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
这是苏宵起床看到尘暮回复的第一反应。
不过也可能是自己最近骚扰他太频繁了,所以他在暗示什么?
那还不是因为他老装死对她爱答不理。
但苏宵不能跟他计较这个。
因为是她要跟人交朋友,事能不能成得看他的意思,主动权从来不在她这。
苏宵睡眼惺忪地换好校服,快速拾掇好东西,匆匆出了门。
楼下早餐店五点半开门,她就比店主晚到十分钟,成了最早的一批顾客,老板娘是个热心肠的女人,送了一杯豆浆给她。
苏宵匆忙道谢,把买的早饭放保温盒里,快步跑出了小区。
现在正处于昼长夜短的月份,虽然她还困倦着太阳却早早上了岗,迎着朝阳,女生高挑的身影在街角巷尾穿梭。
跑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苏宵看眼表,还来得及,于是席地而坐大口喘着粗气,一边休息一边等人。
她尾随,不,悄悄跟过尘暮几次,知道这条路是从他家到学校的必经之路,于是就在这蹲守,但尘暮上学的点她摸不准,只知道他不跟她似的踩点上学,为了避免错过,她只能早点来蹲着了。
他不是脸皮薄吗,不是不喜欢被班里那些爱凑热闹的看戏吗,那她不在班里送,在校外给他总可以了吧。
要是这还不行,她就只能用强了。
强行塞他嘴里。
“哈——”苏宵靠着石柱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真困呐,困得眼皮上下打架。
他怎么还不来。
苏宵盯着路口的红绿灯,默数着绿灯通行的倒计时,马上变红灯了,还剩5、4、3、2……
睡着了。
等再次睁眼,苏宵是惊醒的。
睡眠中的人会对时间流逝没有概念,她这是睡了多久?她不知道。
苏宵条件反射地从地上蹦起来,一看表,已经6点半多了,她足足睡了半小时。
半小时,人都得回班里背完50个单词了。
攻略第一天,以惨败收场。
苏宵懊恼地提起保温盒扎进一旁的学生大军,连连叹气,白瞎一早晨,早知道在家好好睡觉了。
走着走着,苏宵蓦地发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吧,他今天居然来晚了!
天赐好运。
……
“你家在这边吗?”
“嗯,所以我也走这条道,”苏宵撒起谎脸不红心不乱,“咱们顺路。”
尘暮:“可是我从来没在这条道上碰见你。”
“那是因为我早晨起的晚,放学走的早,所以跟你错开了,”苏宵应得从容,“我今天没赖床,比平时起的早。”
见尘暮不再提问,疑虑渐渐打消,苏宵才把保温盒拧开,眼角眉梢漾出笑意。
一双透亮白皙的细腕捧着热乎乎的早饭凑到他眼前,“给你带的。”
苏宵其实不常笑,或者说不爱笑,尘暮多数时刻见她总是在放空,低垂着眉,唇线微紧,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呢,像个灵魂游走的小猫。
至于为什么称她为小猫,是因为她的眼睛很灵动,也很漂亮,这双眼睛盯着尘暮看的时候,很像姐姐养的那只银渐层问他要冻干鸡胸肉吃的模样。
他拒绝不了它的请求,就像很难拒绝苏宵,所以他会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眼睛。
比如现在。
“为什么给我带早饭?”尘暮垂眼。
他很早就想问了,她为何无端对他好,“你还有其他条件吗?”
苏宵说没有,“就当是谢谢你借我作业了。”
这个理由并不成立,尘暮不太接受这说法,“那是我答应你保密的条件,你不需要感谢我。”
学霸真难糊弄,要是胡瑙就不会这么难缠,苏宵想了想,说,“我们是同桌,我关心同桌你的身体健康没问题吧。”
“是因为这样么……”尘暮回想起刚开学的时候,“可是你似乎并不喜欢和我做同桌,开学第一天你叫我不要跟你说话。”
八百年前的事还记得呐。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
苏宵决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被他抓到什么把柄,不然被揪一辈子小辫子。
“我就是……”尘暮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跟连环炮似的把苏宵脑袋都炸懵了,她实在没辙了,混乱中口不择言道,“我想跟你做朋友!”
闻言,尘暮怔愣。
说完苏宵也懵了。
她本来打算循序渐进,从长计议的,结果居然这么早就亮牌了,还是底牌,靠。
我靠。
怎么办?总不能一棒子给他敲晕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哎呀。
“你赶紧吃了吧,马上到学校了。”
苏宵丢下这句话,把饭盒塞他手里,急吼吼地逃走了。
校门口扎堆的学生,苏宵跑得太急,没刹住车,猛地撞上刚进门的贺子萱。
贺子萱冷冷瞥她一眼,弓腰疼得呲牙。
苏宵下意识去扶她。
“用不着。”贺子萱猝然甩开苏宵的手腕。
苏宵说了声对不起,一边往里走一边庆幸她没有听见自己和尘暮的对话。
而在一百米之外。
周遭学生络绎不断,喧哗吵闹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尘暮屹立原地。
他捧着那盒冒热气的早饭,骨骼凸起的青筋覆盖女生掌心的温度。
尘暮抬眼,睫羽轻颤。
苏宵的身影早已离开视线范围之内。
可他似乎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那句带着自嘲的呢喃。
——“你知道吗,我在学校没朋友。”
回班的时候,尘暮把保温盒还给她了。
不过是空的。
“谢谢。”他说。
尘暮面相冷寂,脾气却很好,不会凶,苏宵猜他最最生气时也只会皱眉头,就像她跟他提条件时那样。说话总是温温柔柔,很好听,他的嗓音是清脆的,清润的少年音似山泉水一般澄澈,透明。
尤其是在说这句“谢谢”的时候。
这是苏宵听过最动听的一声“谢谢”。
苏宵不是个聪明的学生,只能读懂直白的意思,而他的回答不能再浅显了。
*
苏宵开始每天给尘暮带早饭,尽管每次见她都是睡眼朦胧的迷糊样,却很执着,尘暮说他来学校很早,她没必要按照他的作息出门,苏宵说那她就把闹钟调快点,正好要整治自己的起床气。
苏宵看着他,伸出三截纤细指骨发誓,“我说过要让你吃热乎的早饭,就向你的胃保证不进带凉气的食物。”
尘暮敛眉注视着她莹亮的双眸,肃然又倔强的额头,哑然。
她很奇怪,也很可爱。
真像姐姐的小猫,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却不会惹人气恼。
……
尘暮渐渐期待每天的见面,猜她今天会不会比昨天更困一点,发绳的颜色是什么样的,书包拉链有没有拉好,……他是个无聊的人,脑子里却开始接纳学习以外有趣的东西。
尘暮慢慢适应了跟苏宵一起上学,如果苏宵来晚了,尘暮会在十字路口多等两个绿灯,或者假装系鞋带蹲在路边等她。
他会在苏宵来之前走到显眼的位置,确保她能看到他却不会让自己被发现。
被发现在等她。
苏宵确实没有发现。
“还以为今天碰不到你了,我只买了油条,”苏宵想起尘暮看麻团时紧绷的眉头,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尘暮摇头,接过油条咬了一口。
那苏宵就放心了,她总担心会踩到他的雷点,和他相处的时候会有点小心翼翼,好不容易现在关系有向好的趋势,苏宵不想前功尽弃。
正是上学的时间段,路上来往的全是学生,私家车的鸣笛和电动车的喇叭汇聚于此,两人并肩走着,沉默被喧杂掩埋。
尘暮话很少,不说话的时候跟他做题时一样,冷峻且淡漠,像块寒冰。
苏宵只能硬着头皮凿冰。
“你为什么不在家吃早饭而是带去学校?”苏宵问。
尘暮顿了下,模糊道,“不想在家吃。”
苏宵笑起来,“你妈做饭不合胃口吗?”
苏女士针线绣工技艺精湛,却天生没有烹饪细胞,糊锅齁人是家常便饭,任何食材到她手里都得“死于非命”,小姨是个土豆脑袋,她说她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土豆做得那么难吃。
也正因为如此,苏宵从小便跟她爸在厨房摸爬滚打,而苏女士离开以后,苏宵都是自己做饭,这几年越发精进。
“她厨艺很好,”尘暮淡声道,“是我前几天跟她吵架了,所以不想在家吃。”
吵架?
苏宵敛起笑意。
她也想跟苏女士吵架,那意味着她们可以见面,总是分别的人是吵不了架的。
“架不隔夜,你那么聪明肯定比我更懂。”苏宵提起嘴角,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全是苏女士“炸”厨房的样子。青菜没沥干水就往油锅里放,热油飞溅,然后一边尖叫一边翻炒。
她是个川妹子,重口,总是在菜里放很多盐和辣椒,苏宵不耐辣,常常鼻涕眼泪直流。
苏宵很后悔,那时她总会找各式各样的理由和借口少吃或者不吃,殊不知当时自己避之不及的,竟会成为如今的奢望。
现在回想,咸一点或者被辣到流泪都没关系,她不常哭,与其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流泪,她更愿意在那时哭,如果当时的眼泪流干了,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难过了。
老话常说人死了会转世轮回,可是眼泪是不会轮回的,难过应该也是吧。
苏宵看着他,仿佛看到以前不懂事的自己,于是劝,“别跟你妈赌气了,她那么爱你。”
尘暮没看她,眼眸蒙上一层薄雾,嗓音像过被烈阳晒过一般干涩发沉,“我们总是有很多矛盾。”
尘暮目视着前方帮孩子整理书包肩带的女人,抹着清透自然的淡妆,很年轻,太阳穴也有一颗熟悉的痣。
他轻声说,“在家里,我最爱的人是姐姐。”
那时的苏宵还没有理解这个“矛盾”的具体含义,也读不懂尘暮眸中的那层白雾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只觉得他不识好歹。
每晚都有妈妈陪伴,他从来不是一个人,他可以任性,可以耍脾气,因为他拥有很多爱,拥有很多苏宵所艳羡的不用跨越一千多公里,没有距离,面对面的爱,与他相比,苏宵无疑是不幸的。
不幸扭曲人的意志,产生妒忌。
“姐姐对我很好,她不会像我妈那样,约束我,”尘暮看向苏宵,“也许你说得对,可我不喜欢她的……”
“好了。”苏宵不想听了。
不想听一个家庭幸福,成绩优异,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残缺的人抱怨。
“你要走吗?”
疑问的语气,更多是挽留。
苏宵的声音随距离的拉远而逐渐削薄,“不然呢,快到学校了。”
眸中倒映出苏宵疾速奔走的背影,尘暮有些无奈。
他们现在虽然一同上学,却从来没有一起踏过校门,一起走进教室。
因为她说过怕他介意被班里人看到误会,知道他不喜欢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当做谈资。
可尘暮并不介意,或者说,因为是她,所以不介意。
就像苏宵说的,她们是同桌,所以她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因为是同桌,是这样的吧。
宵宵出门前站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想了两秒,觉得不能憋这口气,她这费劲心思想跟他搞好关系,屁颠屁颠早起给他送饭(虽然全是她一厢情愿),他居然还盼着她不去上学?
所以给尘暮回了一个经典微笑,死亡微笑。
尘暮是没有get到她意思的。
他网速1G。
他的世界其实非常简单,除了学习没别的,每天打交道的只有题,现在多了一个苏宵。
她是他既定人生的不可知。
他对她有点好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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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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