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无涯立在青铜战船操控台前,鲛骨制成的右臂深深插入阵眼枢纽。暗红血管沿着青铜纹路蔓延,将三百面窥天镜染成血色。每面铜镜映出一艘战船尾舵处的尸骸涡轮——那是用成年鲛人尾鳍熔铸的动力核心,浸泡在药王峰特制的腐骨液中。涡轮每旋转一圈,就有鳞片从尸骸剥落,混着毒液渗入齿轮缝隙,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左舷三十度,放毒龙啸!"
传令傀儡的青铜喉管里挤出沙哑指令。十六根炮管从船身侧面伸出,管口凝结的毒液泛着幽绿磷光。铸无涯抚摸着操控台上镶嵌的鲛人指骨,那是从三百名幼鲑手部活剜的。当沧歌的银尾先锋队进入射程时,他猛地按下发射枢纽。
海面炸开粘稠的毒液巨浪。冲锋在前的鲛人战士瞬间皮肉溃烂,鳞片如雨坠落。新兵阿涟的姐姐用最后力气将护心鳞塞进他手中,反身撞向最近的炮管。她的自爆只让毒液迟滞了半息,却为青鳞队争取到突袭机会。
"锥形阵!赤鳞掩护!"沧歌的战戟重重顿在玄冰甲板。三十名赤鳞死士褪去表皮,露出血红色的战斗形态。他们以肉身撞向涡轮,用珊瑚爆雷炸开缺口。青鳞少年们含着泪突进,将爆雷捆在腰间的双手不住颤抖。
海底突然卷起狂暴暗流。凌沧的银鲛本体从火山口腾起,百米长的身躯搅动漩涡。他心口冰封的妖丹裂开细纹,强行唤醒的控水之力让尾鳍鳞片片片剥落。青玉剑鞘化作流光刺入旗舰甲板,沧歌抓住剑鞘的瞬间,潮音阵爆发出刺目蓝光。
"东南巽位!"凌沧的传音混着血沫。沧歌战戟指向船坞地牢方位,幸存的赤鳞队立刻调转方向。铸无涯冷笑拍碎控制台,暗舱弹出铁笼——数十名被剥脸的鲛童蜷缩其中,每个胸口都烙着丙戌七四三。
凌沧的尾鳍僵在半空。铸无涯的机关臂刺穿他肩胛,毒液顺着血管侵入心脉:"你还是这么心软。"
巫煊的骨笛声穿透水波,古战船尸骸突然调转炮口。铸无涯的狞笑凝固在脸上——那些浸泡毒液的尸骸涡轮,此刻正被巫族秘法反向操控。
沧歌的银尾鲛人先锋队在毒液爆裂的刹那散作七支小队,赤鳞死士的珊瑚爆雷在青铜战船底部炸开蛛网状的裂痕。阿涟攥紧姐姐留下的护心鳞,鳞片边缘的锯齿割破掌心,血珠混入咸腥海水。他看见青鳞队的少年们像离弦的箭一般掠过船体裂缝,腰间爆雷的引线被涡轮卷动的气流扯得笔直。十七岁的鲛人少年阿礁在突进途中突然折返,用鱼骨匕首割断自己腰间引线,将爆雷塞进涡轮齿轮的卡槽——这是他们出发前约定的暗号,当引线长度不够时,以身为锚。
铸无涯的鲛骨右臂在操控台上压出深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透过窥天镜看到三艘战船的涡轮接连停滞,腐骨液从裂缝倒灌进动力舱,齿轮咬合处迸出的火星点燃了毒雾。一声闷响从船底传来,整艘船体向□□斜十五度,甲板上未固定的青铜炮管滑向船舷,将两名操作傀儡碾成碎片。铸无涯舔去溅到唇边的毒液,喉结滚动时扯动颈间被凌沧抓伤的旧疤——那道横贯锁骨的伤痕在每次战船启动时都会隐隐作痛,像一条毒蛇啃噬着他的神经。
"启动备舱。"他对着传声筒低吼,声波震得铜管表面剥落一层绿锈。船身中段裂开三十六道暗门,备用涡轮的尸骸链条绞入主齿轮,被腐蚀的轴承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新投入的鲛人尸骸显然未经充分处理,腐烂的尾鳍在齿轮间卡了半息,这短暂的迟滞让沧歌的主力舰队逼近至半里之内。铸无涯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三十年前在炼器峰地火窟调试第一具尸骸涡轮时,师尊用烙铁烫穿他右手掌心说的那句话:"差一毫,便是生死。"
凌沧的银鲛本体在战船阴影下游弋,每一片脱落的鳞都化作冰刃刺入船体接缝。他能感觉到心口妖丹的裂纹正在蔓延,寒气顺着血管侵入肺腑,每次摆尾都像有千万根钢针扎进脊骨。左眼被毒液灼伤的视野里,青鳞队少年的残肢不断坠落,其中一具尸体的面容与三百年前在炼器炉中哀嚎的胞弟重叠。当第三艘战船的涡轮彻底停转时,他猛然昂首冲出水面,掀起的水墙将两艘小型战船拍成碎片。铸无涯的机关臂从漫天水雾中刺来,凌沧侧身避开要害,任由锯齿状的尖端贯穿肩胛——这个角度能让对方的手肘卡在自己锁骨之间,就像当年在炼器峰地牢受训时一样。
"你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铸无涯的机械手指扣住凌沧的琵琶骨,腐骨液顺着导管注入伤口,"每次近身战都要留出左手反击的空档。"
凌沧的鲛尾突然缠住对方腰腹,鳞片倒竖着割开青铜护甲。两人坠向主舰甲板时,他沾血的指尖在铸无涯后颈画出爆裂符——这是幼时被关在暗舱三年,用血在墙壁上反复临摹的巫族秘术。符咒成型的瞬间,操控台中央的窥天镜接连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削断了七根传动轴。
沧歌的战戟刺穿最后一层护甲时,巫煊的骨笛声穿透了尸骸涡轮的轰鸣。那些浸泡在毒液中的备用尸骸突然剧烈抽搐,被炼化的尾鳍挣脱铁链束缚,反卷着缠住战船桅杆。铸无涯呕出一口黑血,他的本命法器与战船核心的联结正在被巫族咒术侵蚀。凌沧趁机挣脱束缚,鲛尾扫过甲板掀翻两尊青铜火炮。他看见青玉剑鞘在沧歌手中发出嗡鸣,潮音阵的蓝光笼罩了整片海域,幸存的赤鳞死士借着水势跃上敌船,用鱼骨匕首挑断傀儡的控制丝线。
阿涟的爆雷在第五艘战船尾部炸开时,腐骨液已渗透到动力舱底层。三百具备用尸骸的指尖突然迸出磷火,这是巫炤暗中种下的引魂蛊被激活的征兆。铸无涯的右臂关节冒出青烟,鲛骨与机械的接合处因过载开始熔解。他踉跄着撞向船舷,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凌沧用本体撞向船坞地牢的方位,破碎的鳞片在暗流中划出无数道银线。
海战结束时,夕阳将残骸遍布的海面染成血色。沧歌在旗舰甲板上清点伤亡,每报出一个名字就在战戟上刻一道痕。阿涟抱着姐姐的半截残躯沉默不语,她的护心鳞已经嵌进他掌心血肉,与掌纹融为一体。凌沧蜷缩在海底火山口调息,妖丹的裂纹暂时被冰霜封住,但每次呼吸都会带出细碎的冰碴。巫煊兄弟漂浮在战场边缘收集尸骸磷火,这些幽蓝的光点将在月圆之夜织成新的控魂网——而铸无涯的断臂正沉向归墟深处,指尖还紧扣着半片未启动的传讯玉符。
苏映雪背着暮辞穿过瘴气弥漫的南疆密林,他滚烫的额头贴在她后颈,呼吸间带着腐朽的血腥气。三日前炼器峰的追兵用腐骨钉贯穿他左肩,如今伤口已溃烂见骨,每走一步都有黑血渗出衣摆。
"撑住。"她攥紧腰间鸩羽剑,剑穗上缀着的药玉正发出警示红光——这代表暮辞心脉即将断绝。
背上的人突然痉挛,手指无意识掐进她肩胛,喉间挤出含混的鲛人语:"阿姐...别开冰棺..."
苏映雪踉跄着撞上青苔斑驳的石碑,掌心被粗粝的巫族咒文划出血痕。这是他们今夜遇见的第七块界碑,碑面刻着的蛊虫图腾比先前更狰狞,代表已接近巫族核心地界。
"哗啦——"
暮辞突然呕出大滩蓝血,其中混着细碎的冰晶。苏映雪瞳孔骤缩——这是凌沧的妖力在反噬宿主。她扯开暮辞衣襟,看到他心口浮现的冰裂纹路正蚕食着腐骨钉的毒。
"你连命都不要了?"她颤抖着将药玉按在他伤口,却被他突然睁开的竖瞳惊住。暮辞的右眼变成与凌沧相同的冰蓝色,左手鲛绡自发缠住她手腕:"别去...巫族的血鼎...会吃人..."
晏尘蜷缩在思过崖寒□□的角落,昭明剑横在膝头嗡鸣不止。石壁上用剑气刻着三百道划痕,每道都对应着经脉被冰封的剧痛。当月光第三次透过通风口斜射进来时,他终于摸到剑鞘内侧的凹痕——那是凌沧劫走他当夜,用鲛人鳞片刻下的解封符。
"咔嗒。"
寒玉锁链应声断裂的刹那,赤霄峰方向传来震天巨响。晏尘贴着石壁挪到洞口,看到护山大阵正被某种赤红光束撕裂。漫天流火中,三十七道剑魄如流星坠落,每道都裹挟着苍梧弟子的本命剑气。
"他们在抽剑魄炼器..."晏尘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那些哀鸣的剑光里有他教过的外门弟子,十七岁的陈小满上月才学会御剑诀。
通风口突然涌入咸湿水汽,凌沧的鲛绡卷着枚玉简落在他脚边。影像中是掌门与铸无涯在密室交谈的画面:"昭明剑主已养成,待抽完这批剑魄,便可开启天阙残卷..."
玉简"咔嚓"碎裂,露出里面半片冰晶。晏尘触碰的刹那,凌沧的声音直接在识海炸开:"子时三刻,东侧断龙石。"
沧歌站在北冥海眼漩涡中心,手中战戟正与海底传来的吸力抗衡。三日前那场恶战让她的银甲遍布裂痕,此刻左肩裸露的肌肤上,凌沧用妖力绘制的避水咒正在消退。
"圣女殿下!西南结界破了!"
龟丞相的传音螺里混着金属摩擦声,那是炼器峰的青铜战船在撞击珊瑚礁。沧歌咬牙将战戟插入海眼阵眼,用血脉之力强行撑开第二重结界。逆鳞处的旧伤崩裂,血珠刚渗出就被漩涡卷走。
"你就这么想死?"
凌沧突然从激流中现身,鲛尾缠住她腰身往海面拖。沧歌的战戟本能地刺向他咽喉,却在看清他胸口的冰裂纹时僵住——那是将妖丹分给他人续命的痕迹。
"放开!"她挣扎着要回阵眼,却被凌沧按着后颈压进怀中。属于兄长的体温透过湿冷铠甲传来,恍惚间仿佛回到三百年前,那个总把她护在珊瑚丛后的少年。
"活下去才能报仇。"凌沧将半枚逆鳞塞进她掌心,自己转身冲向破裂的结界。沧歌摸到鳞片上未干的血迹,突然想起这是当年她亲手从兄长身上撕下的战利品。
巫炤捏着柳蝉声的命牌站在血鼎边缘,鼎内沸腾的蛊虫正啃食着三具药人尸体。当苏映雪背着暮辞撞破结界时,他故意让蛊群发出欢鸣:"瞧瞧,送上门的双生蛊皿。"
"救他,条件随你开。"苏映雪将鸩羽剑插进祭坛,剑身没入三寸时,鼎中血水突然凝成凌沧的脸。巫炤的骨笛抵住暮辞心口冰纹:"我要他体内那半颗妖丹。"
暮辞突然暴起掐住巫炤咽喉,竖瞳分裂成冰蓝与鎏金双色:"你也配?"巫煊从梁上甩出蛊丝缠住苏映雪脖颈:"再加个药王谷嫡传血脉,正好炼对同心蛊。"
混战中素问破窗而入,手中岐黄剑挑飞蛊丝。当她看到暮辞瞳孔异变时,袖中银针突然转向苏映雪:"师姐小心!他体内有..."
话未说完,暮辞的鲛绡已卷着苏映雪撞出窗外。巫炤擦去颈间血痕冷笑:"跑吧,跑得越远,蛊卵孵化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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