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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开春,微生在梁云易的运作下走向正轨,接连投资了几个项目都取得不错的成果,在京城算得上声名鹊起。
凌澈手把手的教沈见微选项目做策划,教得特别认真,让沈见微不得不用心去学。
沈见微有时候觉得凌澈教得太深,几乎是倾囊相授,很多经验没有大量的实践积累不起来。其实她目前的阶段很多东西用不上,可凌澈还是选择教她。
或许是因为这样,微生的势头越来越好,导致沈见微在仁安的话语权加重,毕竟有钱才有控制权。
年中时,凌澈再次去纽约出差,天凌在北美的分公司早就筹备完善,但前期运作得要凌澈来把握。
好像回到了去年他们频繁异地的时候,隔着十二小时时差,他们连通话视频都很少,大多是微信交流。凌澈每天都会关心沈见微,会告诉她他在纽约的事,也会问她在京城过得怎么样,不过沈见微通常要第二天早上才回他。
有天是个例外。
凌澈下午开完一场会,收到沈见微的信息,算算时间,京城那边是后半夜,平常这时候沈见微应该休息了。
察觉到反常,凌澈立刻给沈见微回了电话。
手机铃响的那一刻,沈见微正在仁安的办公室里看病历,办公室对面的特护病房里躺着钟载言。
“微微。”
凌澈隔着电话轻轻叫沈见微一声,让沈见微瞬间崩不住情绪,心里防线一下崩塌,哽咽的叫着凌澈的名字。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凌澈一边安慰一边询问,沈见微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才张口回凌澈的话:“没发生什么,就是我外公前几天复查,医生说病情有点恶化,需要做手术。”
钟载言的情况没有特别严重,仁安处理这类病情已经很有经验,只是这次是自己的亲人,沈见微难免担心,不似往常那样能冷静分析。
人之常情,怪不得她。
“阿澈,我就是一时太着急,忽然得知外公的病情没控制好,害怕外公……”
话没说尽,但凌澈知道沈见微想说什么,她先经历了沈清润的死亡,钟载言出点什么事就让她特别受不了。
“阿澈,我外公对我很好,我妈妈过世之后一直是外公在给我撑腰,一直在想尽办法保全我。”
那时候沈见微才十三四岁,如果不是钟载言撑着她,仁安早就变成姚康盛的天下。但后来钟载言生病,对仁安再也有心无力,沈见微才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沈清润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沈见微断断续续的说着关于钟载言的事,凌澈就慢慢听着她说,除了专心打电话什么也不做。
“阿澈,我知道外公年纪大了,他不可能陪我一辈子。那你呢,你会一直陪我吗?”
焦虑了几天的心情在与凌澈的通话中放松下来,沈见微躺在办公室的沙发,再也挡不住后半夜的袭来的困倦。
手机落在沙发的角落,凌澈听着沈见微均匀的呼吸,没舍得说话吵醒她,只是把电话开着放在旁边,一直没挂断。
沈见微醒来后看到近十个小时的通话记录,有些震惊,问凌澈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他工作了,前两天她问郑成凌澈的行程安排,郑成说凌澈最近很忙。
凌澈立马回复她:【你找我永远都不是打扰。】
凌澈还说,他已经调整了工作,早日回京城来陪她,总不能让沈见微一个人等在手术室外。
光是看到聊天记录上的那些文字,沈见微就觉得安心。凌澈冷静理智的面对这些事,但同时他能理解她,他不要求沈见微以同样冷静理智的心态去面对亲人的意外,他只会陪在她身边,告诉她至少他还在。
好像,事情变得没那么可怕了。沈见微想,至少还有凌澈在。
钟载言的病拖不得,沈见微遵循专家会诊的意见,决定尽快手术。
尽管凌澈此时尚未回京。
手术室的灯亮起,沈见微在冰冷的长椅上等待。
这是钟载言第二次手术,难度和风险都比第一次大,时间也更长。从中午一直到晚上,手术室的灯还没熄。
沈见微心里有种莫名的慌张,说不清缘由,只觉得今天的黄昏太浓烈,像血一样的霞光浸透了半边天。
晚上八点,护士匆忙从手术室出来,将知情同意书递到沈见微面前。
那种不安的感觉在此刻变得清晰——手术出意外了。
沈见微甚至没来得及问,就马上接过知情同意书,颤抖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她知道,耽搁一秒,钟载言就多一分危险。
手术室的门再次关上,沈见微甚至能听到各种仪器发出的嘀嘀声,不停的冲击着她的心理防线,让她一下脱力,跌坐在地上。
沈见微没想过,如果钟载言真的在这时候离世,她会有多绝望。
低头看着洁白的地板,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寂静中仅有一点的微弱声音,占据人的所有感官,让她感受不到有人的靠近。
因紧张而冰凉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微微,地上凉。”
——是凌澈的声音。
沈见微抬头,朦胧泪眼看不清凌澈的样子。但她能感受到凌澈的温度,是热的,是暖的。他把她从冰凉的地面扶起来,扶到椅子上坐着。
“微微,我在呢,别怕。”
记忆里,钟载言也这样和沈见微说过,在沈清润去世之后,钟载言说:“微微,外公在,别怕。”
可外公还会在吗?
沈见微紧张到不敢抬头,不敢去看亮着的“手术中”。
“阿澈,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种失去亲人的苦痛是太深刻,以至于凌澈见到沈见微哭泣的样子就想起他妈妈过世的时候,他甚至在此时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因为他从来没有从那种痛苦中走出来。
十点,“手术中”三个字终于灭了。医生穿着手术服出来,告诉沈见微病人要去重症监护室观察。
“如果能撑得过这三天就还有机会。”
沈见微只听见了三天。
人对时间的感知是随着感受变化的,感到快乐的时候会觉得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比如和凌澈在一起的时候。
但在病房外等待的这三天,即使凌澈时刻陪着她,她也觉得过得好漫长。
痛苦大于快乐,沈见微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天。
ICU不许探视,沈见微只能隔着玻璃看钟载言,看他全身插满管子,心电监护仪在上下波动。
“微微,至少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凌澈靠近她,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站在玻璃前往里看的肩膀,他也看到了ICU里的钟载言,但此刻他除了陪着沈见微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
有人说,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没什么烦恼,因为他没什么做不到的事。可不是这样的,每次面对这扇玻璃,他都感到无力。
这世界上有的是用钱甚至用权力也解决不了的事。
沈见微哭累了,眼睛空洞,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一动也不动。
“微微,去休息一会儿好吗?你眼睛都熬红了。”
快一天一夜了,沈见微就没合过眼,脸上的疲倦肉眼可见,但沈见微不肯走。
“我在这里替你看着,还有那么多医生护士,你可不能先把自己身体熬垮了。”
沈见微还是不肯:“阿澈,我怕我一走开,一睡着,我就可能连外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医生已经让她要最好最坏的打算,沈见微知道什么意思,她小时候就听沈清润和病人家属说过很多次这种话,没过几天,那些家属就在盖着白床单的病床前哭。
她怕她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凌澈不自觉跟着沈见微伤心,因为他曾在他母亲的病床前这样哭过。
“那你靠着我歇一会儿,外公就在这里,你要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这些话从凌澈口中说出时天然镀上了一层可信的魔力,沈见微靠在凌澈肩膀,病房里的钟载言情况尚算稳定。
这种相安无事持续到两天后的下午。
病房里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声响,护士立马进来再次将钟载言推进手术室。
这一次沈见微见到的不是知情同意书,而是病危通知书。
“怎么办凌澈?你说我要怎么办?”
沈见微第一次体会这种煎熬,让陪在她身边的凌澈也感到难过。
“微微,只要有一点点希望我们都要去相信,至少现在,外公还在。”
沈见微伏在凌澈膝上哭了一场,她知道哭不能解决问题,但有些时候她必须得靠眼泪来发泄。
或许真如凌澈所说,只要有一点希望她就得去相信,这一点点相信撑到钟载言被推出手术室,撑到他两天后脱离危险转出ICU。
钟载言还没醒,但沈见微放了一半心。
沈见微依旧守在钟载言病床前不舍得离开一步,凌澈也依旧陪在她身边。
在医院熬了好几天,今天是他们最轻松的一天,蓝姨赶着饭点来医院送午餐,凌澈去起身去接。
但凌澈还没接到蓝姨手上的饭盒,忽然一下,他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吓坏了,蓝姨手里的饭盒掉在地上,沈见微和郑成围到凌澈身边。
“凌澈!凌澈!”
沈见微大声叫他,凌澈却没有任何回应。郑成马上出去喊护士,凌澈被推去诊室。
直到凌澈消失在她面前,沈见微还没缓过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才为钟载言的好转宽心,凌澈就一下晕倒了。
世界上还存在的两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现在都躺在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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