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人高的猎犬急着同主人见面，两只巨大的狗爪子搭上江存的肩，热烘烘的狗嘴凑上来就舔；白花花的唾沫星子乱飞，甩到哪边就算哪边。
江存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两排森森犬牙。想要转身逃跑，背后的谢陆尧却好似一堵不透风的墙。
于是他索性两眼一翻，径直昏死过去。
那巨大的狗东西却不管不顾——
它的爪子勾住了江存的衣服，这会儿不上不下吊在半空，免不了要奋力挣脱。
只听见“刺啦”一声，江存的半只袖子都遭它撕了下来。
倒在地上的人面色惨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死死的抱住自己的脑袋。
这一次，江存的反应比上一回激烈许多。以至于等到谢陆尧回过神来时，江存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闹不明白发生些什么的大狗还想凑上去嗅闻：它冲着江存的脸颊，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谢陆尧赶紧把它拉开了，又着人将松开的绳子再牵回去。
然后，他关心起地上的人。
想要拉着手把人拽起来，却发现眼前人身体发僵……竟已被吓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谢陆尧不得已，俯身将人抱起。
接触的那一瞬间，江存在他怀里猛的一颤：
“不……不！”
他愈发紧张的蜷缩起来，落到谢陆尧的怀里，恨不能变成不起眼的一团：
“不要……不要放狗……求你、求求你……”
他已分不清什么是虚假、什么又是真实。所以他只小心翼翼捏着谢陆尧的衣领，当一根救命稻草：
“不要……狗……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他念叨着什么，然而终究被含糊的啜泣掩盖。
谢陆尧只知道他哭得伤心，像是个做噩梦了的孩子。
“喂，醒醒！”他对江存道。
可江存却闭着眼睛。他不想听——他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身处何地。
怎么会这样呢？谢陆尧不免有些懊悔。
他后悔自己当初不曾刨根究底……他只当江存仅仅是被狗吓过而已。
孩子嘛，小时候都淘气。冲着大狗丢石头，结果被狗撵着追的事，说起来也不丢人。
可这和江存的反应却不是同一回事。
江存怕成这样……他一定真真切切被恶犬咬过。
与那种追着玩的小打小闹不同，说不定，这件事还曾差点要了他的命。
但，仅仅如此吗？
谢陆尧觉着，这事儿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他拍着脑袋，却也想不出究竟错在了哪儿……于是他也只好暂且不问，只静静地等着江存回过神来。
底下的人烧了热水，打了干净的热毛巾来。
谢陆尧亲自接了过来：“去吧，再去煮一碗安神汤来。”
底下的人露出诧异的神色：
“公子，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望着躺在床上的人，谢陆尧这才有些恍惚的回过神——也是，恐怕谢府上下，只有他不把江存当作一个下人。
毕竟，在谢陆尧的心底，眼前的江存仍是他上辈子的同僚……
可惜，这些话却不能对外人道。
谢陆尧也想不出什么完美的借口，只好落人口舌——
就当他大公子被狐狸精迷了心窍吧！这府外捡回来的小子，手段了得……
“还是我来吧。”谢陆尧和颜悦色道，“接个毛巾而已，哪有那么多规矩？”
人再多下去，只怕更好惊扰了江存。
所以他赶紧把下人们都打发走：
“好了——本公子说的安神汤呢？快去准备。”
人走后，室内终于又安静下来。
谢陆尧回过头，意识到现在只剩下了他和江存——这意味着他要亲自伺候面前这位娇滴滴的“江大人”，当然，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来讲……
那可真是倒反天罡，不是么？
热衷于角色扮演的谢陆尧免不了又要扬起嘴角，还没动手，他便先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哈！你也有今天——”
只不过，他很快把这番心底话替换为更体面些的关心。
拨开床边的帷幔，他的目光落到那里头单薄的身影上：
“江存，你怎么了？现在能说话了吗？”
床上的人不答。
他俯下身，掌心贴上额头的瞬间，摸到满手湿冷滑腻的冷汗。
他听见一两声不甚分明的啜泣——紧接着，他掀开江存身上的被褥；那么热的天，受了惊的人却仿佛失去了感知：
江存死死的、用力的拽着那张薄被……他咬着唇，苍白的脸颊全无血色。
谢陆尧心疼他把下唇要的出血。
他抚过江存的脸，动作轻柔的捏开那咬紧的牙关。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看，我是谁呀？”
他哄着江存与他对视。
四目交接的瞬间，他从江存的眼里看到无声的惊恐。
谢陆尧又怔住了。
“……是我呀，谢陆尧。我花了十五两银子买的你，不记得了吗？”
他与江存插科打诨，想着能让江存赶紧回过神。然而，就算他说得嘴皮子秃噜，也没听床上的人给他半点回应。
“……哎。”
谢陆尧忍不住叹气：
“不理我啊？不理我，那可没意思咯。”
他摸摸江存的脑袋，然后挤到江存身边，伸出胳膊揽住那沉默不语的人——
他逼得江存终于有了些反应，只是那人却差一点高声叫起来：“别碰我！”
唉，这孩子……大公子的清誉！
怎么能瞎叫唤呢？谢陆尧赶紧让他噤声。只是这么一来，大公子也不敢随意与姓江的套近乎。
好郁闷。
明明才拉进了一些距离……明明只差一点，便要将小小的江大人拐到手。
怎么被狗一叫，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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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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