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深处,维念收起手机,低头去看身下帮他擦药的江祁安。
今天下午许卿夏临出校门前跟江祁安说忘了拿东西要回去取,他知道江祁安每天回家都要准备晚饭,便让他先行回家不用等他。
谁知刚出校门不远,就遇到一群打架闹事的女生。
依照他的性子,本不会去干涉此等闲事。
可后来他还是朝几人吼了一声:“你们干什么呢?”
几个女生被他恐吓声吓到,纷纷逃散。
等她们走后,江祁安这才看见被围殴的女生是维念。
她躺在地上,身上校服被地上不知何用的黑污水浸湿,高马尾也被人拽的乱七八糟不成样子,眼泪、头发、沙子糊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极近糟糕。
他把她扶起来,语气平和地问:“你不是她的朋友吗?怎么不见她来帮你?”
她?
维念快速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夏简心,冷淡地回:“不关你的事。”
江祁安瞥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起身脱下校服外套扔给她,说道:“先穿着别走,等我回来。”
维念才不要他的衣服,她觉得羞愧,一把把他的外套甩开,边哭边冲他吼道:“少多管闲事!滚开!不稀罕你施舍的东西!”
她和星星是最好的朋友,所有一切让她难过的人和事,她都无理由的讨厌他们。
她也不想让江祁安因为她狼狈的处境借此看低星星,对她冷嘲热讽。
江祁安捡起被她甩到一边的校服,对这人的耐心所剩无几。
他冷言道:“那就随你便。”
从小到大,他和女生接触的都不多,唯一一个长久接触的还是寄住多年的许母,但许母于他而言是长辈,他不需要过多了解她,只需要尊重她。
所以在他过往十几年的印象中,女生就是个多愁善感,爱哭的存在,包括这几天与夏简心的相处,也是证实了这一点。
他讨厌哭,更讨厌女生哭,因为这会让他束手无策。
维念坐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他,问:“看见我这样,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开心?我警告你,今天的事不许告诉星星,否则我跟你没完!”
身后一番话让本打算离开的江祁安停下脚步,他转身回来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起,全程丝毫不拖泥带水。
却遭到维念拳打脚踢的强烈反抗。
“放开!放开我!别碰我!”
“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叫人了!姓江的你给我滚开!”
江祁安一只手抓着她的两条细腕,将她全然桎梏,吼声道:“别动!不许哭!”
他用另一只手拿起校服,披在她身上,将她的手腕穿过衣袖,拉上拉链,不耐烦地说:“我从来不多管闲事,管你也只是因为今天夏简心替许卿夏在众人面前说了话,仅此而已。”
维念闻言渐渐消停了踢打动作,怔怔抬眼瞧他。
今早全校都在讨论表白墙上的许卿夏言论,她也不例外地在教室听到些刺耳的声音,只是没想到星星会帮他死对头的好兄弟说话。
实际仔细想想,夏简心做出这种行为也不足为奇,因为她爱憎分明,从来都知道一码事归一码事。
那她...
想到这,维念心生些许歉意,尽管她对他的讨厌并无减弱半分,但她也意识到刚刚是他救了自己。她想,既然星星都能明辨是非,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她也不应该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
她停止吵闹,任由江祁安把校服穿到她身上。
穿完校服之后,江祁安抬手往旁边石阶一指,背着书包面无表情说:“去坐着,等我回来。”
维念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他,但行动上还是乖乖地听从了他的指示。
等江祁安离开,女生看他背影在巷子里渐行渐远后,翻了个白眼吐槽:“这算什么?这就走了?”
她踢了踢路边的野草,以示不满。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维念看见江祁安还没回来,渐渐在石阶上坐不住。
她开始觉得江祁安就是在耍她,因为她是他死对头的朋友,他让她坐着等她,实际是想要放她鸽子报复她!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星星一样宽容大度。
“我真不该相信你!”维念生气地踢了下石阶,拿起书包沿着小路离开。
她刚刚对那个姓江的人印象有所好转,结果转头就被他骗了!
怪不得星星讨厌她,真不是没有理由的。
维念边走边泄气踢着路边的沙石等红绿灯,她现在的处境用“羞愧难当”四个字总结都不为过。不仅被人拉到巷口打架落了下风,还被好友的死对头发现戏耍了一番,就是说她现在跟马戏团里表演的小丑有什么区别?
红灯跳转,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在斑马线上穿行,女生叹了口气,跟着大部队迈步往前走,却在抬眼的瞬间,看到了那个背着书包,在斑马线上逆光朝她走来的少年。
维念在路边收回脚步,视线从他身上游移到他手上,彼时他手上提着的白色袋子皱成一团,唯有“药房”两字在天光下清晰可见。
她想,原来他是去药房给她买药了。
一中位置在春城中心地段,附近四面环绕学区房,往前走走还是五华医院,干什么都特别方便。
但正因如此,才令她更加困惑。
可明明一切都很方便,为什么他还能去那么久?
正当维念疑惑之际,江祁安拿着东西走到她面前,看到她从巷子里出来,狼狈不堪的样子,一下没收住火气,抬高音量问:“我不是让你坐在那等我吗?”
维念忍不住反驳:“你去那么久都没回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偷偷回家了,故意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再说了,我为什么要等你?凭什么你说让我等我就得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
江祁安说不过她,也不想和她多说。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回到空无一人的潮湿深巷,让她坐在之前指定的石阶上,从袋子里拿出药水,轻轻喷洒在她的淤青处。
“嘶——”
“你要死啊!”
“你不会轻点吗?痛啊!”
维念吃痛地抱怨,她脸上的泪已经干透,除了眼睛还是红的,其它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她不安分地用腿踢开他,“走开,我自己来!”
她不想跟这个姓江的有任何扯不清的纠葛,不管是因为星星讨厌她还是其他原因。
反正就是不想欠他人情。
不料,江祁安紧紧抓住她左腿,取下肩上的书包,挽起袖子半蹲在她身下,耐心说:“别乱动,喷点药后擦点红花油,淤青会消得快些。”
其实江祁安并非不会照顾和体贴人,反倒在许家多年,他才最是会照顾人的人,只是看对谁而已。
男生手下动作小心翼翼,语气也突如其来变得温柔,这种转变让维念一时难以适应。
腿上的淤青不再感到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手心的温度和红花油的温热。
江祁安将红花油倒满手,抽空问她:“你经常跟她们在校外打架?”
维念看他此刻还算真诚,便无所顾忌地摇头说,“这两天吧。”
“为什么?”
“因为....”
维念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她担心他也会像那些女生一样,因为她是一中借读生的身份而看不起她。
虽然她也无需这个讨厌的人看不看得起,但还是渴望着有人能够多喜欢她一些,不因为星星的存在,也希望能有人喜欢她多一些。
江祁安注意到她欲言又止,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笑侃:“我相信应该没有比此时更难以启齿的事情了。”
“......”
她看着他,唇线抿成一条,无语道:“你真的很讨人厌。”
这人总执着着要在她伤口撒盐。
江祁安听到这话,轻笑出声。
因为擦药,维念得以近距离观察他的面容,这才注意到他笑与不笑时判若两人。
他心里有着冲破世俗的恶劣因子,也有着一套自己的逻辑理论,不笑的时候,面无表情的脸,优越的身材比例,修长白皙的手指,青筋显露的一整条胳膊,外加小心翼翼的动作,若抛开个人恩怨不谈,这人无不彰显着性感。
而笑起来时,他反差最大,身上严谨和冷漠的气息荡然无存,又回归这个年纪该有的几分少年感。
江祁安没继续往下问,他也随便维念想不想回,继续忙着手上动作。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其实....我是借读生。”
片刻之后,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江祁安动作微微一顿,眼中的惊讶转瞬即逝。
维念觉得委屈,一股脑地发泄倾诉,声音都带着哽咽:“我就是考不上重点高中需要花钱的差生,怎么了?我就是花钱借读了一中,怎么了?本来我也是有机会稳进一中的,但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像星星一样为了自己的目标去和家里人抗衡,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承担父母错误选择的后果,最终落得一个“赔钱货”的称号?”
“明明我一点也不差.....”
这也是她一直羡慕夏简心的原因。
夏家父母最开始对她的期望就只是本部十四中,那个不算好也不算差的中等高中;而她父母的眼光从来不看实际成绩本身,只是看别人家的小孩考上了那个最厉害的附中,所以便强制让她填了附中。
甚至怕她没填附中,交表之前还专门给班主任打电话检查,让班主任帮忙修改。
想到那些,维念就自嘲地发笑,眼泪又顺着眼角滑下,她越想越是想不明白,他们到底为什么生她?
无数个夜里,维念曾仔仔细细想过自己存在的意义,最后得出的结果也不过是满足两人的面子和虚荣罢了。
所以她羡慕夏简心可以活得坦荡,可以活得随心所欲,永远只为自己做主,即使是撞一万遍南墙,也有着誓不回头的决心。
....
等维念差不多发泄完,江祁安刚好帮她把药擦完,他一言不发地把地上乱七八糟药瓶喷雾收拾好,然后默默掏出纸巾递给她,简言说:“既然如此,那就不做任人主宰的提线木偶。”
维念抬头看他,她觉得江祁安说得轻巧,那是她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吗?
如果不是别无选择,如果不是被所谓的“爱与期望”束缚,她也不愿意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
可她没有选择,她从一出生就已经没了选择。
她垂下眼帘,不愿直视江祁安,生怕自卑的影子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可江祁安的声音还悉数传进耳中。
他说:“如果我们的出生无法自主选择的话,那么我们就不欠任何人。”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凭什么只要双方情投意合就可以不计后果将一个新生命带到这个未知的世界?
他一直认为,既然无法掌控自己的出生权,那么任何人都无权管辖他的所有。
他想,既然当初已经受到了世间最不公的事,那么从出生那刻起,他们就不欠任何人了。
维念没想到江祁安会说出这种话,相信若是传进了她爸妈耳里,定要怒骂她大逆不道,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了。
“不做任人主宰的提线木偶,也不欠任何人,那活在这个世界上意义是什么?”她问。
“人活着就是没意义的。”江祁安实话实说:“没必要去追求冠冕堂皇的人生意义,那些意义都是人赋予的。”
“相信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如果真如刚刚所说你是借读生,那为什么不去附中借读,要跑来一中?”江祁安一阵见血道。
“活着的意义从来不需要多大的理由,无关紧要的小事都可以成为当下活着的理由。就例如你今天和夏简心一起吃了饭,明天还要和她一起吃饭,这就可以成为你活着的意义与理由。”
维念听他说不属于这个年纪异常成熟的话,略感震惊。
她再次仔细打量了眼前的男生,怎么都想不到在她面前说人生意义的人会是那个跟夏简心针锋相对的讨厌鬼。
天色渐沉,路边接连亮起五光十色的街灯。
两人一坐一站彼此看着对方,却因光线昏暗捕捉不到对方的神情而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心生困惑。
一段话题在突如其来的沉默中终结。
江祁安重新背上书包,逆着路灯朝她伸手,惜字如金地问:“能走?”
他一如既往臭着脸,给人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于伸手的那刻,维念在他身上看见几分难得的真情与温柔。
温柔,绅士,成熟,明理。
她开始亲自撕下一个个由自己给江祁安贴上的刻板标签,重新粘上这五个新的。
她不服输地从石阶上站起来,告诉他:“我只是被人打了,又不是瘸了,你少带弱势眼镜看人。”
“行。”江祁安唇角一弯,走她前面,闲散朝后招了招手,背对她回:“周一记得把校服洗干净还给我,不然升国旗被值日生发现我没穿校服的话,我就说我是十五班的维念。”
维念:“......”
她决定再在那四个标签上加一个小肚鸡肠。
后来,她亲眼目睹男生高大的身影融于月色之中,直至消失在狭长的深巷里。
-
周六午饭后,夏简心懒洋洋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星星啊,爸爸妈妈有事出去一下,你乖乖在家待着。一会儿你哥回家,你下楼去接接他,听到没?”时淑戴着草帽,防晒装备齐全地从卧室走出来,叮嘱道。
“哥哥要回来了?什么时候?”女孩闻言开心地从沙发上坐直身子,准备穿衣服下楼。
自从前年春节夏桥回家短暂在家待了一个星期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所以听到他要回家格外开心。
“刚给他打电话,他说估计还要半小时。”夏容风走到玄关,很自然地拿起时淑挂在衣架上的包说:“应该没那么快。”
“你就待在家,冰箱里还有你爱吃的美人果,已经洗好了,想吃就自己去冰箱拿。我和你爸两个小时后回来。”时淑指着厨房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夏简心嫌弃两人唠叨,摆手赶人,“赶紧走吧。”
老两口先后出了门,玄关处传来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夏简心趿拉着拖鞋地跑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美人果,回到客厅继续打游戏。
上一把游戏因为她擅自挂机而被队友举报扣了很多信誉分,导致现下已经无法再开排位赛。
无奈之下,她只能先去打匹配赛恢复恢复信誉分。
退出排位组队页面,进入匹配组队页面,夏简心在好友在线界面眼尖瞅见上次那两人刚好也在,便顺手将两人一块拉进来了。
反正匹配局不用担心掉段。
两人进入队伍,夏简心刚要开,许卿夏就手疾眼快点了取消,打字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进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今天下午有点事要出门,所以没办法打游戏了。”
说完,他还发了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夏简心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回复了一个“行”字。
“那要不这样,我朋友下午有空,我让他陪你玩?”许卿夏说完,拉着江祁安衣袖,转而满脸恳切地央求道:“大佬好不容易拉咱们打一回游戏,我实在有事脱不开身,你可别扫了她的兴,陪她练会儿。万一这次咱俩都走了,人下次不找咱们了可咋办?我还盼着她多带带我呢。”
许卿夏下午要和许家人一起下乡去看望老人,这是上周就定好的事儿,没法推脱。所以给大佬当陪练的任务只能拜托不用下乡探亲的江祁安身上了。
“行不行呀?求你了,江祁安。要不我把爸妈新给我买的switch先借你玩,我自己都还没碰过呢,够意思了吧。”许卿夏说道。
“行行行。”
江祁安受不了人在他耳边软磨硬泡,答应下来。
许卿夏拍了拍他肩膀,拿上床上收拾好的衣服,背着他拉上书包拉链感慨道:“不愧是我兄弟,有求必应!”
“收拾好了吗?你爸已经开车在楼下等着了,别让他等久了,不然他又该不高兴了。”许母来到两人的房间问。
“好了好了,走吧。”
许母轻轻搭上许卿夏的左肩,两人并排站着,她顺手帮许卿夏扯了扯袖口的线头。
直到临行前,许母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放在江祁安的桌边,温柔地叮嘱:“小安,我和你伯父明天下午回来。冰箱里肉、蛋、菜都有,你要是想吃就自己动手做。要是不想做,就拿这钱出去吃。记住,出去的话早点回来,晚了外面不安全,知道没?”
江祁安把钱还了回去,礼貌地回应:“家里啥都有,不用出去吃,谢谢伯母。”
寄人篱下多年,江祁安早已学会察言观色。他在心底暗暗嫉妒许卿夏所拥有的一切,却懂得如何克制这份情感,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许母虽然和江祁安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些年对他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供他吃住、供他上学,从不图任何回报,可谓仁至义尽。
然而,两人之间始终存在着一种难以消除的距离感,彼此客气得生分,完全不像是常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反倒更像五湖四海凑到一块的室友,相互拘束,彼此隔阂。那过于礼貌的表象下,是无情的冷漠。
许母也不勉强,她把五十块钱放回口袋,又叮嘱了几句,便拉着许卿夏匆匆出了门。
两人走后,整个房子陷入一片死寂。
江祁安回头望向卧室门外,空荡荡的,他握着手机,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内心一片空虚。
那一刻,偌大房间里,无边际的孤独向他汹涌袭来。
这些年,每逢许卿夏和许父许母下乡探亲时,都像是在提醒江祁安,他已经没有可探视的家人了。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跟他至亲的人都离世了。
只有他还活着,只剩他还痛苦的活着。
他不想活得小心翼翼、看人脸色,也不想每天回到家就洗衣做饭,说些违心的好话去哄人开心。
他也渴望和许卿夏一样,放学回家就能玩电脑,即便成绩不佳,家里人也能兜底让他去上私立学校,无论做什么事,身后都有人帮忙善后。
可他和许卿夏不一样,他的身后空无一人,所以才要拼命考一中,拿到奖学金相抵学费。
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考不上的话,就没学可上了。
许家人不会花钱供她读私立学校,也没义务供他读私立学校,他只能靠自己。
“滴滴——”
手心的震动将江祁安思绪猛地拉回现实,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对方提醒他点击“准备”按钮。
他收敛思绪,和对方一同进入游戏界面。
夏简心依旧玩的是AD位,江祁安没什么兴致,整个下午都挑选别人不愿玩的辅助位,不争不抢。
两人虽没玩过几局,但配合度极高,几局下来几乎都是碾压性胜利,完全把夏桥下午要回家的事抛诸脑后。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夏简心有些玩累了,休息时在组队页面随口向江祁安吐槽:“老是赢,也挺没意思的。”
江祁安嘴角微微上扬,故意问道:“那演一局?”
夏简心叹了口气,回:“算了吧,现实生活中都一败涂地了,游戏世界里我可不想输。”
江祁安从她的话语中察觉到了负面情绪,安慰道:“会好的。”
“现实生活中,我遇到了一个无论怎么努力,都打不败的对手。”她说:“根本好不起来,现在一看到他心情就很糟糕。”
此话一出,组队聊天页面几分钟都没再有人回复。
夏简心看对面没了动静,觉得没意思,准备退出下线。
她想,为什么她会把自己现实中的事情去讲给只打过几把游戏的队友,并试图让他们感同身受呢?
简直是荒谬。
——“如果你想事事都赢过那人,那就拿出比他百倍的毅力和努力。”
——“努力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付出多少,就会收获多少。”
下线之前,她看到了对面的回复,盯着手机屏幕不知看了多久。
连对面那人下线了她都浑然不觉。
直到玄关再次响起道熟悉的声音,才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鬼,干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
夏简心闻声偏头望向门口出现的人,眼睛湿润地放下手机,穿上鞋子跑去迎接夏桥。
她张开双手去抱他,嗓音哽咽道:“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几个小时了!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夏桥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微微弯腰放下手中的东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解释认错:“刚去看了个朋友,回来晚了,是我的错。”
“对!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小姑娘闷在男人胸口大哭起来,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她捶着他的后背,肆无忌惮地撒起泼:“你以后再这么晚回来就别回来了!我就叫爸妈不要你了!”
男人神色一怔,这才注意到怀里的人情绪不对。
夏桥对这个妹妹最是了解,她虽平时任性,却也机灵懂事,不会平白无故在人前表现出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抱住她,手轻轻拍着她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言不发地等她哭完。
“哥哥,有好多好多人骂我……我没有不努力……我真的没有不努力……”她闷在夏桥怀里呜呜咽咽地说着,有些话他都听不太清。泪水浸湿了他胸口的一片衣衫,让他心里也泛起丝丝痛意。
她边哭边说:“我不想上学了....我真的不想去上学了,哥哥,你带我一起走吧,好不好?”
她不想再回到那个人人喊打的学校了,不想再遭受到白眼和谩骂,真的太痛苦太痛苦了。
“没事了,我在呢。”夏桥声音低低的,带着歉意和承诺,“下次我早点回来,不让你等,以后都不让你等。只要你想我,我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从上次打电话开始,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在暗示想要他回家陪她。
从小到大,他这个妹妹就不依赖家里人,只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当小跟屁虫。
“你上次说没买到的初音手办,这次回来我给你买到了,拿给你看看?”夏桥伸手帮她擦脸上的泪花,笑着调侃:“很难买到的,你可一定要记着我的好,以后别忘了给我养老。”
“我才不养,我又没有义务....”听到他买了手办,夏简心止住眼泪,立马心情多云转晴,吸溜鼻子,哑着声音傲娇地说:“养老是你小孩的事,又不是我的事,别赖在我身上。”
说完,小姑娘拿着手办转身跑回卧室。
“哎哎——”夏桥指着她背影喊,“你这小鬼不能有点良心?”
他走到她卧室门口,敲了两下房门,然后懒散地倚靠在门边朝里张望,说:“收拾一下。”
“干嘛?”夏简心放好手办,蹲在前面看位置是否偏倚。
“发达了。”他嗤笑道:“带你出去消费一波,别到时候又哭着找我。
他学着她刚才埋怨他的话,阴阳怪气:“你怎么才回来?你再这么晚回来我就叫爸妈不要你了!”
他用回本音,说:“我还是想要这份亲情的,不想某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小没良心的负心女了。”
夏简心:“......那你以后总要结婚的嘛。”
她从衣柜找出件裙子,回头睨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夏桥,示意他回避。
夏桥退出房门,转靠在门外墙壁上,抬头望着天花板,眼里黯淡无光。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说:“如果不是她的话,也没什么结婚的必要了……”
“嗯?什么?”
夏简心穿好衣服从房间出来。
“没什么。”夏桥收起惆怅的情绪,问:“可以走了吗?”
夏简心点头:“嗯。”
两人穿鞋出门。
在电梯上,夏桥上下打量了眼面前女孩,真心夸赞道:“这么久没见,我们小公主越来越漂亮了。”
“但我们学校有个更漂亮的。”夏简心说,“她是全校公认的女神,好多人好多人喜欢她,长得特别漂亮。”
叮——
电梯门开。
夏桥对这话题不感兴趣,就没再继续往下接,两人一前一后出电梯,打车去了南屏街。
今天是周六,中心商业街人很多,加上春城一直都是旅游热门城市,不管什么时候,是不是工作日,老街都纵眼望去一群人。
逛街途中,夏简心拉着夏桥去买了个烤乳扇。他虽是地道云滇人,却始终吃不惯这个云滇特色,觉得奶腥味太重,吃了就要吐。
但夏简心却很喜欢,她每次出门都要买两个,一个玫瑰口味,一个蓝莓口味,左右手一口一□□替着吃。
两人逛到花鸟市场时,工作人员规定不准带吃食进去,夏简心两口塞完烤乳扇,站在门口看到对面马路有个捡瓶子的老人,便想到夏桥手中见底的矿泉水瓶,指着对面老人说:“哥,你把瓶子给那个老人吧,让她拿去卖钱。”
“行。”
夏桥跑过去把瓶子给了那老人,得到两声感谢。
“谢谢。”
循着青涩的声音,他扭头瞟了一眼旁边帮忙拿蛇皮袋的小女生。那女生虽然年纪很小,但不可否认的是样貌很出众,气质与她手中拿着东西十分突兀,如果不是她刚也说了句谢谢,他完全不会联想到这个女生也和这个老人一样,靠捡瓶子为生的。
而夏简心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柳萱子——那个在学校里人见人爱的校园女神。
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那个身影,她惊诧到呆愣在原地。
其实从在食堂见过柳萱子一面之后,她就自动把她放入了很高的位置,认为她家里一定很有钱,不然根本培养不了那种与生俱来的艺术气息。
谁能想到....
她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
夏桥从对面回来,见她呆站在他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看什么呢?”
“哥哥,那个女生……”夏简心指着对面与背脊佝偻的老人并排走着的女生,难以置信道:“就是我刚才在电梯上跟你说的那个特别漂亮的女生。”
夏桥怔了怔,反应过来又回头看了一眼。
“我要不去帮帮她吧?”说着,她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去马路对面找柳萱子。
不料下一秒就被身后人拽胳膊拉了回来,“人家估计不想见到你,别去了。”
“为什么?”
“正如你所说,她是你们学校的校园女神,是很多人喜欢的对象。那她肯定也想一直完美地活在你们这些人的心里,所以人与人之间应该保留一丝体面,你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就行。”夏桥说。
“那好吧。”夏简心听劝地放弃。
两人走进花鸟市场,夏桥叮嘱她:“那周一也不要和同学说起这件事,知道没?”
夏简心不满地撇撇嘴:“知道啦,你真的很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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