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昭捏着瓜子没说话,陈娘子在一旁打圆场,“这瓜子闻着就香,明昭,尝尝吧。”
街头饮食,非君子雅行……但瞧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沈明昭捏紧了掌心的瓜子,低声道:“多谢。”
乐元嘿嘿一笑,刚要再说点什么,里头又有人喊着要兑枣片瓜子,他忙应着“来了来了”,抱着陶罐挤回了人堆里。
陈禾此时已将茶盏和干菊花整个儿包好,又放回到小篮里递给陈娘子,“嫂子拿好。这菊花是前几日刚收的,泡着喝清火气,还醒神。天热时泡上一壶,解乏正好。。”
“那可多谢你了,”陈娘子接过东西,又看了眼铺子里头,“你们这生意可真好,忙得脚不沾地的。”
“今儿七夕,图个热闹,”陈禾擦了擦额角的汗,笑道:“等过了这阵就好了。嫂子要是没事,不如在门口歇会儿?里头人多,挤着也热。”
陈娘子瞧着里头确实人满为患,便点了点头,“也好,正好等你忙完,我也问问你那巧果的方子,瞧着比别家的酥松些。”
“这有什么难的,”陈禾爽快应下,“等会儿人少了,我说与给嫂子听。”
两人交谈间,又有人前来兑奖,陈禾便转身去忙活了。
陈娘子拉着沈明昭往铺子旁的树荫下站定,却瞥见他手上还捏着那块巧果,愣了愣神,随即带着点诧异问道:“怎么还没吃?方才纺娘买回来的时候闻着就香,不合口?”
沈明昭这才低头看了眼掌心的巧果,芝麻粒嵌在酥皮里,阳光底下泛着油润的光。他摇了摇头,“不是。”
说着,他抬手咬了一小口。酥皮簌簌往下掉,沈明昭下意识抬手去接,指缝里落了些碎屑。陈娘子见了,忙从袖袋里摸出块干净帕子递过去:“拿着擦,仔细些掉身上了。”
沈明昭依言接过帕子,将掌心碎屑扫掉,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街对面正挂得热闹的诗灯上。那里已经围了些人,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仰着头指指点点,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你瞧,” 陈娘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道:“这就有人等着猜谜了。往年总有些妙句,今儿你也去凑个趣?”
沈明昭应声,将剩下的巧果慢慢嚼完,帕子上面沾了点芝麻,也一一拍掉。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娘也总爱在七夕买巧果,那会儿他还小,总追着娘要,酥皮掉得满衣襟都是,爹就在一旁笑他,“像只偷嘴的小耗子”。
只是如今长大成人,又有考取功名的担子在身,似乎很久没有如此放松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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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铺子里头总算松快了,陈禾好容易喘口气,还没忘了把巧果方子细细说给陈娘子听,从发面时该加多少温水,到揉面得揉到什么程度才算匀透,连撒芝麻时要趁着面胚微热才粘得牢稳这些细节都没落下。
陈娘子听得连连点头,末了又谢过陈禾一回,见日头才刚过中天,街上的人还多着,便拉着沈明昭往家去了,临走时不忘叮嘱陈禾忙完了也歇口气,“怎么说今儿也是七夕,记得给自己留点空闲啊。”
临近午时,铺子里头的人少了不少,想是回家用饭去了,只时不时有人凑过来兑奖或是买些零嘴。
陈禾擦了擦额角的汗,刚要转身去给陶罐添些瓜子,就见乐元正背着他那装水壶的小布包往门口挪,像是要悄悄溜走似的,忙扬声喊住他:“元哥儿,你等等。”
乐元被逮了个正着,嘿嘿一笑,转过身来,脸蛋上还带着点被太阳晒出的红印子,“陈禾哥,忙得差不多了,我想着先回去了,我娘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陈禾走过去,从钱匣里数了五文钱,递到他面前,“拿着。”
乐元先是一愣,而后眼一瞪,连忙摆手,“哎,这可不行!昨日编篮子的钱你都给过我了,今天我就是来搭把手,哪能再要钱?”
他把陈禾的手往回推,“真不用,陈禾哥,我在家也是闲着,过来帮帮忙还能看看热闹,挺好的。”
“昨日是昨日的,今日是今日的。”陈禾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推回来,语气带着几分认真,“昨日你是来做活计,编那几个篮子换钱,该给。但今天不一样,你本可以不来的,却一早就过来了,又是帮着搬罐子,又是给人兑奖,跑前跑后忙了这大半日,这钱就得另算。拿着,这是你该得的。”
乐元握着手心里那几枚沉甸甸的铜钱,边缘被磨得光滑,在日头底下泛着亮闪闪的光。
他心里头热乎乎的,陈禾哥真是一点亏都不肯让人吃。他挠了挠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那……那我就收下啦?谢陈禾哥!”
“收着吧。”陈禾见他接了,也笑了,“快回去吧,到家正好赶上吃午饭。”
“诶!”乐元把钱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贴身的布兜里,又冲正在柜台后算账的虞秋挥了挥手,“虞秋哥,我走啦!”
虞秋抬眼瞧了他一下,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乐元脚步轻快地出了铺子,心里头美滋滋的,一路身影轻快、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刚拐过街角,就瞧见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老槐树底下,头上戴着顶浅蓝的帷帽,脸上还围着块同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正望着他这边。
“娘?”乐元愣了一下,快步跑了过去,“您怎么在这儿?”
姜语琴抬眼瞧见他,眼神软了些,“刚从你袁婶婶家出来,想着顺道来接你回去吃午饭。”
她目光在乐元脸上打了个转,见他一脸欢喜,又问,“今日在铺子里忙得还好?”
“好着呢!”乐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铺子里头生意可火了,忙到这阵才松快些。对了娘,陈禾哥还额外给了我工钱呢!”他说着,就把怀里的铜钱掏出来,献宝似的递到姜语琴面前。
姜语琴瞥了一眼,眼神柔和了些,但没多说什么,只道:“嗯,那咱们回家吧。”
母子俩并肩往家走,日头正烈,把地上的影子缩得短短的。
姜语琴看着乐元蹦蹦跳跳的样子,心里却想起了方才的事。
回到镇上后,姜语琴望着日渐降低的米缸,深觉不能如此混吃等死,便找了点绣活聊以维持日常开支。
今日等乐元出门后,姜语琴便也跟在后头去送绣活。
成事后,姜语琴路过陈禾的铺子附近,想着乐元在里头帮忙,便没急着走,在斜对面那家糕饼铺的屋檐下站定了。她没靠太近,就隔着条街,远远地往铺子里瞧。
她想看看乐元和那个叫虞秋的年轻人处得怎么样。虞秋模样周正,性子瞧着也稳重,乐元是哥儿,若是能和他处得来……姜语琴心里头悄悄盘算过的念头又在往出冒了。
可她看了好一阵子,眼里瞧见的,多半是虞秋的身影总围着陈禾转。
陈禾忙着招呼客人时,虞秋就在一旁默默整理货物,眼角的余光却总落在陈禾身上;陈禾转身去添瓜子,虞秋就跟着起身,问他要不要搭把手;就连陈禾擦汗的空当,虞秋都能递过帕子来。
至于乐元,虞秋像是没怎么在意过,就跟对待铺子里不太熟悉的帮工一个样子。乐元搬陶罐时累得哼哧,虞秋没瞧见,更别说搭把手;乐元笑着跟陈禾说笑话,虞秋也只是望着陈禾笑,压根没往乐元这边瞧一眼。
姜语琴在那儿站了半晌,日头晒得她额头直冒汗,心里那点冒头的撮合心思,也跟着散了。罢了,孩子的事,还是随他自己吧。
她收回思绪,看了眼身旁还在絮絮叨叨说话的乐元,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快些,午食娘给你做红烧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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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元走后,铺子里头又静了些。陈禾转身将方才因着人多而挪了位置的瓶瓶罐罐一一归位,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歇会儿吧。” 虞秋不知何时端了碗凉茶过来,递到陈禾面前,“刚忙完一阵,喘口气。”
陈禾接过茶碗,指尖触到瓷碗的凉意,舒服得轻叹了一声。他仰头喝了大半碗,喉间的燥意才稍稍褪去,正要用袖子抹去残留的水渍,却见虞秋递来块干净帕子。
“用这个。”递帕子仿佛只是无心之举,虞秋很快挪开目光瞟向窗外,“你瞧外面。”
陈禾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几个伙计正踩着梯子往街旁的槐树上挂花灯。竹骨糊着彩纸的兔子灯、鲤鱼灯在风里轻轻摇晃,金粉描的花纹在日头下闪闪发亮。他忽然笑了,将帕子揣回兜里:“这才刚过晌午,就忙着挂灯了?”
往年七夕,镇东头的临河街上总要搭起灯棚,各色花灯从街头挂到街尾,到了夜里亮起来,映得河水都泛着五光十色。孩子们提着纸灯追跑打闹,姑娘们聚在灯影里猜谜,连空气里都飘着糖画和胭脂的甜香。
陈禾想得入神,虞秋明明没经历过,在一旁不知也猜到了什么,忽然凑过来问道:“那晚上镇上还有别的活动吗?比如……有没有卖好吃的摊子?或者有什么特别的?”
他这副热络的模样让陈禾愣了愣,刚要开口答话,虞秋已经自己点了点头,眼睛亮亮,“肯定有!你看这阵仗,晚上指定热闹。”
说着,他忽然转头看向陈禾,语气里带着点雀跃,“咱们早一个时辰收拾好不好?虽说铺子本来晚上也不开,可早走些说不定能赶上亮第一盏灯。我还没见过这儿的七夕夜呢,听着就有意思。”
陈禾失笑,随即点点头同意下来。难得见虞秋对什么事这么感兴趣,顺了他的意也无妨,全然没留意虞秋听到这话时,耳根悄悄泛起的红。
“那可说定了。” 虞秋笑得眉眼弯弯,转身去搬角落里的竹筐时,脚步都带着点轻快,像是完成了一件头等重要的大事一般。
写完想复制过来,手快给删了,幸好开了保存,不然白写仨小时[化了][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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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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