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刚走,众弟子们便纷纷围上前去关心师兄师姐的伤势。
姜茵茵本就心急如焚,所以冲在最前面。
乌乌泱泱的人群里,少女双髻上丹桂样式的可爱绒花格外显眼,霍之尧不禁多看了一眼。
旋即他不动声色地悄悄后退,直至身处众人之外,才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今日陪姜茵茵到现在,存在感应该已经刷够了;他不能在师姐师兄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
况且他还有别的事要做……想到这两日都不见踪影的傅黎师姐,霍之尧不由得唇角微勾。
这边姜茵茵三两步就奔到了荼熙与沈澜川面前。接着她半蹲下来,将刚刚一直攥在掌心的两瓶疗愈丹分别递给两人。
少女抬手胡乱地擦去眼边泪痕,然后开始略带哽咽地控诉道:“师兄师姐总是要我听话守规矩,怎么自己却违禁受了处罚?看你们以后还好不好意思再唠叨我。”
她似乎很是气愤、话语喋喋不休:“你们两个年龄加起来,都有三个我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犟。做坏事都被抓到了,向师尊示弱求情一下会死吗?”
沈澜川老实吃药挨训,听到这句却腹诽小师妹算错账——若按心理年龄论,他与师妹加起来明明有三个半她大。
“这下好了,受这么重的罚……”姜茵茵直起脑袋朝两人背后望去,看到还未干涸的血迹时瞳孔轻颤,又低头埋怨起来:“你们平时不是很聪明吗,今天怎么就不知变通。”
女孩说教不停,但荼熙与沈澜川却丝毫不觉厌烦,反倒觉得她这样小嘴叭叭叭的挺有意思。她们这位小师妹性格活泼却不娇纵,与荼熙和沈澜川都不大相同,是以很得两人疼宠。
荼熙垂下目光、手指抚过药瓶,忽然发觉这好像是茵茵去年跟着她出任务时夺得的灵药、价值不菲。
猜到小师妹会不好意思,荼熙就没挑明说。她打开瓶塞仰头服下,只觉得自胸膛至背后顿时被凉意覆盖、火辣辣的钻心疼痛也得到了缓解。
确实很管用,不怪能被开出五百灵石的高价;给她治皮肉伤,倒是大材小用了。
姜茵茵一直在耳边催着祂们俩好好照顾自己、甚至强硬地向荼熙和沈澜川要口头保证。
口头嘛,那可太好糊弄了。荼熙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个虚弱的笑:“下次一定。”
姜茵茵听出她的敷衍之意、咬牙切齿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仗着自己厉害、从来听不进别人的话,特别是我的话。”
她忽地站起身,惊的身后小弟子打了个趔趄,而后抬手召出染芜银枪、径直踏上飞离:“我这次不会再轻易原谅你们了!”
连闹别扭都这么中气十足,荼熙不由感叹小师妹果然有将门虎女的风姿。
沈澜川看了眼已不见踪影的小师妹,又转头看向身侧憋着劲使坏的二师妹,无奈轻叹一声、感到一丝头疼。
旁边有弟子问他是否需要请三长老前来治疗,沈澜川轻轻摇头拒绝:“我无碍,本就不是什么大伤,修养两天就能自愈。”
荼熙也没有动,她看向面前的瘦弱女孩,轻声开口劝说道:“不必担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快回去习课吧,误了时辰怕是要挨罚。”
那是向来最亲近她的音尘小师妹,才上山不足一年。因为家境贫困、长期营养不良,她明明已经九岁了,个头却还同六七岁的孩子一般矮小。
于是冯音尘为难了起来,按理她应该按师姐的指令做;可是她看了眼师姐鲜血淋漓的后背,又免不了心生犹豫。
旁边的沈澜川静观其变、并不吭声。
他也好奇师妹面对同她自己一样不乖的师弟师妹们时、会怎么应对。
荼熙见他们都不动,只好再次开口、语调温柔道:“我与大师兄跪一跪让掌门消消气,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们若聚集在这里、耽误了修习,掌门只怕会罚我们更重。这是为了我们大家都好。”
沈澜川听了这番话、眼底浮现出些许讶异,像是有些意料不到;随后他压下眸中笑意,默默感慨起来。
别看小熙平日里一副规矩端正的样子,其实鬼点子也不少。
师尊此次责罚是因师妹差点出意外危及性命,既已打过鞭子、这一茬便算过去了,哪里会有什么迁怒加罪。
小熙刚刚那番话字字真切,却实在没一个字是真的。
因为荼熙几年来日日教弟子们剑法,一柄折寒能使出劈山填海之威、帅气非凡,所以宗内一半的小孩儿都把她当偶像崇拜。
小迷妹小迷弟们很容易就被她那些话给唬住了,她们都不想师姐再受罚,于是只好听话地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戒律堂沉重的玄铁大门关上,室内霎时只余从窗棂处斜照进来的几把尘白日光。
荼熙说为了让掌门消气、才想要多跪一会儿,其实不是她的真正目的。她单独留下,实则另有打算。
少女抬手召出折寒剑,以之撑地直立起身。她掐了个清洁咒除去满身血污,所着的青裙毕竟是凡布织成,此刻破损严重、难以修复了。
沈澜川一抬眼便见师妹背上裙裳褴褛,道道斑驳的伤口处白肉外翻、深可见骨。他的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荼熙浑然不觉,她转身对沈澜川伸出手、意思是要拉他起来。
沈澜川之前力气耗尽的事她还记得呢。
沈澜川抬手想放上去,却又在两只手即将相触的前一瞬顿住动作、而后收回。
他确实有些使不上劲儿,却也不是非要师妹拉着才能起身。
沈澜川唤出君泽扇,握紧扇柄、由法器向前拖拽着站了起来。
荼熙也并不在意沈澜川的拒绝。
她自然地垂下那只发出邀请又被拒的手,从腰间芥子锦囊里翻出一件天青色的瑞草散花锦披风,把自己狼狈的装束遮拢好。
然后她走向戒律堂正殿前方、那张供奉着牌位的案台。
荼熙自知只要在苍岳宗内、弟子的任何举动都瞒不过师尊的眼睛。
于是她索性连行事也大摇大摆起来、不考虑姬子衿是否会对她起疑了。
只要她不说出死而复生之事,那随便师尊怎么怀疑,终究还是要用她来对付赵元德那帮人。
毕竟、不论前尘如何,现在她与师尊的目标总归是一致的:她们都要向青衡宗——寻仇。
荼熙走到每日被弟子们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草花梨桌案前端详片刻,而后颔首道一句失礼,便直接取下了位于正中的那一块牌位。
黑红乌木质地坚硬,木纹细腻,她细细查看过每一寸角落,又闭上眼睛借花妖丹之力细细感知整块木牌的内部构造。
沈澜川见师妹此举,心下了然。
民间百姓常说受长辈或高位者跪拜会折寿,其实是有依据的。
行礼跪拜一般用来表示尊敬、臣服与祈求,其实是不同人相互之间能量场的交汇和天始元力的互换。
天始元力,也就是俗称的梵愿福念,常出现在祭祀与祈福的场合。
若是行礼两人身份恰当,便是良性的能量交换,天始元力只会转移很少,对两人几乎都没有影响;
若是身份不恰当,能量弱却受礼者守不住多出来的能量,便会反过来被能量强的行礼者掠夺走较多的天始元力,进而导致福运减损,人也容易遇到衰事。
而他们作为修士,因为本就是积攒足了福业才长出了灵根,跪拜时交换的天始元力便更多。
戒律堂本就是众弟子做错事后受罚的地方,每个领罚者都会跪上不短的时间。
苍岳宗建宗已有十二年,戒律堂自一开始便置有这六块乌木牌。
这些年的天始元力若是统统被收集起来,足以抵得上普通百姓五六世积攒的福报了。
沈澜川也掐了个清洁咒,他身上着的法衣早已自动修复完毕,眼下已崭新如初。
接着他走到荼熙身侧,看紫金色灵力从师妹指尖淌出,覆上整张木牌。
很快,荼熙睁开眼。
她微微抬眸同沈澜川对视,冷静的黑色瞳仁中倒映出沈澜川一点点皱起的眉头。
沈澜川看到,师妹手中的木牌似被激活,原本细腻的无字牌面上浮现出三个发着瘆人红光的字。
上书:姬子衿。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给大家磕头了:邦邦邦……
夜里还会有一更,但是可能到两三点了,大家先睡吧。
————————2025/3/1/20:3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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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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