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从遇见蔚然开始讲,一直讲到今天从警察局回来。刘晓露听完后,抬手喝光了手里的啤酒,“所以你想领养蔚然?”
“嗯,他也算是和我有缘吧。”
“再说了,挺好一孩子,给扔进福利院万一长歪了呢?”
刘晓露瞪他一眼,“想领养蔚然不和人家说,刚才蔚然还说等你登记完要带着被子回福利院呢。”
“我瞅着都心疼。”
陈默嘿嘿直乐。他举着啤酒盘腿坐在书房的软椅上,右脚脚趾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你是没见过他犯拧的时候,可好玩了,我就想着逗逗他。”
“等明天我就去档案室那边,问问大飞他们孩子上学是怎么个手续。”
“蔚然毕竟是被拐过来的,亲生父母我们这边还在调查。我直接把他落在咱们家户口本上不合适,但供他上学吃饭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哎,对了妈,你说蔚然为啥对我送他的这个被子这么执着呢?”
书房里的灯是那种不刺眼的柔和暖光,俩人半夜躲在书房里聊天,配上书房这柔和的灯光,平白多添了几分温馨。刘晓露坐在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和陈默面对面。听见陈默的问话,噗嗤一下乐了。
“还能为什么?留个念想呗。”
“什么念想啊?”
“你小时候去你姑姑家住了两天,你姑姑给你买了新衣裳和新玩具,回家的时候你都哭天嚎地的不愿意回来,蔚然呢?”
“他在外面流浪了那么久,碰见你之后咬了你还抢了你的饺子。你非但没生气还给他领回家洗澡做饭,生病了还带他去医院看病。”
“你是这座城市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他还算熟悉的人。你猜他愿不愿意和你分开?”
陈默喝了口啤酒,有点郁闷,“听你说完我怎么觉得我给他送到福利院有点残忍了?”
“确实残忍啊。”
陈默:……
可能多少有点让刘晓露说愧疚了,陈默还是稍稍挣扎了一下,“那我也给他买了新鞋子呢,还要带他去买衣服,他不同意。”
“这俩又有啥区别啊?”
刘晓露扔掉了手里空空如也的啤酒罐,罐身和铁制的垃圾桶碰撞,发出铛的一声响。她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一个是你为了送他离开,特意准备的临别礼物,一个是蔚然在你家住着的时候盖过的被子。”
“要是你,你选哪个?”
她说完就离开书房回了次卧睡觉,剩下陈默一个人盘腿坐在书房里继续琢磨。
陈默是刑警出身,办案子的时候逻辑清晰,思路发散的也快,但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念头,琢磨这种拧巴小孩的小心思也是头一回。他坐在那顺着刘晓露的话分析许久,终于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头绪。
棉鞋和衣服对于蔚然来说,属于自己即将离开陈默收到的礼物,算是补偿的一种,收下了就相当于割断了你我之间的联系。而被子不一样,被子是蔚然自己提出来要的,他在陈默家,还有医院,盖的都是那条被子。
被子成了蔚然和陈默之间唯一一个有关联的物件,所以蔚然才显得格外珍惜。
陈默觉得自己在刘晓露的提点下把这件事彻底想通了,想通了也就舒坦了。他仰起头喝光了手中的啤酒,扔掉易拉罐后,站起身活动了下酸麻的腿脚,一瘸一拐的回了卧室。
卧室里蔚然已经睡熟了,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缩在床的边边上,也就占了百分之十的空间,稍微再翻个身就能从床上滚下去。
陈默瞧着蔚然,嘀咕一句,“岁数不大点,想的还挺多。”
说完也顺势躺到床上睡了过去。
快醒的时候,陈默总感觉眼前有人影在动,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有个脑袋就站在床边上直勾勾地看着他,给陈默吓的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脑袋发懵,人也不清醒。眯着眼睛瞧了半天,再加上昨晚的记忆慢慢涌现,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蔚然。想到这里的陈默,噗通一声又倒回了床上,嘴里嘀咕,“大清早的你不睡觉看我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去登记呢。”
陈默翻个身,“不着急。”
蔚然噔噔噔又绕到陈默面前去,“着急!”
陈默给被子拉起来蒙到了头顶,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他一共就两天的假期,不能全耽搁在蔚然这小孩儿身上吧。
但他还是低估了蔚然。
又过了一会儿,陈默听见刘晓露女士站在门口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
“陈默,你打算几点起床?”
这句话进入耳朵之后,他的思维比身体先一步清醒过来。先是眼睛猛地睁开,然后整个人一秒钟弹起,连一丁点前摇都没有。
没办法,这句话几乎贯穿了陈默整个读书生涯。只要刘晓露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他要是再不起床,接下来自己即将面对异常恐怖且惨无人道的事情。
他偏过头朝门口看去,发现刘晓露倚靠在门框上,右手还牵着蔚然。蔚然看见他醒了,眼睛眨巴眨巴,下意识挪开了视线。陈默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刘晓露应该是蔚然找过来的。
“啧,怎么还学会告状了。”
蔚然没吭声,身子往后一挪,躲到了刘晓露身后。
刘晓露牵着蔚然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嫌弃地说道,“还好意思说呢。这么大个人又赖床又吓唬小孩,出息吧。”
“快点滚出来收拾好吃饭。”
陈默认命了,身子一翻下了床晃晃悠悠去了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蔚然正端着一碟小笼包从厨房往客厅走,而刘晓露正站在桌边盛粥。
小笼包是陈默买的速冻食品,鲜肉馅的,热热就能吃。粥应该是刘晓露现煮的,闻着像皮蛋瘦肉粥,咸香咸香的。陈默一下子就饿了。
他在饭桌前坐好,看蔚然放下小笼包又溜达进厨房,带着勺子和筷子出来又走到桌前分发。他刚想夸蔚然几句,刘晓露就把盛了粥的碗在陈默面前一放,恨铁不成钢的来了一句,“你还没有一个十二的小孩懂事!”
“妈你这可不行啊,怎么还比较上了,多伤孩子自尊心呢?”
“伤的前提是你得有!”刘晓露上下打量了陈默一圈,“我没看出来你有。”
蔚然坐在刘晓露旁边,夹着个小笼包哼哧哼哧的笑,嘴角也勾着,瞧着心情比昨天那会儿好了不少。陈默瞥了他一眼,嘴角也往上抬了抬,开始吃早餐。
一顿饭吃的融洽无比,早餐吃完等陈默收拾妥当那些碗筷,刘晓露就和他们俩兵分两路出了门。
一路回家,一路回警察局“登记”。
说登记是诓蔚然的,但做戏还是得做全套。陈默到警局之后,先上网给他打印了几份试卷,“我去忙登记的事儿,你先把这些卷子做了。对了,你还记得你之前上几年级吗?”
蔚然接过卷子,手里翻动几下,“应该是六年级。”
“行,做吧,我登记去。”
说完就拐进了档案室那屋,“大飞!帮我个忙。”
那会儿还不像现在全国联网,大部分还是手动录入信息居多。因此陈默许了大飞一顿饭,就把蔚然上学这事儿给搞定了。
等陈默把相关材料办理利索,再回去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他拎着档案袋回去,第一眼愣是没瞧见蔚然在哪儿,而自己桌子上摞着好些小零食。
从瓜子到饼干,再到各式各样的小甜点,几乎要给自己的办公桌堆满了。
而他绕过去才发现蔚然就藏在这堆零食后头,陈默瞧见他的时候,他手里还举着块巧克力吃呢。
陈默相当不客气,直接从桌上拿走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都谁给的?”
“嗯……哥哥姐姐们。”
“我同事你就叫他们哥哥姐姐,到我这就是警察叔叔,嫌我岁数大是吧?”
蔚然抿着嘴在那笑,笑完抬起头问他,“你被子登记完啦?”
“啊,登记完了。”
听见这句话后,蔚然从椅子上蹦下来,又仔仔细细擦了擦自己的手,“那可不可以麻烦你送我回福利院。”
“还回什么福利院……”
陈默话说到一半打住,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蔚然实情呢。他急急转了话头,“行,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等到俩人坐上车了,陈默方向盘一打,就往自己家的方向开。谁能想到蔚然这小子认识路,他扒着窗户看了一会儿,“这不是回福利院的路,你开错啦。”
“我抄近道。”
蔚然没吭声,等陈默把车停下,蔚然抬头一瞧,到了陈默家楼下。
陈默率先下了车,发现蔚然没动。他只得绕去另一边替蔚然拉开车门,“下车吧。”
谁知道蔚然的拧劲又上来了,“这不是福利院呢,我要回福利院。”
陈默单手拄着车门,探身看向蔚然,“非得回福利院?跟我回家,供你吃供你喝还供你上学行不行?”
蔚然摇摇头,“不行,你答应我了。”
“嘿——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倔呢。”
陈默话音刚落,站在那想起来了什么。
“不对,不对。”
他盯着蔚然,蔚然也笑着看他。陈默脑子被冬天的冷风一吹,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今天口口声声告诉蔚然要登记被子,可那床被子昨晚就被他给扔洗衣机里洗了,这会儿还晾在自家阳台上呢,去警察局的时候压根就没带着那床被子。而蔚然之前那么宝贝这床被子,今天截止到现在,愣是一次都没和陈默提起过。
蔚然什么时候这么好骗过?
“哦——我说你今天怎么不念叨你那床被子了,合着早就知道你会跟我回家了是吧。”
“是不是刘晓露女士和你说的?”
蔚然哼了一声,“阿姨看不下去你骗小孩儿,今天早上偷偷告诉我了。”
“所以你就联合她一起逗我是吧,碟中谍啊蔚然。”
想到这里的陈默全都明白了。他俯身下去解了蔚然身上的安全带,胳膊一夹,直接把蔚然扛到身上。然后车门一关,锁了车,扛着蔚然跑上了楼。跑的时候觉得不解气,还抽出一只手去挠蔚然的痒痒肉。
蔚然就趴在陈默的肩膀上边躲边笑。
此时正是下午的三四点钟,外面阳光正好,透过窗户在楼道里投射下一个又一个方块形的光斑。再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光线里浮动的细小尘埃。
偶尔这些细小的尘埃会因为陈默的跑动在空气里漂浮,像庆祝一样旋转着起舞,配上蔚然哈哈的笑声,像一同参演了一出欢庆的舞会。
陈默扛着蔚然一口气跑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睨了蔚然一眼,“那你现在应该叫我什么?”
蔚然因为才放肆笑过,整张脸红的过分,谁知道一张嘴说出来的话更过分。
“警察叔叔啊。”
陈默抬手就把刚打开一半的家门给关上了,“重说!”
蔚然不逗他了,他咳嗽两声,调整好呼吸,郑重地喊了一声,“哥——”
“哎。”
陈默舒坦了,打开家门,和蔚然一起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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