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车是赶上了,但是身边的人絮絮叨叨了一路。
“君小姐,岭南之地真是钟灵毓秀、安闲舒适呀!你看,官道通畅,马车宽敞,男女共乘,其乐融融,真真是一处祥和之境!”
“只是,为何有些女子不知廉耻地裸露双腿,她们都是勾栏里的伶人吗?”
君令仪看了看后排的乘客,无语道:“天气热呗。你没看到也有男的穿短裤吗?”
“确实。此地的衣着文化真是开放呀!”
是你入戏太深了吧。
“君小姐,你手上的是何物?一个小匣子?瞧你玩得入了神……嗯,左上的红花可连,右边的两棵树亦可连,下面的草亦可,草,草,我说了草!哎呀!草!”
我才艹啊!烦死了!玩个消消乐都被吵得分了神输掉了。
君令仪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他是个神经病,原谅他吧。
雨夜的末班公交车上没什么人,他们俩坐在司机后的座位上。因为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容成叙还专门和她隔了一个座位坐下的。
对面坐了一对母女,已经盯着他们看了好一阵了,他们的对话自然都听到了。
那母亲忍不住好言相劝道:“靓女,你们看病找错医院了吧,应该去四院,有专门的精神科。”
君令仪扫了眼旁边依然穿着翰州三院病服的男人,对那母亲礼貌笑道:“也对,改天去看看。”
容成叙眉头一皱,故意用更暗哑的嗓音道:“我只是咽喉有异,并无癔症,无需看大夫。”
对面那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噗呲一声笑了:“姐,你朋友大概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好像一个古代人。”
君令仪哈哈一笑:“妹妹说得有道理,估计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她上身前倾,用手掌挡住嘴悄声又道,“你知道精神分裂症吧,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
女孩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容成叙大概猜到她们在笑话他,便终于闭了嘴安静下来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谁知,他一进门又开始一脸嫌弃地叽歪了。
“此处便是君小姐的住所?!将军府的小姐怎能住如此逼仄的房屋。难道你没带够盘缠吗?”
君令仪终于忍无可忍了,横眉竖眼毫不留情地吼道:“你够了啊!别让我再听见你的声音!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去洗澡!”
人被她赶进了浴室,过了好一会听到有水声了,君令仪才放下心来,去厨房下了两个面。
忙到现在,晚饭还没吃呢。
容成叙洗澡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快,面刚煮好他就穿回三院的病服出来了。
嗯,她一个人租的一房一厅,几乎什么东西都是一人份的,更不会有男人的衣物给他换洗。
君令仪端上两碗素面放到小餐桌上,又给他拉了个小板凳,招呼道:“过来,吃面。”然后,自己坐到对面去。
容成叙看了看她坐的凳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板凳,不乐意地抿了抿嘴,但终归还是乖乖坐下了。可小板凳的确矮,他一坐下嘴就到碗边了,显得怪滑稽的。
君令仪咬了咬唇,忍住笑,低着头迅速吃完了面,正要收拾碗筷,瞧见对面的人根本没动过筷,她问道:“怎么?不饿?”
话音刚落,就听到他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君令仪挑高了眉:“快吃,不吃我收了。”
她说着站起来作势要去收他的碗筷,他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抬起头幽怨地看着她。
君令仪刮了他一眼:“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吃的?”
容成叙指了指自己的嘴,君令仪顿时醒悟起来,说:“讲话。”
容成叙立刻提出了要求:“有肉吗?”
君令仪冷笑一声:“身无分文,还欠着我的钱,吃我的住我的,有面给你吃算我有良心了,还想吃肉,做梦!”
容成叙大概已经习惯了她的泼辣,面不改色道:“蛋亦可,你自己刚才不是吃了个煎蛋么。”
君令仪泰然自若道:“我是劳动力,需要蛋白质补充营养。你一个不干活的,没必要吃好的。”
容成叙一咬牙,恨恨道:“等我做些营生赚了银子,买了肉偷偷藏起来不给你吃。”
君令仪鄙夷道:“我等着这一天。”然后又吩咐道,“对了,面不能白吃,你得洗碗。洗完碗就可以睡了,你睡那沙发。”
那布艺小沙发只有一米二,最多只能放下他的大长腿,但这已是客厅里唯一可以睡觉的地方了。
容成叙瞄了眼那小沙发,剑眉皱了起来:“本侯只睡金丝楠。”
君令仪挑高了眉:“要么睡那,要么睡大街上,你选一个。”
容成叙听了,虽然面上依然不悦,但也没再说什么。估计他已经接受了君小姐是个穷光蛋的事实了。
君令仪洗漱好回房躺下没多久,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和容成叙沙哑却压抑的叫唤:“君小姐,君小姐,醒醒!快醒醒!”
君令仪朦朦胧胧地起床,开了夜灯,摸到门口打开门,不耐烦道:“你又干嘛,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君令仪穿的是短睡裙,容成叙瞧她一眼,脸一红,避开目光,小声道:“外面有人在砸门!你听!”
君令仪凝神一听,安慰他说:“没事,对面的酒鬼又喝醉了而已,不用管他,他折腾一会就走的。你安心睡。”
“太吵了,我睡不了。”
君令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慢慢睡就能睡着了,乖。”她说着转身就要进房了。
“君小姐!”容成叙蓦地拉住她,意识到什么,又立刻放开, “你陪我交谈片刻吧。”
君令仪无语地看他一眼:“你多大了,还要人哄睡……”
容成叙一笑:“比你年长两岁,你不是晓得么。”
君令仪打量了他几眼,疑惑道:“怎么看着这么嫩,不像二十六的人啊。”
容成叙愣了愣,又笑:“君小姐算数原来如此之差,我加冠方两年。”
君令仪没听懂:“我读书少不明白,所以是多大?”
“二十二。”
“哈!果然比我小,你得叫我一声姐!”君令仪听了乐开怀。
容成叙涨红了脸:“你骗我!我明明比你年长两岁!”
君令仪调皮一笑:“谁骗你啊,我有身份证为证,现在是我比你年长两岁了,哈哈!”
容成叙懊恼的:“怎么可能!岂有此理!”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打斗声,紧接着是酒瓶碎裂的声响,还有那酒鬼骂骂咧咧的粗狂嗓音,加上其他住户的猫狗陆陆续续的叫嚷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一时间在雨停后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热闹。
两人默契地屏息静听,过了一阵,随着一声闷哼和倒地声,打斗声停止了,猫狗们的叫嚷声也被主人喝住了。
世界安静了。
君令仪正要进房去,忽然觉察到异样,她吸了吸鼻子,问道:“你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吗?”
未待容成叙回答,浓烟已从家门口的门缝源源不断地钻了进来!
君令仪二话不说,迅速进浴室打湿了毛巾和浴巾,将浴巾甩给了容成叙,急切地嚷道:“捂住口鼻!”
容成叙立刻意识到危险,学着她照做,瓮声瓮气地问:“走水了吗?”
君令仪已快速进房拿了手机,一边急速走到门口一边答他:“对,别说话,跟紧我!"
她徒手尝试摸了摸门把手,很烫,着火点应该就在门外,而且火势很大,冒然开门出去,恐怕不死也得烧个半死不活!
此路不通,只能另寻他路。
浓烟滚滚涌了进来,眼看门都要烧裂了,君令仪火速把湿毛巾当成口罩在脑后打了个结,腾出双手从客厅的柜子里掏出一捆麻绳。这是组长谢钦淘汰不要的登山绳,她看着可惜就问拿了回来,没想到这时却派上了用场。
她提着绳索跑到小阳台,打开防盗网的逃生窗,将绳索一端的锁扣扣在防盗网上,回头叫道:“容成叙!咳咳!”她才一开口,就被浓烟呛着了。
容成叙倒是机灵,在她回头的瞬间就已经走到她身后了。
眼前满是浑浊刺鼻的浓烟,君令仪的双眼几乎睁不开了,只好在黑暗中摸索着抓住他,往他身上套上绳索,在腰身和双腿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推着他往逃生窗上爬,嘴里囫囵道:“跳!快跳!”
容成叙坐在窗台上回头看她:“你呢?你将奈何?”
君令仪用力推他,却推不动,万分焦急道:“绳子不结实,你先下去,之后我就来。”
容成叙不动,一手拉住她,语气坚定:“不可!一起走。”
紧急关头,争分夺秒,还在这磨磨唧唧,拍电视剧啊!人命关天,谁要你讲义气!
君令仪又急又气,甩开他的手,飞起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但他竟然手脚麻利地攀住了窗台的外延,整个人牢牢地吊挂在墙上!
君令仪急忙趴到窗台去看他,一边扒拉他的手一边骂道:“你个疯子!松手!快下去,你这样我更活不了!”
容成叙反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双眸深邃明亮,却不言语。
小阳台的温度越来越高,浓烟也越来越多,君令仪被炙烤得双颊通红,她回头看向门口。此刻大门已经烧起来了,再耽搁,两人都逃不了!
她一咬牙,爬上窗台,正要将登山绳绕上腰间,谁知,“嘭”的一声巨响,一股强劲的热浪伴随着肆虐的火舌扑面而来!
君令仪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狠狠地推了出去,甚至都来不及抓牢绳索就晕了过去!
容成叙眼疾手快地松了手,腾空一把接住了她,牢牢地把她抱住了!
登山绳快速下降,完全没有缓冲,一会就到头了,两人距离地面还有两米多,弹跳了两下,最后被吊在了半空中。
但这登山绳终究是淘汰了的工具,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绳索细处开始撕裂,很快绳索断了,两人生生砸到了地面。
幸好高度不算高,容成叙又当了人肉垫子,君令仪才没有受伤。
容成叙却不好受,他背部受力,痛得咧牙呲嘴的,但也顾不上自己,慌忙摇了摇身上的人:“君小姐,醒醒!君小姐。任君!”
君令仪慢慢苏醒,迷糊地眨了眨眼,瞬间恢复清醒,急忙从容成叙身上跳了下来,抬头看着已成火海的家,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道:“我艹啊!哪个傻逼不长脑子搞着火了!我啥都没拿,我血亏啊!这个月房租也交了,房东肯定不给我退啊!我艹了!”
躺在地上的容成叙默默地坐了起来,不知是被热浪熏的还是怎么的,脸竟比君令仪的还红,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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