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不是李钰第一次来急诊科室的医生办公室，因为梁宁的病情她也陆陆续续在沈朔之停职期间来找过司马尧询问交流。
但今天的气氛却尤其不同。
至少李钰觉得在面对沈朔之的时候，整个办公室显得更加寂静而压抑，让她喘不上气也无法真正平静下来。
但此刻的她应该冷静下来去思考，刚刚在楼道里沈朔之说的“自我介绍”中包含的深意。
主刀医生和沈聂儿子的身份并不是最让李钰心跳加速的重点，更加让她在意的是沈朔之说他是周沫唯一的…故友？
沈朔之认识周沫？
这简直是再大胆不过的答案，李钰没想到这完全截然不同的两号人是如何放在一起排列组合的。
李钰混乱滞停的大脑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明，但也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件事
——周沫原来还停留在她的记忆中，而后是翻天覆地的循环。
她开始冷汗直冒、焦灼不安起来，李钰甚至都快要忘记这个夹杂着自己许多复杂情感和不明牵绊的她的侄子……周沫了。
周沫真正离开她的视线其实并不算太久，可能一个多月？或者是两个月？李钰记不得了，甚至她都要忘记这个与她有些关系，但其实还冷冰冰、无人问津地躺在这座医院的停尸间里的“亲戚”。
也许是周沫死后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的李钰选择性忽略了这个存在，也或许是李钰就是视而不见想要摆脱有关周沫的记忆。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又要和这个她就要遗忘的侄子再次产生联系。
而连接她和周沫的竟然是区区见过几面的沈朔之。
这个八杆子打不到周沫的市长的儿子，也是这个完全与周沫不同的年轻医生。
李钰不带情绪地打算试探坐在对面的沈医生，只是她急切而夹杂慌乱的眼睛无可避免被沈朔之捕捉。
“沈医生认识周沫？”李钰的声音不算重，甚至听起来像是在与晚辈唠家常的长者。
可只有当事人沈朔之不这样觉得。
还有现在沈朔之后侧方的周沫，他了解李钰，李钰的慌乱永远都是富太太看似和蔼的谨慎。
沈朔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闲情逸致般用手抽出别在白大褂口袋里的签字笔。
拨动笔盖的声音清脆有力，翻开笔记本的指尖闲散随意，纸张轻扫的速度却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李钰的神经。
让她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小心谨慎地随着沈朔之下笔的动作看清楚他写在空白纸页上的字。
梁志平、沈聂还有周沫……
在三个名字写完后沈朔之才算是开了口，同时笔尖划来划去像是拨动李钰心脏的按键。
“原来这三个人里你最关注的是他。……梁夫人，这难道不奇怪吗？你的丈夫还有你畏惧的权势竟然都排在了一位二十三岁就已经死去的人后面？而且他貌似和您没有一点的血缘关系。”
这个时候沈朔之已经停下了动作，这也导致他说完一串质问后办公室突然就恢复了可怕的静止。
空气里连灰尘漂浮的走向都在李钰眼里放慢了，还有停在耳边久久不散的那几句沈朔之带来的疑惑，一同冲击着李钰如何也逃不开的复杂的……愧疚感。
但她同时也不会知道就在他一步之遥，她愧疚的对象就那样平静无波澜地望着她。
没有憎恶也没有痛恨。
周沫甚至可以用平静如水来形容他此刻的神情。
他其实在知道李钰告诉他那些是为了让他自杀后也没有恨过，因为周沫知道母亲的离世伴随着117的封闭才是推他走向死亡的原因。
而李钰，只能算是让周沫明明白白死去的一个契机，相反…周沫还庆幸过李钰告诉了他母亲去世的真相，不然他可能在梁志平的计划下被药物控制而慢性死亡。
那或许他还会害怕母亲活着会怎样。
但这绝不意味周沫会去原谅这些抱着目的伤害他的人，他希望恶有恶报，也希望因果轮回。
而沈朔之此刻何尝不是扮演着周沫立于人世间尖锐而公平的矛。
他带着目的批判恶人，也带着逝者意念惩戒凶手。
“不说话了？还是说在心虚？在害怕？在恐惧？”
沈朔之尖锐而平缓的声音带着刺耳的攻击，打得李钰不得不目露凶色，回击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不明白你竟然会认识他，别的并没有什么特殊原因。”
李钰手指握紧座椅把手，她的心跳声很大，带着她如何都解释不清的慌乱和糟糕预感。
这种预感来自于沈朔之和周沫的联系。
沈朔之又动了动笔，在本子上梁志平的名字下圈圈画画，而后在李钰震惊的神色里写下了117疗养院。
“不承认？还是说你不敢相信我会为了周沫找到这里？”
117的出现让李钰彻底慌了起来，她明白沈朔之绕来绕去想要告诉她什么。
他知道117和周沫的关系，同时还知道梁志平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李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坐立不安到要去站起来，好让自己用动作掩饰她想要逃离的冲动。
但她跑不了。
梁宁还在这里……梁志平甚至可能还和停尸间与周沫放在同一空间里。
“周沫身边从来没有你这一号的朋友！他不可能和你认识！而且……而且……”李钰甚至都语无伦次起来，她此刻只想听见沈朔之的承认。
承认他与周沫的交情只是泛泛，承认查到现在已经可以到此为止，承认一切的一切只是造化弄人。
可她怎么可能等来沈朔之的承认呢？
“你不需要清楚这些，但你可以确认的是……我会为周沫追究到底，至于我究竟能不能做到，你如果还想坚持，那我们等等看？……我有的是时间。”
李钰松下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她沉默了很久，又好像在意识里挣扎了起来，才断断续续道：“所以你害死了梁志平。”
是陈述句，可是沈朔之却蹙着眉头，不耐地否认了“梁太太，您先生死亡的全过程都有录像，我的所有行为都符合我的职业道德。”
李钰抬起眼看了过去，眼中是一目了然的讽刺“沈医生，我们何必拐弯抹角？你找我究竟想问什么？承认周沫的死另有蹊跷？还是想让我对着你忏悔过去？
实在抱歉，关于周沫的一切都随着梁志平的死盖棺定论，所有有关周沫的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说你愿意为了周沫赴汤蹈火？…可是他死去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跳楼自杀的父亲、抑郁早逝的母亲、还有觊觎他名下利益的亲舅舅。原来他还有愿意来问问这些陈年旧事的故友？”李钰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并不自然，甚至透出了颓废的嘲讽和坦然的平静。
她好像是在笑，眼睛却只存在浓烈的同情还有不屑的讽刺。
沈朔之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在意，这一点周沫是比较意外的。
因为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是沈朔之一直以来的心病。
直到他听清了沈朔之尤其郑重的回答。
“我知道，所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弥补偿还，以此请求原谅我迟到的情意。”
李钰诧异而不解的目光看了过来。
沈朔之神色凝重，却并不严肃，他甚至在淡淡地笑着，同时又补充道：
“为他逝去但不泯灭的灵魂。我可以奉上我余生全部的生命。”
李钰：情谊？现在的小伙子友情这么硬？
沈朔之：我只对周沫（情意）硬
周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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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办公室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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