黎竟恍惚了一瞬,于是他犯了致命的错误,竟忘了思考:为何这个S级哨兵毫不挣扎。
即使只是0.02秒的疏漏——可亓绛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肌肉分明的手臂骤然抬起,迅速绕一周,而后握如掌中。
须臾间,攻守异变。
方才加诸于身的束缚,即刻换了执鞭人。
楚黎瞳孔骤缩,再想收回精神丝已经不可能了。
向导的体力在顶级哨兵前确实不够看,楚黎用尽全力抵抗,惨白的手背暴起青筋,却仍是被拽着被迫移动。
好似一场毫无悬念的拔河比赛。
“放开!”
亓绛并不松手,“楚黎,冷静。”
这一幕其实有点诡异:一个暴躁失控具有攻击性的向导,和一个命令他冷静下来的哨兵。
这时,他们所在的地洞倏尔震荡,头顶落下碎土块,脚下地面剧烈晃动,人根本站不稳。
“地震了吗?杭鸿宝俯下身,冲两人喊,“你俩先冷静一下,不要内斗!和悦呢?”
溅起的沙砾尘土让人看不清什么,杭鸿宝集中视觉感官,锁定了他要找的人。
原来丁和悦趁亓绛钳制住楚黎的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绕到了那个哑巴哨兵身后。
只是对视一眼,就确定好了战术规划,这就是他们常年的队友默契吗?
楚黎的注意也被吸引过去,然后咬咬牙,狠瞪了一眼亓绛。
电光石火间,亓绛竟读懂了他的动机。
壮士断腕?!
精神丝的相较于进化者的四肢,再修复的难度极大,并且即使修复了,损伤也是不可逆的。轻者丧失一定的进化能力,重者直接精神紊乱,看上去比普通人中的精神病患者还不如。
亓绛哪里想过他会这么做,忙松开了手。
楚黎用了相当大的寸劲儿,倏尔被放开束缚,不但白白蓄力,还一头栽到了相反的方向。
亓绛猎豹一样迅猛地蹿出去,揽住楚黎的腰,两人滚到了地震中的另一角。
“起开!”楚黎胡乱推开亓绛,就要往丁和悦那边去。
“姓楚的!”亓绛脑门儿青筋直跳,狠狠钳住楚黎的两只胳膊,“我让你别乱动!精神丝都不要了是吧?你敢再试试吗?”
“关你屁事——唔!”
楚黎感觉自己吸入一大股土沫,偏偏被按住动弹不得,于是抬腿去胡乱踢蹬,然后两腿之间被亓绛的膝盖分开,脚下本就不稳,拼命收紧腹部的力量,才不至于滑落下去碰到他。
“你他妈有病吧?死……”楚黎第一次想骂“死变态”,亓绛突然靠在他身上,周身微微发抖。
两人贴得极近,近到可以听得见他宽阔胸膛里极限的心跳。
“你在害怕。”楚黎客观陈述道,他并没有说“别怕”,呸!被强吻的是自己,他一个哨兵怕个屁!
“滚开!”楚黎说完,想抬脚攻击他下盘。
但是没抬动脚。
低头看去,无数根芽似的白色触须,从贴近土地的身体边缘一点点长出,好似有生命的幼虫一样,还在无规律地蠕动。
亓绛帮他去抓那些恶心的东西,结果手上碰到的地方,长出了更多的白芽。
“躲开这些土!里面有变异种!”楚黎吼道,精神丝重新恢复成柳条般的无数细条,匆匆缠上亓绛手掌上肉眼可见扩大着的变异形态。
然而他的精神丝也不能根除这种荼毒,最多只能让白芽不再继续生长恶化,精神丝稍拿离丁点儿,那些怪异的东西便会加倍疯涨,比干预前危害更甚。
所以亓绛现在离不开他的精神丝,就算楚黎压根儿不管他,自己也走不了。
因为两人的脚底下,早已长出更深更粗的根系,好似把他俩牢牢楔入大地深处的铁钉。
其他人那边还好一点,地震来临的时候,桑泽和杭鸿宝就立即召出精神体,岌岌可危地攀住墙壁上可抓的一点缝隙,不让自己的身体与之直接接触。而这些藏于土壤中的变异种对于精神体是没有作用的。
尘土终于落下一些,再看丁和悦那边,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哨兵还是哨兵,哪怕那只是个看似濒死的哑巴,慌乱中,竟挣脱了束缚。
他们也意识到了危险的处境,丁和悦不断抬脚倒腾,防止那些根须在一个地方钻得太深,而那个哑巴哨兵趁她不注意,竟一下子跳上了她的后背,这样就能保证自己完全接触不到土壤。
丁和悦用力捶打他,却被哑巴用小臂绞紧了脖子,快喘不过气来!
桑泽还托着乐思林,几乎动不了,顾不上这边,眼神焦急无措。
“混蛋!”
杭鸿宝怒吼道,然后什么顾忌也没有了,迈开腿朝她跑去。
每一步,仿佛听得到脚下传来的生长声,窸窸窣窣,用力吸吮这这个活物的生命力。
脚下的异种根系被喂养得越发壮大,深深钻入地下,在被强行拔出来的时候,鲜红的血液浸满了白根。
但杭鸿宝好似没有了痛觉似的,甚至不曾低头看过自己一眼。
丁和悦脸色越发不好,挣扎也变得微弱。
“大悦!”
“我来!”楚黎眼底尽是杀意,精神丝拉长十余米,也仿照那个面目可憎的哑巴哨兵,绞紧了他的脖子。
这时候,丁和悦方才能得以吸进点空气,嘴唇仍是青紫。
最后两步、一步。
“啊!”
杭鸿宝怒吼一声,忍者撕心裂肺的痛,脚直接从鞋里拔了出来,鞋底是一个巨大的破洞。
裸露出来的脚几乎不像人脚,五个脚趾长成一米多的根须,沾满黑色的土、红色的血。
“宝……”丁和悦动动嘴型,声音仍是发不出来的。
哑巴浑身一抖,但仍是伥鬼般死死绞着人不放。
喉间“咔嚓”一声,脑袋软倒下去。
他脖子断了。
脖颈间的枷锁终于解开,丁和悦一阵咳嗽和干呕,眼角沁出泪来,但身为特种兵向导的专业素质可不是开玩笑的。
丁和悦拍拍杭鸿宝的手背,让他松了手,把他的重量压倒自己肩头,再一脚掀翻奄奄一息的哑巴哨兵,将其作为坐垫,两人安全地坐了上去。
“别怕,你做的很对,”丁和悦边说,边轻抚杭鸿宝微微发抖的后背,语气温和笃定,“谢谢你救了我。”
杭鸿宝浑身卸了力,只有嘴型微动。
“什么?”丁和悦停下手,轻轻问。
“我会保护你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别说话,我、我先给你治疗。”
脚下带血的根系,半截还在朝土里长,仿佛恨不得吸干这个活物的血。
丁和悦只是用精神丝轻触了一下,杭鸿宝就猛地痉挛,眉眼紧皱,汗滴从额头滑下,已经畸形脚趾也都瑟缩起来。
“好,不动了。”
丁和悦叹了口气,温柔安慰着脆弱的哨兵,待其稍稍放松,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柄轻便短刀,反手握刀,直刺向杭鸿宝的脚底。
“啊!”杭鸿宝好似打挺的活鱼,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和楚黎亓绛他们不一样,因为跑过来救她,杭鸿宝脚下的异种根系经由反复刺激,疯狂生长,已经愈演愈烈到累及生命的程度。
做完这些后,杭鸿宝脚下重新生长出白色的新芽,还在蠢蠢欲动地嗅寻着泥土的气味,丁和悦扯下双马尾发圈,分别打好结,然后用精神丝托住,让其再无发钻进吸食生命的土壤。
杭鸿宝的年纪不过是个刚过实习期的高材生,遇到疑案,尚且忍不住青年人的愤世嫉俗,要跟顶头上司较量较量,异种同类间的暴行已足够让他作呕,遑论用自己的手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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