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急诊科11号病床房门被敲响，只是这道在清晨里出现的声响好像完全被隔离一般不被人理睬，沈朔之早有所料地推开了门并走了进去。
房门被推开后也没有护工出现查探的场景，沈朔之看了一眼门口空置的烧水壶以及按照自己这个时间点护工可能去食堂打饭的几率，心下暗自了然。
走进去没几步，沈朔之就看清了整个单间病房内唯一的床位上如同骷髅般双眼空洞无神的梁宁。
其实距离上一次来见他，也不过几周的时间，虽然从表面来看梁宁是比当时浑身包裹着纱布绷带要强得多，但是他的精气神还有凹陷进去的面颊，都在证实他这段时间过得尤其煎熬。
沈朔之并没有给出一个怜悯的眼神，甚至像一个正儿八经的查房医生一样走到床头桌处拿起病人基础护理信息册浏览了起来。
看了大概就明白了梁宁如今这样的神情是因为什么了。
注射过镇定剂后出现的暂时性副作用，主要表现为反应迟钝等症状。
可是沈朔之却对此并不在意，他如同上次一样拉出床边的椅子安然坐了下来，甚至还抽空思考着接下来问些什么问题才足够能唤醒梁宁的清醒意识。
这是在诱发梁宁失控的概率。
但是沈朔之却一点都不在意。
“还记得我吗？…梁少爷。”沈朔之不轻不重地问。
梁宁一点反应都没有，沈朔之却轻轻笑出了声，但这并不耽误他接下来的问话，沈朔之只是接着说道：“ 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记得陈乔安、梁志平、……还有周沫，那我们应该都是可以聊得下去的。”
病床上一直一动不动如同尸体一般那双空洞的双眼微微颤了颤，也几乎是同时被暗自观察的沈朔之捕捉到。
梁宁听得到，也听得懂。
沈朔之紧接着追问道：“你不说话也没关系，但你只要记得自己都做过什么，记得梁宁做过什么，就足够了。
至少这一刻你不能用情绪掩盖你运转的大脑选择逃避，当然，……你也逃不掉‘害死过人’的事实谴责。”
沈朔之一字一句说着，身体也慢慢随着说话的节奏靠近梁宁，他的话像是索命的厉鬼，悠悠传进梁宁脆弱单薄的耳膜，随后在他平静无波澜的大脑内轰炸得彻底。
梁宁也是在即可做出反应，他的脖颈发出卡顿却迅速的转动，一张比尸体还要僵硬苍白的脸骤然与沈朔之对上，那上面一片灰白却还能够让沈朔之感受到五颜六色的羞恼，梁宁的嗓音也像是机器生锈后突然使用的粗糙难听，它断断续续也沙哑厚重，梁宁拱着背用一种怪异的提线木偶一样的姿势开口说出了迄今为止的第一句话：
“我…我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没有杀过人？还是没有逃避做过的错事？”，沈朔之丝毫不惧面前这张脸，他依旧是言语淡淡却气势汹汹的姿态。
梁宁眼睛定焦在沈朔之凶狠的眼瞳，而后自己的瞳孔也开始放大，声音随着时间慢慢恢复，发出沉闷的叹息，“你认识周沫，那他现在……”
“呵…，你不会想问他还好吗？你在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啊，他的死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杀—人—犯—”
梁宁这一次不仅是脖子开始运动，他的手臂也发出了挣扎的声响，这声音越来越大，同时他的喉咙在发出撕扯的颤动，失控的前奏逐渐逼近，梁宁是用自己全身的力气颤抖地吼道：“我没有杀他！他是自杀！他是自己求死！”
几乎是同时，沈朔之就用那双染着浓烈猩红的眼刺了过去，那是无动于衷的狠厉和平静刺目的嘲弄。
“自杀？求死？如果不是你怂恿李钰去害周沫，周沫怎么可能自杀？如果不是李钰说了那些‘伯母死前想要带走周沫的遗言’，周沫怎么可能求死？如果不是你因为陈乔安那忽略不计的好感妒忌周沫，李钰怎么可能专门为了给你出气去针对周沫，并给了他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钰是最后见到周沫的人，是她说了那些不知道真假的话，可是这一切的源头还不是因为你。”
是梁宁盲目的嫉妒，不管是对从小到大一直压他一头的优秀的周沫，还是因为恋爱里不起眼的那一点介意，都不过是梁宁想要毁掉周沫的不起眼的恶意。
但也是这么一点不起眼的恶意，让梁宁暴躁天真地倾诉给李钰自己对周沫的敌意和毁灭，李钰无疑是最爱梁宁的，他可以为了儿子那可怜的自尊心做出一个看起来没有破绽的只是传话一样的致命打击。
但那一点的恶意加上一点的谎言就足够让一个一直游走在黑暗边缘的“病人”走向灭亡。
周沫的死是李钰亲手制造的理由，也是因为这破绽百出的理由让周沫将死亡奉为使命与归途。
可这怎么能算作是周沫自杀？算作是周沫一心求死？用所谓的“自杀和一心求死”来忽略脱罪所有对他制造伤害的刽子手？
明明二十三岁的周沫比谁都想好好活着，活着去祭拜父亲，活着去照顾母亲，活着去看看第二天初升明媚的太阳。
“事到如今，你还在为自己的过错找一个天真的借口。梁宁，你太懦弱了……，懦弱地不敢相信是自己导致的一个悲剧，懦弱地不敢戳破陈乔安离开你的真正原因。
这些不过是因为你知道悲剧和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你因为懦弱选择视而不见。”
沈朔之唰地站了起来，座椅因为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这声音像是铺天盖地的阴霾笼罩在了安静空阔的单人病房中。
沈朔之不去看瘫倒在病床上再次双目失神的梁宁，他觉得这打击未免过于迟了，梁宁该面对的结局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喀嚓——
病房门突然被冲击推力暴力打开，急促踉跄的李钰踩着高跟鞋奔来，一进来就看见了一身白大褂服饰双手插兜的沈朔之以及一旁瘫倒在床上双眼麻木呆滞的梁宁。
哪怕这副模样其实和这些日子的梁宁差不多，但李钰却总觉得梁宁一副灵魂被掏出似的更加脆弱易碎。
还不等李钰先开口质问，就听见沈朔之慢条斯理地说道：“来的很快啊，11床病人家属。”
李钰厉声反问“不及沈医生专门来查房还不忘记让护士通知我的一片苦心。”
沈朔之走上前，坦坦荡荡用着令人安心的微笑说道：
“我看了梁宁的用药记录，还是要主动治疗的，不然继续保守治疗下去可能会有药物依赖，那样就算是117疗养院还在，他也是要受一些苦头的。”
李钰越过沈朔之走上前，伸手抚摸观察着梁宁，是一副关切心疼的模样，但梁宁依旧是之前一动不动不理睬外界任何变化的麻木无视的状态。
好像除了刚刚激动之下对沈朔之的对峙之外，他再次无动于衷漠视着如今的局面。
可是他的眼里却满是厌恶和恐惧，这一点点的变化也足够让李钰发现并后怕。
李钰松开对梁宁的抚摸，回过头满目防备地看向高大挺拔的“白衣天使”的背影，沉声说道：“沈医生，我们单独聊聊。”
沈朔之沉默静止的身体突然侧过来一点，这就导致空阔的病房通道又被他单独制造出一个更加局促窄小的仅容纳一个人通过的通道，他眉目松弛嘴角轻扬，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压迫，他淡淡道：
“荣幸之至。”
所有具备现实考究的纯属虚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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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终极修罗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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