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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丹成与告别

自那场识海深处混乱又滚烫的冰吻之后,周玉衡的识海彻底恢复了“清净”。

仙君消失了。

无论他如何静心感应,如何尝试在茅草屋前等待,甚至在湖边故意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那抹清冷的白影,亦或是那晚浓墨般的黑,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识海湖泊依旧波光粼粼,茅草屋安静伫立,断竿散落,火塘冰冷,一切都仿佛凝固在那个被强制弹出前的瞬间,只是失去了唯一的、鲜活的灵魂。

周玉衡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空落。他试图将那晚的混乱归结为识海幻象的失控,一个过于逼真的梦魇。可唇瓣残留的冰凉触感,和那双近在咫尺、翻涌着风暴的黑眸,却总在不经意间闪回,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感。

可能是那次识海的强制弹出触发了保护机制不在允许幻化了吧,兴许结了金丹就好了呢,周玉衡给自己打气!

体内的灵力在识海月余的打磨和仙君时不时的“疏导”下,已臻至筑基圆满的顶点。丹田气海如同一个被撑到极限的皮囊,内里灵气粘稠如汞浆,流转间带着沉甸甸的质感和沛然的能量,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凝聚核心,化液为丹,踏入金丹大道!

这契机,便是闭关。

周玉衡收拾心情,郑重其事地写好了闭关申请,详细说明了自身境界已达筑基圆满,急需静室引动灵气,凝聚金丹。他将玉简交给负责此事的功德堂执事,满心期待地等待着分配一处僻静安稳的洞府。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玉简如同石沉大海。

功德堂那边只传回一句模糊的“闭关静室紧张,需排队等候”。周玉衡每日修炼结束,都忍不住跑去功德堂询问,得到的答复总是千篇一律的“再等等”。

这一等,便是小半月。

这日,周玉衡在自己那间简单的小院石室内,盘膝坐在蒲团上,却完全无法入定。他一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眉头微蹙,眼神放空,不知飘向了何处。识海里那些混乱的画面又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尤其是那双深邃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想着想着,一丝可疑的、淡淡的绯红色,悄然爬上了他的脸颊和耳根。

“周师兄,你是在思春吗?”

一个带着十足揶揄的大嗓门猛地在他耳边炸响,紧接着,一张圆润的、挤眉弄眼的大脸就凑到了他眼前,正是李墩墩。

周玉衡被吓了一跳,差点从蒲团上蹦起来,看清来人,没好气地瞪眼:“李墩墩!你走路没声啊!吓死小爷了!”

李墩墩丝毫不惧,反而像发现了新大陆,指着周玉衡红彤彤的耳朵,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呦喂!看看!看看!这脸红的!快说快说,是哪位天仙般的小娘子,竟让我们昆仑派的天才少年、未来的金丹真人周玉衡美男子,如此魂不守舍,春心萌动?我认不认识?是不是隔壁翠微峰的柳师妹?还是……”

“放屁!”周玉衡恼羞成怒,脸上更热,想也不想,一个饿虎扑食就冲了上去,仗着修为高出李墩墩不少,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嘴欠的家伙按在了旁边的石桌上,“小爷明明是在思考修炼瓶颈!思考如何凝聚金丹!你这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什么浆糊?筑基期三层都多久了还不见长进!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

“哎哟!师兄饶命!饶命啊!我错了!我不该打扰您‘思考’修炼!”李墩墩被按得吱哇乱叫,屁股上还挨了周玉衡不轻不重的两脚,更是哀嚎连连。

“滚去修炼!再让我看见你偷懒,打断你的腿!”周玉衡红着耳朵,恶声恶气地把还在揉屁股的李墩墩推出了自己的小院,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脸上的热意和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这该死的仙君!搅乱了他的识海,现在连现实都不让他清净!

就在周玉衡几乎要放弃等待,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个荒山野岭自己布阵渡劫时,一枚温润的玉牌被送到了他的小院。

玉牌入手微凉,质地纯净,上面以遒劲有力的道纹刻着四个大字——青梧静室。

周玉衡捏着玉牌,站在孤鸿峰脚下那恢弘壮丽、由整块巨大白玉铺就的广场上,整个人是懵的。

阳光洒在光洁如镜的白玉地面上,反射出耀眼却不刺目的光辉,映衬着远处高耸入云、被淡淡云雾缭绕的孤鸿主峰,更显其威严神圣,气象万千。广场上往来弟子极少,且个个气息沉凝,目不斜视,步履匆匆间带着一种与山下截然不同的肃穆与压力。

这里,是昆仑派真正的核心,是那位传说中半步真仙、执掌刑律、威压九州的太上诛邪使九霄神君——九霄神君的道场!

而他周玉衡,一个筑基期圆满的内门弟子,竟然被分配到这里来闭关冲击金丹?

负责引路的是一位身着孤鸿峰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年修士,看起来只有十几岁模样,面容清秀,虽然没什么笑容,但眼神温和,语气也颇为耐心。

“周师兄,”少年修士见他拿着玉牌发呆,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青梧静室位于孤鸿峰侧翼,灵气精纯充沛,是极佳的闭关所在。这是您的闭关令牌,请收好。”

周玉衡猛地回过神,连忙将玉牌紧紧攥住,仿佛怕它飞了似的,脸上挤出笑容:“啊,抱歉抱歉,刚才走神了,没听清。这位……师弟,你刚才说什么?”

少年修士并未不耐,平静地再次开口:“无妨。弟子方才说,因近来各堂弟子修炼勤勉,闭关静室颇为紧张。神君体恤弟子修行不易,特将峰内几处闲置石室开放出来。青梧静室便是其中之一。不过,”他语气微微加重,带着一丝郑重,“孤鸿峰乃门派重地,除却闭关静室范围,还请周师兄务必遵守规矩,切勿随意走动,以免冲撞神君清修或误入禁地。”

“明白!明白!”周玉衡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心里却在疯狂打鼓,“我一定老老实实待在静室里,绝不多走半步!麻烦师弟带路了。”他此刻只觉后背都渗出了一层细汗。在这位九霄神君的眼皮子底下闭关?和县府衙役在皇宫上班有和区别?简直是脖子上放了个砍刀!

难道……被发现了?周玉衡心里咯噔一下。不对啊!他自认掩饰得极好,除了修炼速度快点,剑法精妙点(得益于寒渊的毒打),长得帅点(这是事实),行事跳脱点(本性如此),也没啥特别扎眼的地方啊?昆仑派天才又不止他一个……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太帅了?周玉衡的思绪忍不住歪了一下,一股小小的自得刚冒出个泡泡,就被眼前引路少年修士那沉静温和、却又带着孤鸿峰特有肃然气息的眼神给戳破了。他赶紧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跟在少年身后。

穿过几道无形的灵气屏障,沿着一条蜿蜒向上的玉石小径行走。越往深处,灵气越发浓郁精纯,几乎凝成淡淡的灵雾,吸入一口都觉神清气爽。四周奇花异草点缀山石之间,灵禽仙鹤悠然飞过,一派仙家气象,与其他弟子聚居的区域简直是云泥之别。

最终,少年修士在一处依着山壁开凿的石室外停下。石室的门户并非凡木,而是由一整块温润剔透的青色灵玉雕琢而成,门楣上刻着古朴的“青梧”二字,隐隐有光华流转。仅仅是站在门外,周玉衡便能感受到门内散发出的、比外面更加精纯数倍的灵气波动。

“周师兄,便是此处。令牌嵌入此处凹槽即可开启门户。”少年修士指了指门旁一个不起眼的玉质凹槽,“静室内有防护阵法隔绝内外,灵气自地脉引动,聚灵阵也已开启。若遇紧急情况,可捏碎令牌内封存的一道传讯符,自会有执事前来。若无他事,弟子便告退。”

“多谢师弟!”周玉衡连忙道谢,目送少年修士的身影消失在云雾小径尽头。

他深吸一口气,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忐忑心情,将手中的“青梧静室”玉牌,小心翼翼地按进了门旁的凹槽。

“嗡……”

一声轻微的、如同玉石共鸣的嗡鸣响起。青玉门户上光华流转,复杂的阵纹一闪而逝,厚重的玉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精纯灵气扑面而来!

周玉衡踏入静室,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整个静室并不算特别宽敞,但通体竟是由一种更为纯净、灵气盎然的青玉打造!四壁、穹顶、地面,浑然一体,光滑如镜,温润的光泽在室内流淌。墙壁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雕刻着极其繁复玄奥的道纹法阵,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显然正在运转,将地脉灵气源源不断地抽取、提纯、汇聚于此。

静室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尺许的圆形石台。石台同样由青玉构成,上面竟铺着一层不知名灵兽皮毛鞣制的厚厚软垫,触手温软舒适。石台周围的地面上,也镌刻着聚灵、安神、防护等多种小型法阵,光芒交织,形成一层肉眼可见的、温和的能量场。

“乖乖……”周玉衡忍不住咂舌,绕着石台走了一圈,手指拂过冰凉温润的青玉壁,“这一间静室……怕是能买下小半个昆仑外门了吧?这青玉里蕴含的灵气,简直……”他感觉自己吸一口气,都抵得上在外门打坐小半个时辰!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上次在试炼里“舍己为人”被门派高层记功了?特意安排这顶级待遇以示嘉奖?周玉衡心中那点不安被眼前的奢华和精纯灵气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馅饼砸中的晕眩感。

“管他呢!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他搓了搓手,眼中冒出兴奋的光芒。在这等宝地冲击金丹,成功率至少能提升三成!

他立刻动手,将静室内的聚灵阵调整到最适合自己的频率,又在石台软垫上布置了几个稳固心神、辅助凝丹的小型符箓。做完这一切,他盘膝坐于软垫之上,那温软的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几分。

识海里周玉衡又开始了稳定的钓鱼生活……

啊……这个结金丹方式是不是太简单了,他钓鱼钓了三四个月了。

当然还是没有那抹白色身影。

坐在竹椅上无聊着打哈欠的周玉衡突然感觉天旋地转,似乎听到了前世城市的喧嚣,场景轮换几番周玉衡被拉回到了前世。

这一次,场景定格在他魂穿前的最后瞬间——那场车祸。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画面一帧帧缓慢播放:失控的轿车,尖叫的女孩,刺耳的刹车声……一个清晰的选择题摆在他面前:

救,还是不救?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体的本能早已替他做出了决定。他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熟悉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身体如同被巨锤击中的皮球,狠狠抛飞!意识模糊间,他被拉进了抢救室,刺眼的白光,急促的指令声,冰冷的仪器贴在皮肤上……

修仙界,孤鸿峰。周玉衡闭关的石洞上空,风云突变!浓厚的乌云瞬间汇聚,翻滚涌动,沉闷的雷声在云层深处酝酿,刺目的电蛇穿梭其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天威!金丹雷劫,降临!

轰隆——!

第一道青色劫雷,带着毁灭性的威压,悍然劈落!直指石洞!

劫雷将洞府防御阵法的开始龟裂,满满破碎,劈至身影时却异变陡生!周玉衡体内那股神秘的本源力量自行运转,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竟硬生生将劈落的劫雷吸走了近八成!狂暴的雷力被瞬间驯服、转化,化为最精纯的生机能量,疯狂涌入他丹田内那即将成型的液态灵力核心!

轰!轰!轰!……

后续二十六道青色劫雷接连落下,无一例外,大半威能被周玉衡那奇异的体质吸收、转化,成了凝练金丹的最佳催化剂!丹田内,浩瀚的液态灵力在劫雷之力和本源灵气的双重淬炼下,飞速旋转、压缩、凝实!

识海中,抢救室的画面仍在继续。

医生奋力抢救,除颤仪一次次压下,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剧烈波动,最终……拉成了一条刺眼而绝望的直线,伴随着仪器发出的、绵长刺耳的终止音……周玉衡的灵魂飘然穿过手术室的门。

门外,是肇事司机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抓着护士嘶吼“我有钱!救他!一定要救他!”的悔恨;是被救女孩母亲紧紧抱着儿子、满脸泪水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的哀恸。

这些真实的、沉重的情绪,如同洪流般冲击着周玉衡的心神,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释然与确认。

是的,他的选择是对的。哪怕重复千百遍,哪怕代价是生命。这份明悟如同甘霖,瞬间涤荡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迷茫与不甘。

意识,开始从识海的幻境中抽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安宁,向着现实的身体归拢。

轰——!

最后一道劫雷消散。

静室内,一股磅礴而充满生机的气息冲天而起!虚空中,一朵巨大无比的青金色莲台虚影缓缓浮现,足足三十丈方圆!莲瓣舒展,青辉流淌,金芒闪耀,散发出神圣而威严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孤鸿峰!

这异象引动天象!十里范围内,毫无征兆地落下淅淅沥沥的灵雨。雨丝细密柔和,蕴含着奇异的生机。所到之处,峰峦间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枝叶,变得更加青翠欲滴,灵花竞相绽放,一片生机勃勃的祥和景象,仿佛天地都在庆贺这祥瑞金丹的诞生。

然而,祥瑞之下,暗流汹涌。

“三十丈青金莲台!!”

“单灵根甲等!果然是旷世奇才!”

“此子未来不可限量!必成我昆仑栋梁!”惊叹声、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这浩大的结丹异象所震撼。

飞天崖畔,一群修士正聚集于此,对着那罕见的青金莲台异象指指点点,赞叹祥瑞。

人群中,一位须发皆白、面容祥和宛若得道高人的年老修士,随着众人一起,捋着长须,频频颔首,脸上挂着与众人无异的欣慰笑容。然而,当那青金莲台虚影流转至光芒极致,其核心处一丝难以察觉的至纯气息被其秘法悄然捕捉时,他浑浊却深邃的眼眸深处,一抹精光如电光石火般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他捻着手中的古朴念珠,笑容依旧温和,仿佛只是被这天地奇景深深打动。

灵栖阁丹药司深处布满森然兽笼、药气刺鼻的丹房观景台,雨水正顺着琉璃窗滑落。窗边,一位身着刺目猩红长袍、袍角绣着狰狞丹炉与缠绕毒蟒纹饰的中年修士,猛地站直身体。

他狭长的眼眸透过雨幕,死死锁定光柱中那缓缓旋转的青金莲台。就在异象出现的瞬间,兽笼内那些萎靡或狂躁的珍奇异兽,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催化剂,齐齐发出震耳欲聋的痛苦与兴奋交织的嘶吼!它们疯狂撞击着加持符文的笼壁,一副要将牢笼彻底撕碎、冲向孤鸿峰的癫狂模样!中年修士脸上掠过一丝近乎病态的狂热,指尖一枚殷红如血的虫卵被无意识捏得几乎变形,眼中闪烁着看待绝世丹引般的**贪婪。

青梧静室内,对峰外祥瑞之下潜藏的贪婪目光与蠢蠢欲动的危机一无所知。

周玉衡缓缓睁开双眼。眼眸深处,青金光芒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清明,却比以往更加深邃明亮。丹田之中,一颗浑圆剔透、鸽卵大小的金丹滴溜溜旋转不息,充沛精纯的灵力在其中奔流涌动,仿佛蕴含着无穷生机。金丹表面,隐隐浮现出一朵玄奥青木莲花阴阳双生纹,神秘非凡。

一股脱胎换骨、力量充盈的通透感席卷全身!困扰他许久的心事,仿佛随着那声心电监护的终止音彻底了结,与前世的自己完成了真正的告别。

巨大的喜悦和力量充盈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忍不住想长啸出声,想感受这全新的、足以移山填海的力量!

然而,异变陡生!

金丹初成,天地交感,反馈而来的精纯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流,汹涌澎湃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太过庞大,远超他刚刚稳固的金丹一层的承受极限!周玉衡还未来得及细细体味这力量的玄妙,就惊骇地发现,自己体内滋生的磅礴灵气竟不受控制地外溢,将他整个人缓缓托离了石台,悬浮在了半空!

更要命的是,他腰间那个常年携带、装着各种珍奇灵植种子的百宝囊,在狂暴外溢的灵气冲击下,袋口绳结瞬间崩开!

“哗啦——!”

无数或莹润、或奇异、或带着微弱生机的种子,如同天女散花般洒落出来!

这些种子在接触到静室内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以及周玉衡身上那失控逸散的、蕴含着金丹初生强大生机的木系灵力时,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

发芽!抽枝!疯长!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

坚韧的千年铁线藤如同墨绿色的巨蟒破土而出,虬结缠绕;嗜灵花的幼苗迎风便长,巨大的花苞带着利齿猛然张开;金刚木的种子瞬间化作碗口粗的坚硬枝干,顶向穹顶;更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奇异藤蔓、灌木、灵草,如同被按下了千百倍的快进键,疯狂地蔓延、交织、缠绕!

“不!停下!”周玉衡惊骇欲绝,想要运转功法强行压制暴走的灵力。

但金丹初成,境界尚未稳固,体内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他越是试图调息压制,那灵力反而如同被激怒般更加狂暴地喷涌而出!

“嗤嗤嗤——!”

灵植生长的速度更快了!无数藤蔓枝叶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瞬间交织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生机勃勃却又充满致命威胁的绿色囚笼,将他重重包裹在内!藤蔓还在疯狂地向外延伸,试图刺穿青玉墙壁,钻出静室!枝叶摩擦着光滑的玉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整个静室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急速膨胀的绿色心脏!

“完了!”周玉衡被困在层层叠叠的枝叶深处,只觉呼吸都带着浓郁的草木腥气,心中一片冰凉。再这样下去,不出片刻,这些疯狂滋长的灵植必然会冲破静室防护,引来孤鸿峰的守卫甚至……那位恐怖的存在!他刚结成的金丹,恐怕就要成为他催命的符咒!

绝望之际,他凝聚起刚刚成丹后能调动的最大一股力量,准备强行炸开一条生路!

就在他蓄力的刹那——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如同天籁的机括滑动声响起。

厚重的青玉石门,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冰冷、纯粹、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寒气,瞬间从那缝隙中涌入!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舞动、试图向外延伸的藤蔓枝叶,如同被瞬间冻结了时间,生长之势猛地一滞!

周玉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比刚才更加绝望——完了!真的引来了人!要被抓走了!

他透过眼前密密麻麻、还在微微颤抖的枝叶缝隙,带着赴死般的恐惧向外望去。

没有预想中孤鸿峰执法弟子肃杀的身影。

只有一抹白。

一抹纤尘不染、纯净得仿佛不沾人间烟火的白。

那身影静静地立在敞开的石门外,清冷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疯狂绿意,精准地落在了被困其中的周玉衡身上。

“仙君!”周玉衡脱口而出,巨大的惊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冲散了所有的恐惧!随即,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对了!这里是自己的识海!一定是刚刚结丹时心神激荡,把恐惧具象化了,仙君是自己潜意识投射出来救自己的!

“仙君快救我!”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都带上了一丝自己未曾察觉的依赖和委屈。

门外的白影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广袖微抬。

“嗤——!”

数道凝练到极致的冰白色寒气,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射入囚笼!寒气所过之处,那些坚韧无比的千年铁线藤、张牙舞爪的嗜灵花、坚硬的金刚木……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逐渐凝结、覆盖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霜,随即在轻微的“咔嚓”声中,化为齑粉!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只有一种绝对的、带着法则力量的冰冷寂灭。

层层叠叠的树蔓囚笼,在这几道冰寒气劲面前,如同冰雪消融般被轻易洞穿、瓦解!

束缚消失,力量失控的周玉衡惊呼一声,被逸散的灵气托着,直直向前扑去!

预想中摔在地上的疼痛并未传来。

他撞进了一个带着清冽冰雪气息的怀抱。

周玉衡想也不想,如同倦鸟归巢,双臂紧紧环住了那劲瘦的腰身,将脸埋在对方微凉的衣襟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和后怕:“仙君别气!我生金丹了!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得赶紧出去!等我回来!”识海幻境内已经这样,谁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如有不好,自己需要尽快回归现实处理烂摊子,然后抓紧跑路。

被他紧紧抱住的白色身影,身体似乎有瞬间的僵硬。那总是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此刻竟奇异地没有将他推开或冻结。过了片刻,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低不可闻的叹息,仿佛穿越了某种无形的屏障,轻轻落在周玉衡的头顶。

“好。”

一个清冷依旧,却比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无奈纵容的声音响起。

周玉衡心中一荡,感觉果然不一样了!结丹之后,连自己幻化出来的识海仙君都能压制得如此“温顺”了!

然而,还没等他运转心神离开这片“识海幻境”,一股极其熟悉、带着沁骨寒意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透过两人相贴之处,温和却又霸道地涌入他的经脉!

这股力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法则韵律,瞬间抚平了他体内所有狂暴失控的灵力乱流。如同冰封躁动的岩浆,将那股足以撑爆他的新生金丹之力,梳理得温顺平和,缓缓归流于丹田。

周玉衡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连日结丹的疲惫和方才的惊惧如同潮水般涌上。他轻车熟路地,几乎是本能地,将体内那些被梳理后依旧显得“多余”的、属于金丹初生的蓬勃生机和精纯木系灵气,毫无保留地渡入对方体内。这感觉是如此自然,如同呼吸。

随着这股力量的渡入和对方那股冰寒灵力的持续梳理,周玉衡的意识开始飞速地沉沦。极度的困乏感如同厚重的黑幕席卷而来,眼皮重逾千斤。

“等我……回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攥住了对方胸前微凉的衣料,含糊不清地嘟囔出这句承诺,随即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温暖黑暗,失去了所有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如同沉船,从深不见底的黑暗海底缓缓上浮。

周玉衡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有些模糊,随即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青玉静室那温润光滑、流转着柔和光华的穹顶。身下,是那熟悉的、铺着厚厚灵兽皮垫的石台。

静室内一片静谧。浓郁精纯的灵气缓缓流淌,带着令人心安的草木清香。

没有疯狂滋长的灵植囚笼,没有四散的种子,没有破开的石门,更没有……那一抹惊鸿般的白色身影。

青玉门户紧闭如初,门上的防护阵法光晕流转,完好无损。

周玉衡坐起身,内视丹田。鸽卵大小的金丹静静悬浮,浑圆剔透,充沛的灵力在其中奔流涌动,散发着强大的气息。金丹表面,那朵青木莲花纹路清晰可见,生机勃勃。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果然是识海梦魇……结丹时心神冲击太大,幻想出来的危机和……救星。”他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心有余悸又庆幸万分,“幸好……识海里的‘仙君’及时出现,帮我梳理了灵力,压制了暴动。不然……”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身轻体健,神完气足。金丹大道,已然功成!

至于那场过于真实、甚至让他攥紧了对方衣襟的“梦魇”,以及仙君那声温和的“好”,都被他归结为结丹过程中的幻象,是潜意识在巨大压力和危机下的自我保护和慰藉。

他走到青玉门前,准备离开这间给他带来巨大惊喜和惊吓的青梧静室。丝毫没有察觉,在他金丹稳固、灵力彻底平复的那一刻,那朵独耀丹心的青木莲花纹边缘,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冰晶寒气,悄然隐没,顺便隐藏了莲花纹路,仅剩青木纹灼灼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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