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木桩敲着佛钟,发出沉闷的响声。前来祭拜的百姓快要踏破寺庙的门栏。
这里是整个北国最灵的菩萨庙,听闻心诚者所求皆能所愿。
苏清晓看着贴身丫鬟小春将香插进香炉后,才缓缓在菩萨像前的跪下,闭着眼嘴里喃喃地念着,“愿闫将军早日回京州。”
片刻后,小春将她搀扶起身走出寺庙。
望着庙外排着的人群,她心里默默叹口气,提着裙摆离开。
“这就是苏家那丫头?”
“可不嘛,这大户人家的小孩儿就是不一样,瞧着都比咱们这些细嫩些。”
“这孩子也是可怜,父母离世得早,是个孤儿......”
“可怜啥呀!她可是个灾星!刘婶她女儿不是在宫里当差么,听她女儿说一月前皇上才赐婚她和闫家的小将军,结果这才多久,闫小将军就失踪了!”
“我也听说了!现在这事儿都是皇家传遍了!”
“哎哟......那这京州怕是无人敢娶她了......”
“反正啊,我家儿子可不敢要这种克夫的......”
身后议论声越发得小,苏清晓攥紧手中帕子,沉默着往下山走。
“这帮乱嚼舌根的!”小春跟在她身侧啐了一口,“小姐您别往心里去!”
苏清晓笑着摇摇头,“走吧,还要去跟闫父闫母请安。”
佛钟声越来越远,两人赶在晌午前走到山脚。在重新坐回马车上时,苏清晓才总算是吐出口气。
这些话自从她进宫后,就再也没听过了。这么多年过去,想不到这些人还是揪着她不放。
苏清晓是众人口中的丧门星。出生时母亲难产离世,五岁那年父亲下江南治水,却被湍急的江水卷进去,至今连尸骨都未能找到。
又不知是从何处冒出个自称神仙的老头,说她上辈子造了太多孽,靠近她的人皆会无故早亡。
此番一来,周遭人皆是对她避而远之。好在,皇后娘娘念及血缘至亲,姑侄一场,又瞧着实在可怜,便将她接进宫中,宫中的下人畏惧皇后威严,自是不敢嚼她的舌根,这才避免她日日受流言纷扰。
约莫两月前,边疆战事大捷,领军打仗的,正是年仅二十的少年将军闫祁。
皇后以门当户对为由,向皇上提了二人的亲事。
在皇上应下此事后,皇后便又让人翻新苏府,好让苏清晓能在苏家祖先的见证下,风风光光地出嫁。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苏清晓前脚刚回到苏府,边疆就传回消息,闫祁竟莫名失踪了!
皇上立马派兵去寻,可把方圆百里翻了个遍,都没见其身影。如今已过去一月,闫家老爷夫人是日日以泪洗面,拒不见人。
这下不止一些听风是雨的百姓,就连闫家的家仆都私下暗骂她是克夫的天煞孤星。
想到此,苏清晓无奈苦笑。
好在,值得庆幸的是,她不必再回到皇宫中,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苏府修建在京州郊外,方圆几里荒无人烟。苏清晓自是高兴,这样一来,她不用扮笑脸,守规矩。
且她父亲生前为她留下不少遗产,皇后又疼惜她这个侄女,更是赐白银千两。
现在的她,只需要每日装装样儿,去闫府请安,旁的日子,都是将自己关在屋里数钱。
马车缓缓停下,闫府大门紧闭,四个侍卫守在大门两侧。
见苏清晓从马车下来,几人立马站到门前。
“苏小姐,老爷交代过,今日他闭关,不方便见您。”侍卫将她拦在门口。
苏清晓倒也不恼,命小春去马车里取出那副她一早放进去的字画。
“听闻闫伯父喜欢字画,这幅是我特地命人寻来的,西周时期的字画,还望大人替我转交给闫伯父。”苏清晓话音刚落,小春从腰间的口袋取出些碎银子,连着字画一同交给领头的侍卫。
侍卫的表情犹豫一瞬,收下东西。“苏小姐,您的孝心老爷一定会看到的。”
听他这么说,苏清晓才满意地点点头,“多谢。”
苏清晓转身回到马车上。刚坐下,她开口对小春说道,“等会路过布匹商铺时,你进去让老板挑些最好,但素些的料子送到闫府去。”
“是,小姐。”小春应了声,问道,“奴婢听说闫夫人一向喜欢做工繁杂的料子,这为何要送素色的?”
“闫祁还没找到,闫夫人怎可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
小春了然点头,“小姐你放心,这事奴婢一定办好!”
风透过帘子吹进马车内,虽已是初秋,但依旧有些热。
也不知闫祁到底去了何处?是否还活着?
这个小将军,苏清晓也只见过一面。对他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父亲从前也不过是个乡野郎中,家里开个小医馆。
十四岁那年,闫祁参军,首战大展才能,只身闯入敌军阵营,烧毁敌方粮草。这才使得北国反败为胜,吞并敌国。后更是屡战屡胜,颇受皇上喜爱。二十岁的年纪,便成了从四品将军,前途无量。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闫家也因此在短短几年便搬进京州,闫祁更是成了人人称赞的少年将军。
两年前的春日宴上,更是皇上为他安排的接风宴。
苏清晓坐在皇后脚边,隔着舞女遥遥与闫祁对视过一眼。
是个面容清俊的少年,身板笔直,总是板着张脸,默默饮酒,只有皇上唤他,他才会面带笑容起身敬酒。
竟不曾想,会在两年后成为她的夫君。
苏清晓垂眸看着手心的帕子,她自小便知,此生她都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喜欢什么,要嫁给谁,会生几个孩子,都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嫁给谁都无所谓,只要不是留在宫中。
十四岁那年,皇上便想着要封她为答应,好在皇后以她年纪尚小而阻拦下来。十六岁时,皇后比谁都着急,想尽早让她嫁给自己的养子,洛亲王。
可苏清晓却是一万个不情愿。没有别的理由,只因为她不喜欢皇家的男子!
谈起皇家的妻妾,外头人哪个不羡慕?但苏清晓在宫中生活近十年,宫里的冷暖她看得比谁都真切。
这里的妃子过得都是提心吊胆、夜夜难安的日子。
想起那日皇上询问她要不要做答应的模样,苏清晓浑身都打哆嗦。无论如何她都决不入宫!
她可不愿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小春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小姐,就是这了!全京州最大的布料商铺。”
苏清晓点点头,顺着她目光看出去,街道两侧满是来往的百姓,不少都是从醉春楼里出来的。
“晌午都快过完了,结果午饭都还没吃上。”苏清晓有些无奈,“这样吧,我去醉春楼里等你,你帮着我挑些好的料子给闫夫人。”
“好的小姐。”
马车夫停好车,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正处于一日最热的时候,苏清晓刚踩在地面上,便觉一阵热气直往她身上贴。
“你且快些,我去醉春楼里寻个包房。”
小春连连点头,揣着几十两银子便往布料店里跑。
望着她进店的背影,苏清晓这才走进醉春楼。
已过中午,店内的大多都是已经吃完午饭准备离去的客人。
“小姐,您里面请!”店小二勾着腰热情迎上来。
“请问有空的包房么?”
小二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就在二楼,您跟我来。”说罢,他便赶紧带路。
苏清晓跟在身后,耳边是嘈杂的谈话声。在刚踏上楼梯时,身后的角落传来一道声音——
“南国变了天了!原先那小皇帝被他叔叔夺了权,连带着咱们的敬柔公主都迫不得已嫁给那个叔叔!”
苏清晓猛地停住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几个中年男人围坐在一楼角落的位置,正边喝酒边谈天说地。
其中一个男人接话道,“我早就说,嫁给一个十四五的小皇帝能有什么活路。我听说那晚,两人还没拜完堂,那小皇帝的叔叔就领兵打进了宫殿!”
另一个男人道,“新婚夜被夺权,连带着妻子都被抢了去,怕不是要被南国的百姓笑掉大牙!”
不知是因几人喝多了酒,谈的内容竟越发大胆起来。
几人中的黑衣男人戏谑道,“诶,我听说咱们敬柔公主生得那叫个漂亮!皮肤是又白又嫩,眼睛也大大的,本以为嫁过去做皇后,岂料夫君被关押,她成了个男人的妾室!”
话音刚落,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全然顾不得周围还有不少人。
苏清晓拧紧眉头,大步朝那几人走去。
“诶!小姐!”店小二紧忙追赶,“您这是要去哪?!”
直到苏清晓走到几人面前,他们对敬柔公主的议论依旧未停。
她怒不可遏,厉声道,“天子脚下岂可容忍你们议论皇家之事!”
“哟,这是谁家姑娘啊?”黑衣男人站起身,语气很是轻浮,“从前没见过,成婚没啊?”
说着,他还伸出手想来摸一摸苏清晓的脸,吓得她是连连后退。
“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肆意调戏女子,当北国的法律是摆设么!”苏清晓声音都跟着颤抖,眼前这个男人一看便知喝了不少酒,动起手来她必然是打不过。
跟来的小二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慌了,连忙跑进内屋去找老板娘。
“这么金贵呢,摸一下都不肯?”黑衣男人大笑几声,连带着他的那几个同伴也跟着一起乐。
苏清晓气得是浑身发抖,紧绷着身体,咬着牙威胁道,“你们不怕我告官么!”
一听她这么说,男人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反倒是往前几步,伸手就把她按进自己怀里,“衙门里老子有的是熟人!小妞,你不如跟了我,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滚开!”苏清晓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
周围看戏的人议论纷纷,“这女子也是胆子大,连知县的亲侄子都敢得罪!”
“这要真告到衙门去,保不齐自己还会因挑事被关进去呢!”
“松开我!”苏清晓努力挣脱着,脑中疯狂想着一切能逃脱的法子。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气两两人拉开,她还没缓过神来,瞬间,那黑衣男人被踹出去几米远。
苏清晓抬眸看去,一个麻衣少年挡在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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