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唐瑾出客房之时，徐淮与徐游已在用朝食了。
“晨安，璟华。”徐游看到唐瑾已将那身血衣换下来了，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晨安。”唐瑾颔首道。
“你……”徐游看着她眼睛下方的两圈乌青，迟疑地开口道，“你晚上休息得还好吧？”
“还好。”唐瑾道，“我今日可以自己走。”
徐游问道：“你跟得上我们吗？”
“跟得上，”唐瑾道，“我比你们慢不了多少。大师兄再背我一日，也走不快的。”
徐淮道：“不会。”
“我知道……”唐瑾想了想，态度变得有些强硬起来，“但我自己也是能走的，不能一直麻烦你。”
“好好好，”徐游生怕再起矛盾，连忙道，“璟华说自己能走呢，就先让她自己走。你累的话一定要跟我们说，知道吧？”
“嗯。”
他们并未在此地停留太久，略一休整，便继续向徽州赶去。唐瑾所言果然不假，不需要徐淮与徐游迁就她，就能跟上他们的步子。
璟华果然很强。徐游忍不住暗暗赞叹道，要不是剑会上出了意外，她和小扬谁能夺魁，还真不好说。
徐淮与他所想完全不同。一次歇息时，他把徐游拉到一边，说担心璟华这样走下去，撑不到徽州。
“我说江寒，你可不可以不要一遇上璟华的事就变得婆婆妈妈的？人家没那么柔弱。你担心她你自己去跟她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徐游表示对他师兄的反应很惊奇。
徐淮与他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不会被唐瑾听到。但徐游可不一样，刚开口就把唐瑾的视线引了过来，默默地盯着他们俩。
徐淮余光瞧见唐瑾朝这边望来，浑身一僵，狠狠瞪了徐游一眼，走到他们俩看不到的地方去，耳朵有些红。
“瞪我做什么……”徐游不满地嘟囔着，干脆走到唐瑾身边冲她抱怨道，“江寒有时候真奇怪。”
唐瑾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师兄是出于好意，不可这样说。”
徐游：“……”
徐游忧郁地朝天上望去：“行，一个两个都这样，合着我就挺多余呗。”
“不多余。”唐瑾淡淡地微笑着，“有什么话他不方便直接跟我说，不就会找你么？”
徐游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拍她肩膀的力道却很轻：“行吧，我算是看清了。”
唐瑾也不去问他究竟看清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徐淮离去的地方。
“江寒这是干什么去了？我去看看。”徐游嘀咕着往那边去了，留下唐瑾依旧待在原地。
唐瑾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们。突然，她的胸口猛然一痛。
“……”完了。唐瑾心中一凉，旋即弯下腰去，一只手紧紧按在自己胸口处。不远处有动静传来，她如惊弓之鸟一般，撑起身子来就跌跌撞撞地跑了两步。
“璟华，你去哪儿？”
唐瑾闻言浑身一震，身上疼痛反而变本加厉。她再撑不住，腿一软昏倒在地。
*
再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又到了徐淮背上。唐瑾揉了揉眼睛，觉得身上痛楚已缓解了许多。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师兄。”
“嗯。”徐淮很快地回应道，“感觉如何？”
“没事了，把我放下来吧。”
“你快闭嘴。”徐游道，“太吓人了，你要把我们俩吓死了知不知道？”
唐瑾自知理亏，伏在徐淮背上闷闷地“嗯”了一声，低声道：“抱歉。”
徐淮道：“别说这些。你再睡一会儿吧，其他的事别管了。”
“哦……”
唐瑾想也知道这两人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再撑着走下去，也不和他们争辩客气什么了。三人就这样走了几日，总算是到了徽州。
与洛知杭等人会合时，唐瑾还睡着。是故在徽州等待着他们的这些同门存了一肚子的问题都没敢立刻问出来，一直等到徐淮把唐瑾送回客房，他们才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里商讨事宜。
“你是说……”吴缕轻声道，“只剩下璟华一个？其他人都……都……”
屋子像被蒙上了一层阴霾。在最近的这些时日里，这样的氛围并不少见。不止一人捂住了嘴，眼中滚出泪珠来。
“璟华说，”徐淮顿了一下，道，“她已尽力将其他人都安葬了。”
“那她呢？”吴缕问道，“璟华受伤没有？”
徐游为难地看向徐淮：这该怎么说？你来说。
徐淮道：“照顾好她吧，她状态不好。”
吴缕听了这话，语气不知不觉就冷了下来：“这我知道……那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又该如何？”
此言一出，屋内更安静了。徐淮轻轻摇了摇头，道：“纤纤，冷静点。如今没时间再为已经发生的事争论不休了，我们须尽快赶到百越去。”
吴缕默了片刻，起身走出了屋去。
徐游同柏扬面面相觑：“这……”
洛知杭了解吴缕，安慰他们道：“不用管，没事。她出去散散心就好了。”
*
唐瑾慢慢睁开眼睛，自己轻轻按摩着头部坐起身来。
“璟华？你醒啦？”
唐瑾用力眨眨眼睛，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来者是谁：“……阿如师姐。”
温如喜道：“可算醒了。你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唐瑾却摇了摇头：“我不饿，不吃了。”
温如笑容一僵，轻声道：“……怎么会不饿？你都睡了多久了……”
“真不饿。”唐瑾仍旧觉得头脑有些混沌，缓缓挪动着想要下榻去，“去百越吗？何时起程？”
“快躺好！”吴缕端着吃食进了客房来，“别管那么多，先吃点东西。”
唐瑾坐在榻边问道：“你到底让我躺下还是让我吃东西？”
吴缕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她额头：“你先回榻上去。”
“我干吗要听你的……”唐瑾一边嘟哝着一边胡乱蹬掉了刚穿到脚上的鞋，可还不愿意重新躺回去。
“你们不要管我，我现在不想躺着。”她有些烦躁地道。
“好好好，不躺就不躺。”吴缕不敢逼得太紧，无奈地连声哄道，“那大小姐吃点东西可好？”
唐瑾听到这个称呼，冲她翻了个白眼：“不要乱叫。”
吴缕叹息道：“你知不知道啊，现在每个同门碰到我都要问你一次，所以，别再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儿。”
唐瑾脱口而出道：“我什么时候不把自己……”她一句话说到一半，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了。你让他们放心，我没事的。”
“放心个鬼。”洛知杭从屋外走进来，表情简直称得上是痛心疾首，“璟华，你好好养着吧。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会再让你直面任何危险了……”
唐瑾听着她的语气，心中隐觉不妙：“……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洛知杭抽了一下鼻子：“你放心，我们会尽己所能，不让魔族有任何机会出现在离你十步之内的地方的……”
唐瑾哭笑不得：“别闹，我可没废，用不着这样特殊关照我。”
吴缕叹了口气，道：“璟华，是我们不好，没能及时与你们会合。否则……也许……”
唐瑾看着她一副说着说着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实在听不下去，沉声打断了她：“行了，哪里是你们的错，不要这样揽责。魔族诡计多端，将我们骗过去了，怨不得你们。还有，别觉得我就此会一蹶不振。小涟他们的死我都记着，我得留着条命替他们报仇，所以，别担心我了。”
她沉着脸说出的这一席话让三人面面相觑。吴缕轻声唤了一句“璟华”，可看到她的脸色后，却也不敢再劝些什么了。
毕竟，是唐瑾带着徐涟几人离开，而如今回来的却只有她一人，她自己心里又怎么能轻易过得去？
*
翌日清晨，唐瑾来到前庭与其余同门一起用朝食。在与几个同门打过招呼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地跟徐淮抱怨道：“他们为什么都那样看着我？”
徐淮问道：“哪样？”
唐瑾道：“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你自己看嘛。”
徐淮若有所思地看着又一个同门过来，“满眼怜爱”地跟唐瑾打过招呼后，转过身去自以为没人能看到地摇头叹息，甚至还揉了揉眼睛，坐到了一旁。
唐瑾：“……”
唐瑾道：“你看看！”
徐淮笑着摇摇头：“他们是担心你。”
唐瑾叹口气道：“我自然知道……可是，有时候别人的过度关照，是会让我觉得不舒服的。”
徐淮看向她，问道：“是吗？”
“是啊。本来我就是能调整好我自己的，根本不需要别人这样……”
徐淮道：“那你很坚强。”
这句话说得极为真挚，无一丝阴阳怪气之意。唐瑾这些天来经受颇多，此时不免心中感概，道：“你居然不觉得我这样很矫情，谢谢了。”
徐淮淡淡说道：“不觉得。这个词和你不沾边。”
唐瑾：“……”
为什么总感觉他在有意无意地夸我？是我太自恋了吗？唐瑾如是想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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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回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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