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万籁俱寂,过了秋就入冬,天一冷连鸟叫声都少了,春夏秋时,虫在草堆里,在墙角下喋喋不休,偏偏最后一季无影无踪了。玉扣安静躺在穆喆掌中,刚递到他手中时,上面残留池淮的温度,一个时辰过去,那点温度早就被他取代。
所以藏镜阁的门用它才能开?穆喆翻了个身,背对着池淮,这样心里不会有罪恶感,用手指轻轻抚摸玉扣上面的纹路,果然有鱼形的浮刻。
穆喆不知,玉扣和灵兽一体,能互通感应,这样的抚摸清风很不适,还想再摸的时候,清风闪了几下不刺眼的光。清风的反应让穆喆很惊喜,从到他手上开始,玉扣表现的就像一个普通的玉器,完全不似在池淮手中那样活灵活现,以为是清风不喜他,还黯然伤神了一会。
混沌镜知晓天下事,混沌镜就在藏镜阁,云中峰和藏镜阁的桥梁才有百米,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穆喆脑中。
闭上眼睛不去想,可闭上眼睛想的更多,夜深人静,藏镜阁无人看守,玉扣在手,一个条件不行,但这么多条件在一起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攥紧有玉扣的那只手,思想斗争后缓缓睁开眼,就一个问题,师兄说了,混沌镜就是苍峦宗的灵器,宗门的弟子都可以去解惑。
未被磨练的心智,理智处于下风。穆喆心砰砰跳,默念起宗规:清修静地不可大声喧哗,不可饮酒携酒,遇事忌慌张,不可攀比,不可傲慢,不可懈怠,尊师重道,不可顶撞师父,禁修邪术……念到这里突然卡壳,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是不可夜间独行,他忘了。
池淮睡得很熟,仔细听,还能听到他规律的呼吸声,“师兄?”穆喆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寝屋里很安静,再小的声音也很容易被察觉,直到声音的余韵完全消失,也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掀起被子一角,穆喆慢腾腾从床上做起,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裹了一件单薄的外衣,顶着夜寒,呼吸着湿亮的空气,明月悬头顶,去了藏镜阁。
果然要对混沌镜行不轨之事。在穆喆前脚刚踏出门的瞬间,池淮揉着眼睛艰难坐了起来,装睡觉他不在行,要不是穆喆突然喊了他一声,差点真的睡着了。
有了玉扣这个灵器在身,门的结界阻挡不了他,一路顺畅。满天繁星,无尽的黑暗,此时宗门的殿宇在月色下看不清全貌,像剪影,有着古老的韵味,和白天时的琼楼玉宇比较起来,少了些庄重,多了些神秘莫测。
意境再美穆喆也无心欣赏,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但他回头后连个影都没有,安慰自己是太紧张出现了幻觉,哆哆嗦嗦打了个冷战,腿上的动作也快了些。
幸好池淮反应敏捷,几次下来都能找到藏身点,待穆喆走过桥梁,池淮翻身一跃从桥底翻了上来,太狼狈了,手上包括外衣上都沾上了灰尘,嫌弃得拍掉继续紧跟不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不远处的清修殿门口,有一道目光紧紧注视着他们,隔着夜色将两人的行为尽收眼底。
藏镜阁所在的山顶,穆喆在前不久半个月训练中来过几次,不过也只是登顶,在高处的楼阁他没机会去探究。和别处的建筑一样,都有着两座倾斜的阶梯,阶梯中间留有平台,最上方才是藏镜阁。
他几乎是跑着上台阶,只是越靠近阁门越紧张,好像有一股震慑人的能量从阁内传出,没有感觉到累却气喘吁吁,完全到门前时他甚至需要扶住点什么才能站立。
混沌镜天生地养,吸食了千年天地精华,刚问世时不知是何物,只知表面光滑能映人,在机缘巧合下得知能显现文字,后引发了多个宗门来争抢,就这样的宝物,他的灵气一般人承受不住。
穆喆做深呼吸让自己的心跳慢一些,面前的两扇石门左右紧闭严丝合缝,他试着推动,不管他用了多大的力气,稳固到不动分毫,后退一步观察,发现右侧门上有个类似兽首的雕刻物,眼睛是睁着的,似乎在扫视着每个前来的人。
看了看手中的玉扣,又看了看兽首,猜到了怎么做,就差最后一步就能见到混沌镜时,他犹豫了,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玉扣也攥的更紧了。
躲在藏镜阁一侧石柱后面的池淮心里突然多出不属于他的情绪,忐忑不安,激动,侥幸多层心理下产生的犹豫不决,这些都是玉扣传递给他的。
穆喆他在犹豫,池淮不懂,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犹豫。
穆喆想通了,都到这一步了,闭上眼将玉扣对着兽首,石刻的兽首突然眨了一下眼睛,紧接着石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睁开眼时,他从摆放在阁中的混沌镜中看到了自己。阁楼内里布置极其简约,四面皆无窗,每面墙的高处各挂着两盏灯,混沌镜有一人高,照着和铜镜差不多,背靠巨石,也没有别的保护措施,就这样孤零零放着。
速战速决比较好,穆喆这下不犹豫了,走到混沌镜圈双腿一弯,跪了下去,紧闭着双眼,双手合十举到面前,虔诚拜了拜,道:“我为解心中疑惑,前来探知身世,望能替我解惑。”说完后不知这样看结果,眼睛半张悄咪咪看了一眼,混沌镜如初,没有任何变化。
是诚意不够吗?正在他想怎么能表现诚意的时候,脑中一亮,在身上翻找起来,不一会拿出一团包裹的布料,层层打开后一枚玉佩显露。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小心翼翼将玉佩推到镜前,又说了一遍和刚才同样的话,做了和刚才一样的动作,只是焦躁不安更甚,心在打鼓。
躲在柱子后面的池淮在通过玉扣静静感受穆喆的动作和情绪。他不着急进门,就光封住混沌镜的阵法,再厉害的人短时间也破不了,再加上千年灵器自身就带着不可小觑的攻击力,一但有人强攻,破坏者也会反噬重伤。
突然情绪异常慌乱,池淮很快接收到,不能在等了,仅靠意念发力,玉扣从穆喆身上掉了出了,落地的瞬间变成一把剑。穆喆正诧异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混沌镜也在此时有了动静,镜面变得模糊,生出云雾,云雾转动成漩涡,这下真的不知道眼睛该看向哪里了。
也就在唤出清风的一瞬间,一道人影出现在池淮身后,一股不好的预感促使他转头,见到来人更是震惊,后退几步,慌张道:“师父。”
清风缓缓升起,在空中转了个头将顶端对向穆喆,这是想要攻击的架势,剑尖慢慢逼近,穆喆不明白刚才还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想逃,第一时间拿起玉佩,可身后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而清风似乎也在犹豫,没有立马刺下去,就在彼此僵持的时候,藏镜阁的门突然被打开。
蓄势待发的剑和正在暗涌的镜,因为闯入者被迫停止,剑落地化为玉扣,镜中的云雾消失归于平静,穆喆怔怔看着门口站着的人影,情况一直在变,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不知道是该关心掉落在地的玉扣,还是差一点就知道的真相,或者是门口的人是谁。
“宗门九十九条规矩写的清清楚楚,穆喆,你擅闯密地,该当何罪。”池观南从黑暗中走了进来,藏镜阁的古灯将他照亮,眉骨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眶,仅靠下半张脸很难看出情绪。
是师父,知道来人是谁后,穆喆原本低着的头又下沉了点,他心虚,师父对他这么好,他怎么能让师父失望。事出在他,怪他不知分寸,没有求饶的打算,单膝跪地请罪:“徒儿知罪,师父请责罚。”
池观南垂眸看着他,虽然语气坚定,但既然知错岂能不怕,摸了摸他的头,蹲下按住他轻颤的肩。
穆喆抬头,平视下才得知师父根本没生气,微蹙的眉,如水的眼,在这寒冷的夜晚给了他春时的温暖。“明知道这是错的,为什么还要来?”说话也轻飘飘的,字字的落下都像在抚慰他的心。
温柔的询问也是一种耐心,相比较是在问,更像是在等待回答。
鼻子一酸,眼睛就热了,穆喆不想这样,抬手用袖子擦眼泪,越擦越多,更本止不住,随着越来越多的眼泪,委屈也一并倾泻而出:“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管父母是否在世,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一无所知的我比山间的野草还要无助,我真的很想很想知道……”
但混沌镜真如传言中百利无害吗?宗门的人都不这么认为,只是穆喆不知道。
“好了好了,师父不怪你。”池观南用手揩去他的眼泪,泪眼婆娑中知道他心里还惦记着混沌镜,叹了口气,解释道:
“混沌镜灵力充沛能解万事,但人要遵循万物能量守恒,有失有得,每个前来解惑的人都要付出相当应的精力,依你现在的道行承受不住它的法力,更别说想知道答案,要不是我突然到来,你自身难保。”
所以,池观南前来不是为了责罚,而是怕穆喆出什么意外,先前那道从清修殿来的的注视也出自池观南。
穆喆知道了师父的用心良苦,回想两人相遇到如今,真的千言万语都难以诉说的感动,止住了后面的泪,但眼睛被泪水淹泡的红还没消散,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
池观南看到穆喆释然的样子,他也算安心了,戴上了和往常一样和蔼的笑,起身用手掌拦住穆喆的后背,带他往门外走:“明日是你的入宗仪式,今晚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命运自有定数,上天会听见你的念念不忘,只是时间未到,安心等待那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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