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小师弟神色有些别扭，“清玉求见。”
我面色如常，执笔的手一顿：“何事？”
也难怪小师弟惊讶，我向来与清玉不和，清玉更不会主动来我这。
“她说，要抱师姐你的大腿。”
小师弟一咬牙，不顾死活地说出来。
我的眼皮跳了跳，将笔帖交予小师弟。
心里也是被惊了一跳，小师妹虽然娇纵但心肠并不坏。
她大病刚愈，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去探望她。
正值四月，昆仑墟百花齐放，山巅之处隐隐约约显露出几分绚彩之色。
春山之色曼曼而开，韶光不慢。
我快步出门，清玉站在桃花树下。
腰间系了一块鹅黄玉佩，压着外衣。只用红色丝带简单挽起三千烦扰丝。
不知是病里发生了什么，让她一改往日装束放弃了繁杂的发式。
粉衣玉面，额间一点朱砂痣衬得人娇俏明艳。即便病色刚褪仍不减半色风姿。
“师姐，”清玉恭敬问候，“近来好吗？”
我很少见过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放缓语调：“我很好，你呢？”
倒也奇怪，她一个大病刚愈的人却关心起我的状况来了。
清玉怯怯然眼眸低垂，鼓起勇气：“师姐，过去都是我不对。”
她又说起了很多自己的不是来。
我负手而立，神色淡然。也有几丝怔然。
清玉絮絮叨叨说的许多，大多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纷乱桃花各入我眼，忽地感触横生，是我平时太过严苛了吗？
我忍不住去想，清玉都能拿出这些小事来数落自己。
清玉脸上又泛起薄红，口齿含糊：“不知道师姐，可否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她踮起脚尖，绯色花瓣落在她的鬓上。
眼角微红，几欲要哭。
我挑了挑眉，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淡色疏离。
清玉心一横，直晃晃将心思摆出来：“不知道师姐能否容许我搬来与您同住？”
满脸希冀，眼底却落了一道愧疚之色。
这副神情落在我眼中却是极大的诡异。
清玉向来心高气傲，按照她的性子别提道歉，更别说这般姿态。
何况我觉得她并不需要向我道歉。
莫不是这里面换了个芯子？
想到这里，我温润笑着宛如明珠生晕，眉间透露出几丝清和之气。
“师妹无需向我致歉。也好，师妹病体刚愈，搬过来我也好照应。”
清玉听闻此言，欣喜抬头：“师姐等我，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三步一回头，蹦跳着冲我招手。
一派少女天真浪漫之相。
她眼里的欣喜不假，语调神态也不曾作假。
可今日的所言所语着实让我难以相信。
我琢磨起她说的话，下意识覆上腰间软剑。
软剑名唤青霜，是父亲送我的生辰礼物，贺我结丹之喜。
已执多年，颇具灵性，与我早已心性相通。
剑穗的华凉触感在掌间游走，青霜是涪陵宗一位铸剑大师的得意之作。得知是给我的贺礼，特意致信说明，剑穗取自东洲鲛人纱制成，遇火不解、遇水不湿，刀剑不可破。
自此，天下皆知昆仑墟的那位小剑君得了一把全天下难得之剑，连剑穗都取自无价之物。
东洲鲛人，数百年前便再无音讯。鲛人纱，举世可数。
可清玉刚刚却说，师姐我不该弄坏您的剑穗。
而此刻，剑穗好端端地躺在我的掌中。
周身泛着玉色的光。
清玉搬来也只是眨眼间的事，风平浪静过了约莫一月。
哦，也不能说是风平浪静。
在此期间我拒绝了清玉送来的灵芝玉植，本以为她会消停几日，第二天又献宝似的弄来一些灵丹妙药丹药。
我瞧了瞧，确实是上好的丹药，但在我手里不如糖丸。
清玉这一番好意，我含笑接过心里也有了些别的盘算。
晨起，清玉练剑之时招式略显凝滞。
而一月后便是苍梧秘境开放之际，清玉若不加紧苦练指不定会在秘境里吃到什么亏。
我抱着一卷书册，长发松然垂落在宽大的衣袍之上。
“师姐，看什么呢，”清玉从屋外进来，脸上还泛着几抹红晕，将手中的竹节挥得赫赫生风，“看我这招平招落雁。”
烛火摇曳，映出清玉舞剑的生涩身影。
夜色已降，夜深露重。不知清玉找我何事。
“苍梧植株大揽，”我合上书卷语气甚柔，“抽个时间你也看看。”
我说的不假，秘境内灵草遍地，提前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清玉擦擦额上汗珠，正要拿起书卷却讶然道：“苍梧秘境这么快又要开了吗？”
还未等到扫上几眼，突然神色一变：“师姐，你也要去吗？”
我拢拢衣袖，这一月的相处对清玉的一惊一乍早已适应。
清玉时而泣涕涟涟，时而狂笑不止。
我也早已打消了清玉被人夺舍的念头，听人说起过人在遭遇一些重大变故时性情有时会变得与以往不同。
或许是那一场大病的缘故。
清玉解释说这叫发癫，让我无需担心。
我抬眼：“自然，有何不妥？”
苍梧秘境十年一开，前两次领队都是我，这次想必也是我。
“没有没有，”清玉连忙摆手，“我记得一月后一批新弟子要入门，师姐不如留下来帮衬师尊。”
“一月后？”
我记得每次新弟子都是在苍梧秘境结束之后才入门的，这次竟和苍梧秘境撞上了。
清玉娇俏的声音传来，面上带着几分讪讪：“缪芜仙人向师尊提议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缪芜，林清峰峰主，一门心思扑在灵宠灵兽身上，现在也关心起这些事来了。
坐久了，眼睛有些酸涩，我停顿些许接着道：“先前师尊召我前去聊起过，新弟子那边由大师兄照料，师尊的意思是仍由我带队前往苍梧秘境，师妹不必担心。”
“这样啊，”清玉喃喃道，攥在袖口里的手指指节泛白，面上却还是好端端的，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师弟下山给我捎了一份，师姐不妨尝尝。”
在清玉晦暗不明的目光中，我浅笑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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