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不欢而散后,沈清落已经有整整两天没和傩川说过一句话。
虽然在这之前傩川也不是个爱说话的类型,若是旁人不主动挑起话头,傩川一般不会主动开口。但如此大规模的冷战行为却是首次,连膳堂里的其他人都有所察觉。
这天早上,李铛头将拿给夏生的吃的饭菜装进单独的食盒里,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娘子,傩川这两日是有什么事吗,怎的不见他一起来用饭?”
沈清落一听“傩川”这两个字就火大,她不去和他搭话,他竟真的一言不发。即便两人迎面碰上,也像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般擦肩而过。
更可气的是,他成天带着那副面具,沈清落甚至无法从他的脸上读到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于是没好气道:“管他作甚,有手有......脑的,难不成还能饿死吗?”
李铛头没想到这一多嘴就引火上身了,他连连道:“唉唉,沈娘子说的在理,管他作甚!咱们自己吃。”
说完朝春桃投去了一个挤眉弄眼的眼神。
春桃会意,将桌上的一盘水晶糕拿到沈清落面前,笑吟吟道:“李铛头今日特地做了姑娘爱吃的水晶糕呢,尝尝看,可好吃了!”
沈清落哪里会注意不到他们暗中的小动作,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憋了两日心里有点闷得慌罢了。
她随手拿起一块水晶糕,吃进嘴里又甜又糯,味蕾被滋润了,那一点点糟糕的心情也就暂时得到了缓解。
“怎么样?”
“唔......还不错。”
春桃偷笑,朝楼梯上正在观望的李铛头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很快,李铛头送完了早点,从楼上下来,沈清落看他笑得憨厚,后知后觉刚刚自己乱发脾气有些不妥。
她往侧边坐了坐,留出一个空位:“李铛头,你坐这儿吧。”
李铛头却是摆了摆手,哈哈一笑:“不用不用,我坐这边就好。都说君子远庖厨,沈娘子自然要离我们这些庖厨远点才是。”
沈清落气急:“什么庖厨不庖厨的,讲究这些做什么?”
李铛头道:“沈娘子不在意,但是我这厨子心里在意得很。”
春桃也在一旁帮腔:“姑娘你就别为难李铛头了,他若挨着坐,怕是连饭都吃不踏实。”
两人都没提到沈清落让出的那个地方一直是傩川的位置,却都心照不宣。
“夏生怎么样?”沈清落喝了一口粥后,抬头问道。
“方才送饭上去的时候倒是不热了,人也还算清醒,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热起来。”李铛头叹了口气,“这两日也着实折腾,巷尾卖豆腐的王瘦子貌似也病倒了,还有邻村的徐寡妇一家,竟是一家子都发起了热病。”
春桃补充:“常来咱们膳堂门前晃悠的那泼皮近几日也没怎么见到了,听旁人说好像也病倒了。”
沈清落回忆:“是牛老二吗?”
“对对对,就是他。”
“怎的大家都在这关头得了热病呢?也太巧合了些。”李铛头皱起了眉,嘴里念念有词,“该不会染上什么怪病了吧......”
沈清落听在心里,却没有做出回应,她对春桃说道:“吃过朝食后你去准备些上门看诊的用具,今日要去西街看诊。”
“哎?”春桃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没听姑娘说起过呀?”
“昨日傍晚赵海和我说的,说是有个大娘打听了好久才找到我们这里,求我们救救她家的孙儿。”
“西街不是有好几个厉害郎中吗?竟然都找到我们这里来了?”
沈清落摇头:“不太清楚,一会儿去瞧瞧就知道了。”
原以为这次出门身边只会跟着一个春桃,没想到刚踏出膳堂的门槛,傩川就施施然推着轮椅跟了上来。
沈清落:“......”
没记错的话这人应当是在和自己冷战吧?
沈清落眼睁睁看着春桃给傩川搭上过门槛的木板,却没法说出阻止的话。
要是不让傩川跟着去,这不是显得自己太过小气了吗!沈清落才不会做这种丢分的事。
于是三人在一种不可言说的微妙氛围中上了路,只有春桃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午时一刻,在毒辣日头的曝晒下,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位林大娘的居所。
看上去颇有年头的木门上贴着一副对联,上面写着一些喜庆的祝福语,门顶上挂了一簇还算新鲜的艾草,两侧的瓦罐里种着一些小葱小菜,虽老旧却很有温馨的生活气息。
然而跨进门槛,却是另一幅不同于屋外的景象。窗户没有打开,只微微透过点光亮,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浓浓的中草药气息。
早在屋外,三人就已经戴上了备好的面衣,饶是如此,也被屋内浓重的中草药味道呛了一下。
春桃咳了两声:“......怎的比我们存放药草的库房味道还要重上许多。”
“应当是刚煎完药,屋里又没开窗透气。”沈清落顿了顿,放大声音喊道,“有人吗?”
屋里传出来点响动,过了会儿走出来个神情郁结的老妇人。
“是沈娘子沈大夫吗?”
“是我。”沈清落答道,“这屋里好浓的药味,生了什么病可知道?”
老妇往里屋走去:“我的孙儿前日不知怎的突然发起了热病,百日里烧得厉害,夜里又常常叫唤着冷,盖两床褥子都不起作用。”
“我家儿媳去请了大夫,可大夫看过后却是连连摇头,我们再三央求才给开了一副方子。没想到昨日连我儿媳都病倒了。”
老妇哽咽了起来:“连着好几个大夫都不愿意来看,我实在没办法,听说猫儿桥的沈娘子是个良善的,这才寻上了门来。”
说着说着,老妇竟是要跪下:“沈娘子,求您救救我家的孙子和儿媳吧!”
沈清落连忙扶住她:“大娘快起来,我这不是已经来了吗,一定没事的。”
进到里屋,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一大一小,沈清落心里已经有了底。
把完脉后,她又翻了翻床上两人的眼皮,从症状来看,基本和夏生无异。
她从春桃手里接过银针,给眼前昏睡不醒的两人各自做了针灸,随后写下一副药方子,嘱咐老妇按时抓药煎药。
老妇接过药方子,眉心纠结:“这......这样就能行了吗?”
沈清落安慰道:“痊愈自然是不行的,但总归能缓解一些。过几日我还会再来的。”
老妇连连道谢,临出门时,给沈清落递上了几粒捂得温热的碎银,但沈清落没有收下。
“之后病都好全了再给我也不迟。”
说完,招呼一旁刚整理完东西的春桃和一直沉默着的傩川便走出了这幢屋子。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沈清落便打算在西街找个食肆把晚饭解决了。
但这也意味着,她要和已经冷战两天的傩川同桌吃饭了。
直到踏进食肆门槛的那一刻,沈清落都在想这件事,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傩川竟然先开口了。
他说:“你们先进去吧,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不用等我。”
他能有什么事?他能有什么事!竟然连个正经借口都不愿意找,随口敷衍一下就结束了。
......就那么不愿意低个头吗?
沈清落原先还在想着要怎么开口打破僵局,这下成死局了。
她让春桃按喜好随便点了几个菜,便味同嚼蜡地吃了起来,也就没注意到,桌上突然多了一个外观着实精致的食盒。
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米饭,沈清落抬头,终于注意到了这个食盒。
......以及食盒旁边安静坐着的傩川。
“姑娘终于看见啦。”春桃笑吟吟地看着她。
沈清落愣住:“......怎么回事?”
这食盒的精致程度和这家食肆显然格格不入,不可能是店里的东西。
沉默半天的傩川开口:“这是天香楼的酥山,你应当会喜欢。”
说着,他将食盒打开,推到了沈清落的面前。
沈清落看着里面精致的酥山,一时不知道是该接过还是推回去。
说实话,酥山这种东西对她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自打穿越,就再也没吃到过冰冰凉的雪糕。一个是难买,另一个是昂贵。
现在有一个现成的酥山放在眼前,奶白色的冰沙上点缀着几片薄荷叶,很是诱人。
春桃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喜欢,舀了几勺放在碗里:“化了就不好吃了。”
“等一下。”沈清落虽然想吃,但仍是有原则的,她转头问傩川:“你方才去天香楼了?”
“嗯。”
沈清落大概明白了:“你觉得一个酥山就能讨好我?”
“......没有。”
“那你便拿回去吧,我不吃。”
“对不起。”
沈清落本想将食盒推回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我错了。”
“若是一个不够,就再买一个......往后只要你想吃,我就去买。”
她没想到,总是沉默寡言,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傩川竟然有一天会对她说对不起。以至于她没注意到,凭傩川现在寄人篱下的状态,本该拿不出这么多钱。
沈清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悄悄瞥了一眼右侧的春桃,只见她正埋头苦吃,恨不能把整个头都塞进碗里。
沈清落突然觉得有点爽,她试探道:“错哪了?”
傩川看着她,垂下了眼帘:“回去再说,好不好?”
各退一步,挺好。
沈清落道:“那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
“不会。”
川川:我错了
落落:?被夺舍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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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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